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姐妹
李环眼见情势不对，只好下令撤退。那些吓破了胆的士兵们，一听到这个命令，顿时跑得比兔子还快。
所谓兵败如山倒。溃兵们争相逃命，竟然不顾将领的呵斥与归拢命令，只是一味地往前猛跑，因此马践人踏，乱作一团。就连李环，也被乱军冲撞得无路可走。他在狂怒之下，九环刀连连砍削，将自己的士兵一下子砍倒了七、八个。
见此情景，竹浣突然发力，从马背上跃起，碎花剑径直朝李环刺去。众人皆不曾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因此就在这错愕之间，李环已被碎花剑穿了个透心凉。
黑火大惊，急忙纵马赶到李环身边，看到李环口中鲜血狂喷，一头从马上栽下，心知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溃兵们一见主帅死了，不由得更加慌乱。李环的几个贴身侍卫哪里还敢上来抢夺尸体，登时作鸟兽散，竟无一个忠勇之人。
黑火甚为遗憾，忍不住道：“公主何必对这厮痛下杀手？”
慕云兮等人也都围拢过来。
竹浣将碎花剑在李环的尸身上擦了擦，淡然道：“大王你看，他的那些贴身侍卫根本不顾及他的生死，都只顾着逃命去了。这样寡恩之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大王以为放他一条生路，他就会对大王感恩戴德，不再来犯雾林了吗？”
黑火哑然。他并非是顾惜李环的命，不过是还不想与李步仍彻底撕破脸皮而已。可眼下，李环已死，他就再也难以独善其身了。竹浣这一剑，相当于将整个雾林摆在了与李步仍敌对的位置。黑火没想到，竹浣竟有这样的心机与魄力。他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想道：也罢，本就打算与她同乘一条船，现下不过是将同船的时间提前了罢了。
想到此，黑火笑道：“也罢，他李步仍不仁，我也就不用跟他客气了。这小子，死了就死了吧。只是公主这一剑，我雾林今后可就成了李步仍的眼中钉了。”
竹浣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遂带着歉意，一拱手，道：“大王相助之恩，浣没齿难忘。”
只听一旁绝命姬冷笑道：“玉叶公主果然好手段，现在，整个雾林都成了你的剑了。”她坐在地上，房青杉正在为她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听她如此说，房青杉手上的劲不由大了些，绝命姬“哎哟”一声，叫道：“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包扎伤口啊！”
黑火不理睬绝命姬，只是吩咐喽罗们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吩咐完后，才对绝命姬说：“你今日也立了战功，随我们同到雾林庆祝吧！”
绝命姬不由面露喜色，嘴上却不屑地道：“你们雾林，哪有什么好吃的！”
见众人得胜而回，呼鲁立刻安排晚上的百花楼庆祝事宜。
竹浣与两位弟弟先行到摘星阁私聚。慕云兮未在被邀之列，心情有些郁闷，便独自在山间闲逛。房青杉已由呼鲁安排了下处。绝命姬也落了单，与呼鲁等人闲聊了几句，觉得没劲，便来找房青杉。
竹浣姐弟相逢，自是喜不自胜。自李步仍篡位以来，已两月有余，今日总算又团圆，只是父母皆已罹难，有家不能回，大仇还不知何时能报，因此姐弟三人，讲一会儿，又落泪一会儿。
竹漓拿出那日剩余的两块团圆糕，对竹泱道：“大哥，这是阿姐亲手做的，我留着，等你来了吃。”
竹泱微笑着，拿起一块糕来，不由又想起昔日宫中无忧无虑的生活，眼圈不禁红了。他对竹浣说：“阿姐，我们何时杀回宫中？”
竹漓也看着竹浣。
竹浣疼爱地看着两个弟弟，道：“我与你们所想一样，恨不能今日便杀了李步仍，夺回我白衣国。只是，你们一定要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说做就能做的。李步仍谋取皇位，处心积虑了很久，他的党羽也算是遍布朝廷了，要对付他，我们是要费一番力气的。眼下，我们还没有什么反攻的力量。所以，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只要我们三人同心，不畏艰难，我们就一定能为父皇、母后报仇，能重新回到我们的白衣国。”
竹泱的眼里闪动着信任的光芒，说道：“阿姐，我和阿漓记住你的话了。我俩听你的，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竹漓道：“阿姐今日杀了李环，就是将雾林绑在了我们的战车上，今后，我们得好好利用雾林这支力量。”
竹浣笑道：“我们阿漓，长大了哩！不过，黑火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人。我想，他也不会甘心被我们利用的。”
