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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将军

    小二四下里看看,压低声音道:“客官有所不知,如今京城里查人查得很紧,凡是来白衣国的客商,都要接受搜检盘查,还要登记入册,手续十分繁琐。而且每天都有兵丁在街上抓人,他们只要见到可疑的人都要先抓起来再说。所以闹得人心惶惶,好多外地的客商都不敢再来了。城里的人无事也不敢在街上走动,唉,咱们客人就来得少了。”

    慕云兮道:“你们这大店尚且如此,那些小店可又如何?”

    小二道:“他们的日子自然更不好过啰,有好多店都关门大吉了。”

    慕云兮也压低声音道:“这新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在害怕什么吗?”

    小二忙摆手,“客官可千万别乱说话,我,什么也不知道。”说罢再不理慕云兮,匆匆拿着盘子离开。

    慕云兮暗道:这李步仍果然是小人心态,自己做了不忠不义之事,心中发虚,因此才会采取如此严厉的措施。只怕长此以往,白衣国的百姓们日子就不好过了。想当日,竹皇帝在时,白衣国可是富庶一方,歌舞升平啊。

    独自惆怅了一番,喝了些酒。店中客人都已散尽,小二们已在打扫厅堂,归拢桌椅。慕云兮摇摇晃晃上楼睡觉去了。

    又是一个晚上。京城某处的军营中。一个黑影悄悄地靠近了一间还亮着灯的屋子。

    屋内,一位中等身材,面容略微有些清瘦的中年男子还坐在案前看书。身旁的衣架上,挂着他的盔甲。此刻,夜已深沉,其他营房里的士兵们都已进入了梦乡,但身为统军头领的这位男子,看起来却还丝毫没有睡意。事实上,他常常如此。这也是他自小就养成的习惯——手不释卷。

    桌上的烛火闪动了一下,中年男子警觉地看了一眼窗外,随即抓起了放在身旁的剑。他正要出门查看,门却突然轻轻地开了。一个黑衣黑裤蒙着黑面的人走了进来,还泰然自若地顺手关上了门。

    蒙面人一把扯下了蒙面巾,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剑眉星目,嘻嘻笑着,躬身向中年男子施礼道:“曹将军休惊,我没有恶意。”

    原来,挑灯夜读的中年男子,正是前朝国子监祭酒曹汝的亲侄子曹顺臣,如今是李步仍任命的禁城将军,负责整个皇城的治安。

    见来者身上确无半点杀气,曹顺臣淡然问:“你是何人?”

    那人又躬身答:“在下姓慕,名云兮,乃紫光山紫光真人的大弟子。”

    曹顺臣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紫光真人的名号在白衣国可是如雷贯耳,其大弟子慕云兮武功高强,常年行走于江湖,惩恶扬善,扶危济困。这师徒俩在白衣国的名望都极高。

    曹顺臣忙走上前,施礼道:“原来是慕大侠,久仰大名,怎料今日得见,真是让敝处蓬壁生辉了。”

    “慕大侠请坐。”曹顺臣伸手一指座椅,又亲自倒了一杯茶来。

    慕云兮也不客气,欣然就座。

    曹顺臣道:“听说慕大侠一直在江湖上行走,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军营里来?可是有何指教?”

    慕云兮扫视了一下室内。这间屋子极为简朴,可说是没有任何装饰,除了盔甲、兵器,就是一架一架的书了。慕云兮看毕笑道:“人们都说曹将军家学渊源,是一代儒将,今日见了将军的住处,如此多的书籍,又如此简朴,可见传言不虚。”

    曹顺臣谦逊道:“慕大侠过奖了,顺臣自幼跟着叔父读书,不过是已养成了习惯而已。”

    慕云兮道:“难得将军如此谦逊,又有风度又有涵养,不愧是曹家的人。实不相瞒,我深夜来此,实则是想拜访曹祭酒曹大人。”

    曹顺臣吃了一惊,面色一变,“慕大侠此话何意?我叔父怎会在我军营之中?”

    慕云兮故作惊讶道:“怎么?曹大人不在你这里?”

    曹顺臣道:“慕大侠有所不知,我亦不知叔父现在何方。”

    慕云兮脸上笑容顿敛,道:“坊间传言,曹将军侍奉叔父十分孝顺。曹大人待将军亦比亲生儿子还亲。如今,将军却说不知道叔父下落,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笑话一桩?”

    曹顺臣垂下头,半晌抬起,道:“我的确不知叔父现在何处。当日我苦苦寻找,便是如今我也一直在暗中寻找,却始终找不到叔父下落。想必,叔父是不想见我罢!”语气甚是怅惘。

    “你们本是一家人,曹大人为何不想见将军?”慕云兮故意装不知道。

    曹顺臣欲言又止。半晌道:“若慕大侠知道了叔父下落,还请告诉我。对了,不知慕大侠急着找我家叔父是为了什么?”

    慕云兮淡淡笑道:“曹将军还记得玉叶公主吗?”

    曹顺臣脸色又是大变,不由得往门外看了看。

    慕云兮语带讥讽道:“将军不要怕,夜半三更,正是睡觉的好时候,他们都睡死了。没有人会想来听我俩说话的。”

    曹顺臣面露尴尬之色,道:“当然记得。”

    “曹大人不仅是您的叔父,同时也是玉叶公主的老师,是她尊敬的人。如今,公主有些思念老师了,故此让我来请老师与她相见,好向曹大人讨教这皇权的更迭,世事的变幻莫测,人心的复杂,还有善恶是否终将有报这些个道理。公主有时想不明白,觉得只有曹老师能帮她解惑。”慕云兮慢悠悠地说道。

    曹顺臣脸上阴晴不定,末了,冷哼一声道:“慕大侠,我知道你与玉叶公主是师兄妹,我之所以对你以礼相待,乃是不想将你卷入其中。既如此,我也不能放你走了,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慕云兮浑不在意,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笑道:“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么?”

