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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龟兹聚兵

    辅国侯那利感受到诃黎布失毕锐利的眼神钉在他脸上,他毫不在意,从容地出列,略思索,道:“臣曾随汉师学习汉史,史书有记载秦国一统中原前,数次被多国合兵攻打,皆被秦国所破。是以臣认为我们可以仿效秦国聚兵,东面有薛婆阿那支在阿耆尼对抗联军,北面有突厥强兵支援,南面可联系于阗出兵合击,突厥与西域诸国联合可助我龟兹共同抵御东来的联军。”

    大将军羯列巅附议聚兵抵御,国相莪白看了眼诃黎布失毕,也点头赞同聚兵。素稽王子奏请担任拒敌大将军奔赴前线,弗氏与他们的依附者纷纷劝说王子万事从长计议。议政殿里纷嚷嘈扰,诃黎布失毕无奈地摇头让众臣退下,留下国相莪白到书房里议事。

    “你真的认为有人故意隐瞒周国那边的消息?”

    莪白挠着满脸的大胡子,一脸凝重:“周国在东面与高句丽有战事,不可能分兵前来西域,一定是周国与高句丽的战事结束了,才能遣派兵马赶来西域。一东一西相隔十万里,周国即使从高句丽马不停蹄地赶往高昌,中间至少也要耗费半年时间。这半年的光景,周国与高句丽的战事何时结束,我们竟然毫不知情,直到周国大军抵达高昌才得知消息,这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牝欸倒是说得不错,中原的消息多是商队传回来,我们禁止东方来的商人进入龟兹,龟兹的商人自然也不能进入高昌打听到周人的最新消息。要是周人刻意隐瞒军情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往西出兵的事情更不可能提前传进西域。”诃黎布失毕眯眼思索,“沙门吧,自打从高昌被周人占据,阿耆尼数度沦陷,龟兹的僧人便失去了西域沙门之首的地位。那个老沙门难普,流落在外数十年,竟还能跟随龙莫言花再次返回龟兹,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老沙门。你且派人盯紧他,若有任何异常,就地格杀,莫得辱没了沙门。”

    “老臣得令。”莪白顿了顿,“那利......”

    “你也别老揪着那利,他在我眼皮底下翻不出花浪。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调度士兵与筹集粮草才是头等要事。”

    龟兹石宫后庭,曷于王后听说周国十万联军已抵达高昌,不日便要攻打龟兹,当即下令调动从突厥带来的两千附离立即前往石宫护卫。石宫的王庭护卫不明所以,以为有逆贼逼宫谋反,心想周国联军还没打来,竟然要对决突厥人的反攻。

    正在为调兵筹粮之事烦恼的诃黎布失毕吓了一跳,怒气冲冲地前去质问曷于王后,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在心里臭骂这突厥女人抽疯犯傻。

    “原来是一场误会,公主的附离可否先撤回封地?”

    “王上,曷于愿意领兵出战,替龟兹赶走周人。”

    诃黎布失毕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不是他不相信女子可以带兵作战,而是他压根不相信曷于有带兵的能力。

    “公主嫁给了我,是龟兹的王后。我龟兹有众多的良将与勇敢的士卒,何须一国之后亲自带兵上阵杀敌?”诃黎布失毕在心中腹诽,脸上却是满满的诚挚,“我准备给你父亲写信,希望他尽快出兵与我共同对抗周国联军。公主可否派一名心腹之人与我的信使一同前往牙帐向乙毗可汗请兵?”

    “此事包在我身上。”曷于王后看着诃黎布失毕,接着问:“龟兹的兵力对付周国的大军有多少胜算?”

    诃黎布失毕脸不红心不慌地说:“孤有数万大军,自然是有胜算的。不过人多力量大,结盟御敌来者不拒。”

    伊逻卢城外的一处葡萄园,老僧难普低头抄写经文。莫言花从花园进来,将新采的鲜花随意插在花瓶上。她噘嘴抱怨道:“为何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普放下笔,说:“周国的联军已经在交河城外集结,等他们把路上的障碍给清除了,很快便会兵临伊逻卢城。”

    “从高昌进兵龟兹,不外乎北部的草原,中部的阿耆尼与南部的图伦碛这三条路。”莫言花眼珠子精亮,“你是说周人会首先对付薛婆阿那支?”