竹漓道：“这黑火，对阿姐倒是尊敬有加。”
这时，忽听外面有女子声音道：“我道是谁，居然住进了摘星阁！”听那声气，甚是愤恨不平。
竹浣走出屋外，原来是绝命姬。
竹浣道：“原来是朵大王，若不介意，就请屋里坐吧。”
绝命姬面色如冰，“你可知，这摘星阁是谁的屋子？”
竹浣道：“不知。”
绝命姬扫视了一下摘星阁一众房舍，面上现出一抹凄然之色，道：“这是黑火大王的结发妻子兰姬的住所。”
这件事，竹浣并非不知道，刚才说不知，只不过是不想徒惹口舌之争罢了。因此听了这话，只是默然不语。
绝命姬又说道：“兰姬，就是我的亲姐姐。”
竹浣这才道：“原来如此。想必朵大王与令姐感情十分深厚吧。”
“那是自然。”绝命姬傲然道。
竹浣微微笑道：“请朵大王放心，令姐屋中的陈设，我一样也没动过。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屋子！”
绝命姬又是一声冷笑，“你说这不是你的屋子，只怕，有人想让你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哩！”
竹浣面上依旧是云淡风清的笑，道：“我想，令姐与黑火大王，一定是伉俪情深，而我，不过是摘星阁的一位客人罢了。”
“朵大王与黑火大王，虽然是各立山头，但我看得出，黑火大王其实是很善待朵大王的。不知我说的对不对？”竹浣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绝命姬的眼神里却泛起了一层恨意，反问道：“你觉得他待我很好？那不过是看在我姐姐的面上罢了。我看他，倒是一心想要吞并我蘑菇山呢。”
竹浣笑道：“黑火大王若是真想吞并蘑菇山，早就吞并了，哪里还等到今日！”
绝命姬道：“就算他没有那个心。不过，上次你也看到了，他杀我的人，可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竹浣淡淡笑道：“朵大王拿雾林的东西，可曾心慈手软过？”
这一番谈话，绝命姬虽然语气不善，但竹浣始终言语温柔，而于柔和之中又有着极强的韧性，令绝命姬不由得被她的柔韧所打动，放松了心怀，消释了敌意。及至听到这话，绝命姬自己也笑了起来。竹浣亦是扑哧一笑。这一笑，便解除了多少隔膜与防备，两人都觉得对方一下子亲切起来。
这场景令远远站在树荫下的慕云兮心生疑惑。他可是知道绝命姬一向看竹浣不顺眼的，刚刚他还在担心两个女人会不会打起来呢。不过看现下的样子，两个人倒像是谈得很投机。
坐在屋里的竹泱和竹漓，本是怀着和慕云兮同样的担心，此刻也放下心来。
竹浣道：“朵大王想必很思念令姐，还是进去坐坐、看看吧！”
绝命姬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两人遂往屋里走。竹浣转头遥遥看着慕云兮。慕云兮忙摆手，表示不掺和。竹浣也不强求，自和绝命姬进了屋。
绝命姬是见过竹泱和竹漓的，因此也不拘束。互相见了礼，就座，侍女献上茶来。
绝命姬环视着这间屋子，点头道：“我这个姐夫，倒也算个痴情人。这屋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连桌上的花瓶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竹浣道：“当年令姐去世，想必黑火大王万分悲痛。”
绝命姬幽幽道：“当年，我们家遭难，是黑火救了我姐。后来，卧马岭一役，我姐又替黑火挡了一剑，还了他一命，也算是两不相欠。我姐死后，黑火的确十分伤心，就为了这个，他把卧马岭所有的俘虏，全都活埋了，算是为我姐殉葬。”
“多少人？”竹浣问道。
“一千多人呢。”绝命姬脸上浮起一个凄然的笑。
竹浣在心里打了个寒战。竹泱和竹漓也对视一眼。
竹浣道：“请恕我直言，我看姐姐对黑火大王甚是有情意，为何不将蘑菇山并入雾林，姐姐也好有个依靠。”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坦诚，又亲热地称呼绝命姬为姐姐，使得绝命姬不由愣了愣，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她看着自己面前这张冰清玉洁的脸。这张脸上并没有半点的高傲、冷漠，那一双盈盈秋水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之情。这话本是说得唐突，可是绝命姬却是硬不起心肠来发火。
想了想，绝命姬笑道：“罢了。难道这世间只有他黑火一个男子么？我们姐妹两个都得嫁给他？不过，我看他倒是对妹妹有意呢。”
竹浣微笑着给绝命姬续了茶，道：“我竹家又不是无人可嫁，无人可娶了，为什么非要都留在雾林呢！”一指竹漓道：“姐姐还不知道吧，小弟过几日就要迎娶古雅小主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绝命姬笑道，忙给竹漓道喜。竹漓亦还礼。
