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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戈壁迷途

    李涵看着不远处的处密部男女老少哭哭啼啼地被赶往不同方向,眉头紧蹙,道:“他们胆敢谋划刺杀我军主帅,从一开始我便说留不得。尽管主帅仁慈不杀他们,但他们往后能用心替我军办事吗?我可不敢用这些人。天子何其圣明聪慧,他定然不会怪罪我们将处密人送给援军的事情。”

    许彦叹气:“援军带着这些处密人上路,恐怕会拖慢行军的速度......”

    “他们走得慢倒也不紧要。我大周雄兵西征岂须靠外族援军,不过是想着借他们的气势削弱对方的士气罢了。”李涵冷笑,“后日我们便可抵达阿耆尼地,这笔账可要好好清算,我要让那些阿耆尼人后悔进入员渠城!”

    为了一雪前耻,李涵特意向行兵大总管阿史那社尔请为攻打阿耆尼的前锋。他曾打下过阿耆尼,手下的安西军更是西域之地久经历练的悍兵,阿史那社尔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请兵,西征大军一下子分作五路先后从不同方向逼近员渠城。

    李涵的安西军疾行翻过两座大荒岭,极目尽是茫茫戈壁,荒芜的沙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堆凌乱的脚印。

    “这可不是我们探路的斥候所留下的。”许彦皱起眉头,“莫非是薛婆阿那支的兵马?”

    “斥候可有新消息传回?”李涵问一旁的松青。

    松青忙回禀:“最近一批回来的斥候说,还是只发现了脚印,并未看到任何人马的踪影。”

    李涵略沉吟,道:“传令下去,按原计划行军,沿途戒备伏兵偷袭。”

    也不晓得那些留下脚印的人马可是与李涵等人同路,这一路上竟然总是看到那些凌乱的脚印,前方探路的斥候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马的踪影。又是西行三四里后,却见那些脚印拐入了一处戈壁峡谷里头。李涵等人以兵情为重,并未打算深入峡谷。

    岂料此时的远处天边突然升起一股黑雾,众人都傻了眼,唯有赵校尉大惊急喊:“不好,沙暴要来了,此地再没有别处可避风沙,还请使君允许我等进入山谷里头避一避。”

    也只能如此了!众人迅速进入峡谷,山谷内地势下沉,更有裂开的地缝有如地洞一般蜿蜒深入地下,呼呼的阴风自地缝的深处迎头拍面吹来,犹有千人万叫般凄厉。峡谷两侧尽是又高又厚的沟壑围绕,头顶只有一条狭窄的缝隙渗漏微弱的天光。峡谷里很冷,安静得出奇,越往里去,峡谷越发地狭窄,只容两人骑马并排通行。一路上仍有残乱的脚印不断,似乎也曾有一批人马到访过峡谷,许彦叮嘱众人提高戒备以防有伏兵偷袭。

    眼前忽然一个恍惚,前方似有人影窜动靠近。许彦连忙勒马细看,只见前方狭小的峡谷里有人越走越近,已经能够看到对方的辫发打扮,竟还是一名女子。

    许彦心中疑惑,这迎面而来的女子何其脸熟,不正是他心里日夜记挂的家中小妾阿若更是何人?

    “阿若,你为何在此?”

    阿若凄苦一笑:“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终于找到你了。”

    许彦连忙下马,心中关切,话也说得不利索:“究竟发生何事,竟让你孤身千里来此?玉奴何在?”

    阿若一脸哀戚,“哗”一声大哭道:“他们攻占了交河城,男人老人一律处死,妇孺全被掳走。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历经千辛才寻着了你。”

    许彦大惊:“何人攻占了交河?突厥人?”

