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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穆英在大学里谈了个家是南方的女朋友,因这姑娘是独生女,其父母要求他们毕业后在南方安家落户。穆家嫌远,都不同意这门亲事。穆英表面上文弱实则拧的很,犯起倔来,八头牛也抵不过;也没跟家人打个招呼,春节前夕他擅自把女朋友领了来。

    当亲眼见到这位未来的孙媳妇丁梅,曾带头反对这对情侣成眷属的穆奶奶,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家人问其原因,穆奶奶乐滋滋的作了这样的解释:“我听算命先生说过,北人南相,南人北相,命贵,有后福。这姑娘本是南方人,长得却像咱北方人,咱穆英呢,又正好相反,这是缘分啊!一个巴掌拍不响,俩人都有福才能凑到一块儿。既然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咱要再反对,可就成跟老天爷过不去了。再说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咱要是想他们了,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就坐着火车“呜呜”地回来了……”

    穆爸爸对炳南这位干儿子比较看重,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蓄谋已久”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外甥女——端庄娴雅的秀芝许配给炳南。在煤矿上当技术员的穆爸爸,可谓狡猾狡猾的,自从生出让炳南进一步成为外甥女婿的念头后,便处心积虑的不露痕迹的给两位年青人撮拢。苍天不负有心人,现在穆爸爸的愿望达成了——他的干儿子和外甥女经过恋爱已步入婚姻殿堂。

    虽然炳南成了军官,但还没有家属随军的资格,只能跟新婚妻子两地分居。

    以前,穆兰只是在过年过节时才去李家——她倒是想常去,但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表姐嫁到了李家,她可以大大方方的成为常客了。

    暑假第二天,穆兰就携带换洗衣物和作业来找表姐——看阵式,大有常驻之意。

    在李家,穆兰真是如鱼得水般快活。表姐秀芝和李母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作业遇到难题,有炳麟给耐心讲解。做作业做累了,可以拿炳辉的武侠小说换换脑子,自己懒得看的话,就让炳辉给播讲。如果连这个也厌倦了,炳辉和炳麟就会陪她去屋后的闲园子游逛。

    “秀芝哎,我咋看着不大对劲啊!”一日午后,看着三人出了门,李母对大媳妇说道。

    “哪里不对劲?”

    “炳辉和炳麟!自打穆兰来到咱们家,你看这兄弟俩,跟以前是大不一样了!成天不着家的炳辉,窝在家里不出门了!一霎不看书就难受的炳麟,也不钻书堆了!俩人鞍前马后的光在那里围着穆兰转!是不是都相中穆兰了?!”

    李母天生的大嗓门,即便有意压低嗓子声音分贝也不算小。炳辉折回来取东西,听见母亲的话不由愣住。

    秀芝笑道:“是有那么一点儿苗头。”

    “将来能跟你舅家再做亲家,那敢情好,知根知底的。可俩人都喜欢穆兰的话就难办了!你没看出穆兰喜欢哪一个来?”

    “看样子好像更喜欢老三。”

    “嗯,说起来也还是炳麟跟穆兰更般配,俩人都学习好,将来考上大学一起远走高飞。老二这孩子一根筋,我怕他……唉!他但凡知道用功一点,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老二是贪玩了点,不过重情重义的也怪让人喜……”

    “不行,我得说说他弟兄俩!以后他俩要是为争穆兰打起来,还不让人家笑话透了!”

    “现在只是影影绰绰的有那么一点意思,您要是给说破,会让他们下不来台,万一弄拧了怎么办?”

    “也是。”李母寻思了寻思说,“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难为煞人了!”

    “他俩又不是不明事理,不会弄到那种地步。咱就装不知道的,顺其自然算了。”

    “唉!你妗子要是生上一对闺女就好了!”

    ……

    炳辉既没有回屋取东西也没返回闲园子,而是径自往后山走去。

    年少之时,他曾为讨好穆兰,顶着烈日来此处采撷过“托盘子”和“车厘子”。当年“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这两种野果,如今不寻自现在他的脚边,他却视而不见。好像要摆脱什么似的,一口气爬上了山顶。

    山顶上除了石头就是杂草,没有一棵树。炳辉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头坐了下来。——人人皆对这夏日午时的炎炎骄阳避之唯恐不及,他却将自己完全暴置于其淫威之下。

    炳辉在山头一坐就是大半天,他想了些什么,我们无从知道,只看到他下山时步履阑珊,一副饥渴状。

    炳辉下山后拐弯去了自家的西瓜地。面对一地青翠的西瓜,他迭不当挑三拣四,摸着一个拍了两下便摘下来,然后抱到堰边上就着石头棱摔成多瓣,甩开腮帮子吃将起来。

    大半个西瓜下肚后,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往村里走去。此时已到掌灯时分,家家户户都吃开了晚饭。炳辉从后墙头跳进闲园子。园内寂而不静,一只蝉正在树上唱着。炳辉爬上那棵老杏树,倚着树杈闭目养神。这只蝉大概以为炳辉是特意来听它的“天籁”之音的,遂吟唱的更卖力了……

    家里的灯已灭了许久,估摸着家人都进入梦乡,炳辉抠抠灌满了蝉鸣的双耳,跳下杏树。

    第二天早晨,李母问炳辉昨晚没回家吃饭去哪里玩了,炳辉说去打扑克了。

    “打是打,你要是敢赌博,我就打断你的腿!”李父闻言警告。

    “放心,我还没那么差劲。”炳辉淡淡地说。

    吃过早饭,穆兰收拾起东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李家——明天是她外祖父的生日,她要去祝寿。

    若说炳辉在烈日下暴晒了大半天,脑子被晒坏了,则纯属无稽之谈。但是从那以后,他确实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不,他不再像平时那样一吃完饭就去找人打扑克,而是从准备卖破烂的书堆里挑出学过的课本,躲到闲园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