竹泱还未尽知内中情由，心里也由衷地为小弟高兴。
竹漓微笑着，不动声色。他的这份冷静与沉着，倒是与竹浣很相像。
绝命姬当然不关心古雅嫁给谁，也不关心竹漓娶了谁。她最感欣慰的是，刚刚竹浣的话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竹浣是不可能嫁与黑火的。也就是说，这雾林，这黑火，还是属于姐姐兰姬的。绝命姬深知，当年姐姐兰姬对黑火痴心一片。如果雾林换了女主人，那姐姐在泉下只怕也会伤心。所以，她宁肯自己嫁到雾林来，也不想有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黑火身边。
这样一想，绝命姬的神色越发欢愉起来。竹浣又亲热地道：“小弟大婚那日，姐姐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
绝命姬被竹浣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心里发甜，笑道：“这个自然。就是黑火不请我来，我也是要自己来的。”
竹浣便又拿出自己绣的喜服来让绝命姬看。捧着金光闪闪的喜服，绝命姬不由赞叹道：“真是想不到，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女红也这么厉害！”
竹浣笑道：“姐姐谬赞了。我哪里精通这个，不过是边学边做罢了。好在小弟也不会嫌弃。”
两个女人便这般拉着家常，那种亲密无间的氛围，就好像她们从来都是十分要好的姐妹一样。当然了，竹浣的心是真诚的，她希望能与绝命姬友好相处。至少，身为一山之主的绝命姬将不会成为她复国之路上的阻碍。而绝命姬小小年纪，便遭受家破人亡之苦，如今，唯一的姐姐也不在人世，她内心其实也是孤苦至极。她也十分需要一个像竹浣这样的姐妹，来抚慰她那颗孤寂的心。
因此，如春风化雨般，绝命姬带着一颗仇视之心而来，却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及至她告辞竹浣姐弟离开时，她的心里对竹浣已全无恨意，反而充满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这正是竹浣想要看到的结果，也算是她一个意外的收获。
所谓兵败如山倒。溃兵们争相逃命，竟然不顾将领的呵斥与归拢命令，只是一味地往前猛跑，因此马践人踏，乱作一团。就连李环，也被乱军冲撞得无路可走。他在狂怒之下，九环刀连连砍削，将自己的士兵一下子砍倒了七、八个。
见此情景，竹浣突然发力，从马背上跃起，碎花剑径直朝李环刺去。众人皆不曾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因此就在这错愕之间，李环已被碎花剑穿了个透心凉。
黑火大惊，急忙纵马赶到李环身边，看到李环口中鲜血狂喷，一头从马上栽下，心知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溃兵们一见主帅死了，不由得更加慌乱。李环的几个贴身侍卫哪里还敢上来抢夺尸体，登时作鸟兽散，竟无一个忠勇之人。
黑火甚为遗憾，忍不住道：“公主何必对这厮痛下杀手？”
慕云兮等人也都围拢过来。
竹浣将碎花剑在李环的尸身上擦了擦，淡然道：“大王你看，他的那些贴身侍卫根本不顾及他的生死，都只顾着逃命去了。这样寡恩之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大王以为放他一条生路，他就会对大王感恩戴德，不再来犯雾林了吗？”
黑火哑然。他并非是顾惜李环的命，不过是还不想与李步仍彻底撕破脸皮而已。可眼下，李环已死，他就再也难以独善其身了。竹浣这一剑，相当于将整个雾林摆在了与李步仍敌对的位置。黑火没想到，竹浣竟有这样的心机与魄力。他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想道：也罢，本就打算与她同乘一条船，现下不过是将同船的时间提前了罢了。
想到此，黑火笑道：“也罢，他李步仍不仁，我也就不用跟他客气了。这小子，死了就死了吧。只是公主这一剑，我雾林今后可就成了李步仍的眼中钉了。”
竹浣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遂带着歉意，一拱手，道：“大王相助之恩，浣没齿难忘。”
只听一旁绝命姬冷笑道：“玉叶公主果然好手段，现在，整个雾林都成了你的剑了。”她坐在地上，房青杉正在为她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听她如此说，房青杉手上的劲不由大了些，绝命姬“哎哟”一声，叫道：“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包扎伤口啊！”