    “像是突厥人,又不是。”芙若哀哭:“郎君,快去救救玉奴。”

    “好,我这便回去。”许彦连忙翻身上马,将手递向阿若,“快上马。”

    阿若将手伸过来,忽而一支利箭袭来透穿她的手掌,箭簇堪堪卡在她的掌心,顿时血花四溅。许彦心中又痛又怒,两目寻向射箭之人,只见五十步前方立着脸色铁青的李涵,他回身再看,哪还有阿若的身影,乱石凌乱的地上有一条大花蛇盘绕在半人高的山石上,本来应该吐着蛇信的蛇口钉着箭镞,蛇口无法张动,只能痛苦地挣扎着意欲摆脱。

    许彦脸色煞白,李涵已率着人马赶至他跟前,再看许彦身后,正是长随余庆。由于此段峡谷道路狭窄,许彦等人皆是一人一马通过,故而每人之间略约间隔着二十来步之距。可余庆此刻正以诡异的姿态驻马停步,双目空洞瞪视前方犹如石化了一般。

    “余庆。”许彦唤他,仍是毫无反应,便走近用马鞭戳了他一下。余庆咕噜一声摔倒地上,似是疼醒般,啊啊哀嚎起来。余庆这一摔地声极是巨大震撼,连着身后几个尾随的士卒也都惊醒过来。

    许彦目睹此等怪异情状,心中惊疑万分。李涵高声断喝:“速速退往峡谷口。”诸人惊恐,纷纷快步撤往来时的峡谷入口。峡谷外的风沙更甚,天地一片漆黑,风沙夹杂着石子击打在人马的脸上身上,不能张口说话,只能眯着眼极力忍受着这一切。前有蛇怪后有风沙,李涵等人困在峡谷口,只能让所有人挤在一起等待风沙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天之久,也似乎只是一盏茶的时间,风沙渐渐减弱。李涵不顾峡谷外依然有沙石袭人,下令诸人连夜离开此地。诸人一口气走出了上百里,天也擦亮了,这才就地和衣休憩。

    问起众人有关峡谷里的遭遇,有的说当时正被浓雾围绕,不得不缓慢前行,并未瞧见任何怪异之事;有的说在峡谷里走着走着忽然见到了亲人,仿佛坠入梦境一般;有的说在峡谷里看到几个衣着奇怪的山野牧民,一看到他们进来便马上躲到石壁山间。众说不一,实在匪夷所思。

    “此峡谷阴寒聚邪,又有毒蛇作怪,诸位往后休要再谈此事,以免沾染邪祟。况且战事在即,即便与他人说起此事,若非亲身经历,也没有人会相信,倘若因此被判作扰乱军心以军法惩处,那可冤死了。”李涵下了封口禁令,此事也算告一段落。

    诸人休整了大半天,再次出发赶往员渠城。沿途路过阿耆尼的城池,城守纷纷开门投降。李涵还像上回那般过城不理,让大军直扑员渠城。

    先前因着峡谷与风暴的缘故,行程耽搁了大半日,李涵担忧其他人马比他提前抵达夺了战机,一路更是马不停蹄地急速行军,终于在两日后的清晨赶到员渠城外。

    晨风清朗,轻轻吹拂着银盔甲下的红袍衣阙,李涵勒马仰观员渠城楼,心潮起伏,当年以瞬疾之势攻取员渠城却又狼狈逃出员渠城的情况犹在昨日,这座带给他荣耀与耻辱的小城安静地屹立在晨雾中,呃,好像过于安静了。

    经过了这些年的修整,员渠城重建了防守的城墙壁垒,唯一连通城里城外的吊桥再次坚定地竖立在城门口上,吊桥下的护城河水欢快地奔腾,城垛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守城士卒的身影,大概都躲到了遮挡物的后边提防着随时而来的攻城箭雨。

    哪里怪怪的!李涵皱眉,下令大军将员渠城四周围得密不透风,自然也包括了他上回借道的出城密道口。员渠城的地形得天独厚,山水环绕易守难攻,上回借水道混进城内里应外合的谋划不可再使了,不过上回是因为兵员有限只能智取,这两年安西都护府的兵员可是一路攀升,此次攻城更是带足了人马士兵,单只看他李涵率领的上万先锋已经能让阿耆尼人色变,更遑论还有正在赶来的数万联军。

    “去告诉薛婆阿那支,只要他出城投降,我可饶他不死。”李涵这般吩咐,心里却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杀他,砍他两条腿也是可以的。传令兵催马上前向护城河对岸高声重复李涵吩咐的话。

    忽然,吊桥发出“咔咔”两下沉重的声响,然后又是一阵接着一阵“咔咔”“轰隆”的巨响,刚刚还让人有些忧愁的吊桥此刻十分善解人意地缓缓垂下。这是投降欢迎的诚意咯?李涵看着完全打开直路一条的入城吊桥,心头直犯嘀咕,该不会是前方有埋伏候着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