    “愿意一试。”曹顺臣说着,伸手去抓身边的剑。

    慕云兮以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嘘,小声点,你真想把外边的士兵都引过来吗,让人说你这军营守备森严,一个大活人进来大半天了也没人发觉?这可对你的名声不好。”

    “别跟我耍嘴皮子,你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着离开了。”曹顺臣依旧冷冷地道。

    慕云兮话峰一转,“你可知你叔父为何不愿见你?”

    曹顺臣愣了一愣。

    “他要是看到你这副死心塌地为李步仍卖命的样子,一定会气得当场吐血的。”慕云兮道。

    曹顺臣浑身微微一颤。

    慕云兮站了起来,背起手来在室内踱步。“我问你,你这满屋子的书,教的可都是仁义道德?”

    曹顺臣阴沉着一张脸。

    “那书中有没有告诉你,做人要讲良心,要懂得知恩图报,不可做背信弃义之人?”

    曹顺臣沉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慕云兮还是不慌不忙,“当年,李步仍落难,逃到了白衣国,是谁收留了他,救了他?是竹国主吧。又是谁给了李步仍官做,还让他步步高升?还是竹国主吧。请问曹将军,竹国主可有对不住李步仍的地方?或者说,竹国主可是一位暴君,不爱百姓,不恤臣下,坐不得皇帝这个位子?”

    曹顺臣闭了闭眼。是非对错,他岂能不知?只是,他自从了军,就一直在李步仍麾下效力,李步仍待他也还不错,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吧。他何尝不知道竹国主夫妇死得冤,又何尝不知道李步仍这一手太阴损?可是,他又该怎么做呢?他又能怎么做呢?

    慕云兮继续道:“曹将军,我可提醒你一句。你不要以为李步仍对你百分信任。方才我以为曹大人在你军中,并非是我胡乱猜测,而是确有人这样传言。所以我才找到你这里。而且,还说你和曹大人骨肉相连,表面上做着李步仍的臣子,心里还是向着竹家的。你想,既然我都能听到这个话,那李步仍岂有听不到的?只怕他已开始疑心你了。”

    慕云兮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将他这信口胡诌的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曹顺臣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疑不定。慕云兮的这番话,他无法认为全是假话。当初,李步仍便曾令他说降叔父曹汝。只可惜宫变后,叔父便人间蒸发,不见踪影。为此,李步仍还疑心过他没有尽力寻找呢。因而,若说李步仍对他有疑,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曹顺臣松开了拿着剑的手,叹口气道:“罢了,你走吧,我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说罢闭上了双眼。

    慕云兮还想说,正在此刻,门外传来脚步声。曹顺臣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慕云兮双手抱拳,说声“告辞!”随即推开身边的一扇窗,双足一点,身子平掠,像一只燕子一样飞出去了。

    曹顺臣起身关好那扇窗子,默然叹了一口气。

    苍葭关外,尸横遍野。细看死者身份,有南余国的士兵,也有清凉国的士兵。从数量上看,竟然各占一半。

    这一次,南宫适和汤哈尔还是采取了夜袭的方式。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来给魏宁报信。

    南宫适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彻底破掉苍葭关,血洗整个关口,将守关士兵、百姓统统杀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一洗上次他所受到的羞辱。作为南余国的大王子,他在国中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骄矜跋扈惯了,哪里曾想过会被年纪轻轻的小将竹泱那样羞辱。所以苍葭关之战后,南宫适回去一连多日闷闷不乐,后来竟病倒在床。从病床上起来,他就下了报仇的决心。尤其是对竹泱,他恨之入骨。这个人,他必手刃之而后快。

    南宫适和汤哈尔在战前制定了详尽的进攻计划。且对该计划数次推翻,数次修改,力求完美。他总结上次失败的教训,认为是行动不够机密,被人提前通风报信了,才使得魏宁做好了准备。这一次,南宫适不张旗帜,不着兵服,所有人都外罩老百姓的衣裳,只在发动攻击时才脱下伪装。而且,这一次,南宫适带足了人马。其兵力是苍葭关守卫兵力的三倍。

    魏宁也是经验老道的将领。他长期和南宫适相斗,知道这位大王子心胸狭窄,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上一战,南宫适被竹泱那样羞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魏宁也一直警惕着南余国的动静。

    然而,魏宁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南宫适居然抓了许多苍葭关百姓作为人质。

    苍葭关下,被抓的清凉国百姓们被捆成了一排,站在南余国士兵队伍的最前面。他们成了南余国士兵的人肉盾牌。

    城墙上的清凉国士兵,看到此种情景,都愣住了。他们手中的箭再也射不出去了。城楼上准备好的滚木、热油、石灰等物,也都派不上用场了。

    南宫适的脸上露出了狞笑。

    魏宁差点咬碎钢牙。这种情况也让他一筹莫展。

    就在两军相持之际,汤哈尔悄无声息地带着一支人马,奔小道绕过了城墙守卫,摸进了苍葭关内。

    一名士兵惊呼:“南余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