黑火不理睬绝命姬，只是吩咐喽罗们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吩咐完后，才对绝命姬说：“你今日也立了战功，随我们同到雾林庆祝吧！”
绝命姬不由面露喜色，嘴上却不屑地道：“你们雾林，哪有什么好吃的！”
见众人得胜而回，呼鲁立刻安排晚上的百花楼庆祝事宜。
竹浣与两位弟弟先行到摘星阁私聚。慕云兮未在被邀之列，心情有些郁闷，便独自在山间闲逛。房青杉已由呼鲁安排了下处。绝命姬也落了单，与呼鲁等人闲聊了几句，觉得没劲，便来找房青杉。
竹浣姐弟相逢，自是喜不自胜。自李步仍篡位以来，已两月有余，今日总算又团圆，只是父母皆已罹难，有家不能回，大仇还不知何时能报，因此姐弟三人，讲一会儿，又落泪一会儿。
竹漓拿出那日剩余的两块团圆糕，对竹泱道：“大哥，这是阿姐亲手做的，我留着，等你来了吃。”
竹泱微笑着，拿起一块糕来，不由又想起昔日宫中无忧无虑的生活，眼圈不禁红了。他对竹浣说：“阿姐，我们何时杀回宫中？”
竹漓也看着竹浣。
竹浣疼爱地看着两个弟弟，道：“我与你们所想一样，恨不能今日便杀了李步仍，夺回我白衣国。只是，你们一定要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说做就能做的。李步仍谋取皇位，处心积虑了很久，他的党羽也算是遍布朝廷了，要对付他，我们是要费一番力气的。眼下，我们还没有什么反攻的力量。所以，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只要我们三人同心，不畏艰难，我们就一定能为父皇、母后报仇，能重新回到我们的白衣国。”
竹泱的眼里闪动着信任的光芒，说道：“阿姐，我和阿漓记住你的话了。我俩听你的，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竹漓道：“阿姐今日杀了李环，就是将雾林绑在了我们的战车上，今后，我们得好好利用雾林这支力量。”
竹浣笑道：“我们阿漓，长大了哩！不过，黑火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人。我想，他也不会甘心被我们利用的。”
竹漓道：“这黑火，对阿姐倒是尊敬有加。”
这时，忽听外面有女子声音道：“我道是谁，居然住进了摘星阁！”听那声气，甚是愤恨不平。
竹浣走出屋外，原来是绝命姬。
竹浣道：“原来是朵大王，若不介意，就请屋里坐吧。”
绝命姬面色如冰，“你可知，这摘星阁是谁的屋子？”
竹浣道：“不知。”
绝命姬扫视了一下摘星阁一众房舍，面上现出一抹凄然之色，道：“这是黑火大王的结发妻子兰姬的住所。”
这件事，竹浣并非不知道，刚才说不知，只不过是不想徒惹口舌之争罢了。因此听了这话，只是默然不语。
绝命姬又说道：“兰姬，就是我的亲姐姐。”
竹浣这才道：“原来如此。想必朵大王与令姐感情十分深厚吧。”
“那是自然。”绝命姬傲然道。
竹浣微微笑道：“请朵大王放心，令姐屋中的陈设，我一样也没动过。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屋子！”
绝命姬又是一声冷笑，“你说这不是你的屋子，只怕，有人想让你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哩！”
竹浣面上依旧是云淡风清的笑，道：“我想，令姐与黑火大王，一定是伉俪情深，而我，不过是摘星阁的一位客人罢了。”
“朵大王与黑火大王，虽然是各立山头，但我看得出，黑火大王其实是很善待朵大王的。不知我说的对不对？”竹浣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绝命姬的眼神里却泛起了一层恨意，反问道：“你觉得他待我很好？那不过是看在我姐姐的面上罢了。我看他，倒是一心想要吞并我蘑菇山呢。”
竹浣笑道：“黑火大王若是真想吞并蘑菇山，早就吞并了，哪里还等到今日！”
绝命姬道：“就算他没有那个心。不过，上次你也看到了，他杀我的人，可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竹浣淡淡笑道：“朵大王拿雾林的东西，可曾心慈手软过？”
这一番谈话，绝命姬虽然语气不善，但竹浣始终言语温柔，而于柔和之中又有着极强的韧性，令绝命姬不由得被她的柔韧所打动，放松了心怀，消释了敌意。及至听到这话，绝命姬自己也笑了起来。竹浣亦是扑哧一笑。这一笑，便解除了多少隔膜与防备，两人都觉得对方一下子亲切起来。
这场景令远远站在树荫下的慕云兮心生疑惑。他可是知道绝命姬一向看竹浣不顺眼的，刚刚他还在担心两个女人会不会打起来呢。不过看现下的样子，两个人倒像是谈得很投机。
坐在屋里的竹泱和竹漓，本是怀着和慕云兮同样的担心，此刻也放下心来。