    “周人一旦重夺阿耆尼,还请王女立即离开龟兹返回员渠城。”

    “我们不留在龟兹看诃黎布失毕遭报应吗?”

    “攻城城破时到处兵荒马乱,王女还是不要冒险留在龟兹。”

    莫言花有些惋惜,但一想到有机会回阿耆尼重夺权柄,那也没有可惜的了。

    此时的交河城都护府里,诸人各自为明天的出征做最后的准备。

    有人在与亲眷话别......

    “可惜近来太过忙碌,总是不得抽空前去与阿师见上一面。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你要多盯着玉奴,不能再让她四处闯祸。”安西副都护许彦叮嘱阿若,“趁使君不在府里,多酿些酒藏起来。”

    “你既然舍不得给他喝,为何老把藏酒送与他。”阿若好气又好笑,“你估摸这回出征大概会耗时多久?”

    “短则约莫三月,长则一年半载的。”许彦在阿若身上的手开始不安份。

    “听说龟兹盛产矿石名玉,玉能安神美肌,若有机会,你要给我寻一块美玉回来打磨做贴身玉佩,啊......”阿若一声惊呼,脸色潮红呼吸泯乱,卧房里徒然升温。

    出征前夕,有人在清点财物......

    王二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在附近,匆匆进入一家酒肆的隐秘角落。角落里坐着一人,见王二到来,连忙站起招呼问候。

    王二坐下,将一个两手宽半尺大的小盒子交给那人,低声道:“张谙,我这回出征前途生死未卜,我的这些积蓄想拜托你们山海帮带回关内给我家里。”

    “王二兄弟,你说这话便客气了。若非有你给我们介绍军中的兄弟们帮衬,我们往来关内与西州的托运生意哪能做起来?你托的这件事可放一百个心,我们一定给你带到,你也一定得胜归来平步高升。”被称做张谙的人曾是麴智湛的家臣,他除了懂多种胡语,还惯会看人说话,常常挠中对方心里头的痒痒。

    王二听得受用,口中连说感谢的话。他只是一名驻守西州的小小兵卒,府军里管吃喝睡穿以外,甚也没有,但这一年来靠着介绍役满返归中原的士卒为山海帮运转货物,也赚到了一些酬资。这次的出征也不晓得会如何,倒不如趁早将积蓄托付给山海帮的人先送回家里。若是将来打了胜仗带回财宝,他那小军帐的卧铺上可没地方可放置,还是先清出一个空缺......

    出征前夕,也有人盯着舆图沉思不动。

    “父亲,明日便出征,先用食吧,今晚可要早些歇息。”李校尉劝道。

    李涵默不作声,视线从舆图移向长子,点头示意传食。父子二人对坐用食,尽管血缘深厚,终是多年分隔异地,如今处在一块,要紧的事情说完,其他可谈的话题竟然寥寥无几。要不还是继续聊公事吧?

    “处月人是为父的手下败将,他们的残余部依附了处密人。这些草原狼不过只是一批乌合之众,但他们打小在马上生活,一旦开战,他们每人骑一马呼啦啦一大片的拥上来,你在战阵上的经验尚少,切莫让他们的表象所吓倒。”

    李校尉认真地听取父亲的话,不时地点头应答。李涵看向长子,忽然感触他这个父亲并不曾好好教导儿子,儿子便已经长大了。不过倒是可以借着此次出战的机会,把他带在身边好好地教教。

    出征前夕,有人立在大伽蓝的塔林里缅怀故人。

    正值傍晚,交河城的暑气尽褪,清凉的夜风追逐着一名脸带鎏金面罩的男子肆意起舞。男子的目光落在一座骨塔前,似乎在与骨塔里的亡灵交谈,又放佛在自语一般。

    “如果你当初答应他们帮助麴智湛重掌高昌,可能保得一命活至今日?”

    “难道你还指望矢孤介吗?他那么懦弱无能的一个人,区区沙门也打理不好,你怎可寄希望于他!”

    “麴文泰的高昌被灭,龙突骑支也成为了阶下囚,北地的可汗们死的死逃的逃,我们的大仇已经得报......只可惜龟兹被诃黎布失毕把持,我们只能借龟兹人的鲜血清洗中原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