竹浣道：“朵大王想必很思念令姐，还是进去坐坐、看看吧！”
绝命姬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两人遂往屋里走。竹浣转头遥遥看着慕云兮。慕云兮忙摆手，表示不掺和。竹浣也不强求，自和绝命姬进了屋。
绝命姬是见过竹泱和竹漓的，因此也不拘束。互相见了礼，就座，侍女献上茶来。
绝命姬环视着这间屋子，点头道：“我这个姐夫，倒也算个痴情人。这屋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连桌上的花瓶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竹浣道：“当年令姐去世，想必黑火大王万分悲痛。”
绝命姬幽幽道：“当年，我们家遭难，是黑火救了我姐。后来，卧马岭一役，我姐又替黑火挡了一剑，还了他一命，也算是两不相欠。我姐死后，黑火的确十分伤心，就为了这个，他把卧马岭所有的俘虏，全都活埋了，算是为我姐殉葬。”
“多少人？”竹浣问道。
“一千多人呢。”绝命姬脸上浮起一个凄然的笑。
竹浣在心里打了个寒战。竹泱和竹漓也对视一眼。
竹浣道：“请恕我直言，我看姐姐对黑火大王甚是有情意，为何不将蘑菇山并入雾林，姐姐也好有个依靠。”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坦诚，又亲热地称呼绝命姬为姐姐，使得绝命姬不由愣了愣，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她看着自己面前这张冰清玉洁的脸。这张脸上并没有半点的高傲、冷漠，那一双盈盈秋水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之情。这话本是说得唐突，可是绝命姬却是硬不起心肠来发火。
想了想，绝命姬笑道：“罢了。难道这世间只有他黑火一个男子么？我们姐妹两个都得嫁给他？不过，我看他倒是对妹妹有意呢。”
竹浣微笑着给绝命姬续了茶，道：“我竹家又不是无人可嫁，无人可娶了，为什么非要都留在雾林呢！”一指竹漓道：“姐姐还不知道吧，小弟过几日就要迎娶古雅小主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绝命姬笑道，忙给竹漓道喜。竹漓亦还礼。
竹泱还未尽知内中情由，心里也由衷地为小弟高兴。
竹漓微笑着，不动声色。他的这份冷静与沉着，倒是与竹浣很相像。
绝命姬当然不关心古雅嫁给谁，也不关心竹漓娶了谁。她最感欣慰的是，刚刚竹浣的话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竹浣是不可能嫁与黑火的。也就是说，这雾林，这黑火，还是属于姐姐兰姬的。绝命姬深知，当年姐姐兰姬对黑火痴心一片。如果雾林换了女主人，那姐姐在泉下只怕也会伤心。所以，她宁肯自己嫁到雾林来，也不想有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黑火身边。
这样一想，绝命姬的神色越发欢愉起来。竹浣又亲热地道：“小弟大婚那日，姐姐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
绝命姬被竹浣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心里发甜，笑道：“这个自然。就是黑火不请我来，我也是要自己来的。”
竹浣便又拿出自己绣的喜服来让绝命姬看。捧着金光闪闪的喜服，绝命姬不由赞叹道：“真是想不到，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女红也这么厉害！”
竹浣笑道：“姐姐谬赞了。我哪里精通这个，不过是边学边做罢了。好在小弟也不会嫌弃。”
两个女人便这般拉着家常，那种亲密无间的氛围，就好像她们从来都是十分要好的姐妹一样。当然了，竹浣的心是真诚的，她希望能与绝命姬友好相处。至少，身为一山之主的绝命姬将不会成为她复国之路上的阻碍。而绝命姬小小年纪，便遭受家破人亡之苦，如今，唯一的姐姐也不在人世，她内心其实也是孤苦至极。她也十分需要一个像竹浣这样的姐妹，来抚慰她那颗孤寂的心。
因此，如春风化雨般，绝命姬带着一颗仇视之心而来，却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及至她告辞竹浣姐弟离开时，她的心里对竹浣已全无恨意，反而充满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这正是竹浣想要看到的结果，也算是她一个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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