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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落影

    在一块山石的背面,厨娘宛姑娘正在小声哭泣。

    竹浣走了过来。

    宛姑娘叫了一声:“公主!”

    竹浣道:“在担心张大哥,对不对?”

    宛姑娘点了点头。

    “你不必担心,我会救他的。”竹浣说。

    宛姑娘抬起头,眼睛里放射出了亮光,继而又黯淡下来。“大军不是要开拔了吗?”

    “你放心,我不会丢下张大哥他们不管的。我会让阿漓带着大军开拔,我去救张大哥。”

    宛姑娘很是担心,“公主,他们被关在牢里,看守一定很严。公主去救他们,会有危险的。”

    “不要紧,你不是常常说,我的功夫是天下第一吗?”竹浣笑道。

    宛姑娘还在担心。“公主,您还是不要去了。这次,也是张大哥他们不听您的话,才惹出事来。您是黑衣军的主帅,要是您有什么事,那我们可怎么办?”

    这位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女子,居然说出这样一番通情达理的话来,令竹浣心中很是感动。她伸出手去,理了理她的发梢,道:“我们都是朋友,对不对?朋友有难,当然要尽全力相救。好了,你就放宽心吧。现在你可是厨房总管,将士们如今都很辛苦,你得尽量让他们吃得好一点。”

    宛姑娘答应着:“公主放心。我这就去做事。只是公主您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好,我答应你。”

    竹浣让竹漓和崔护带着黑衣军先行奔赴卧马岭。她自己要和慕云兮去救张顺两人。

    竹漓一听就急了。“阿姐你不能去。张顺他们一定被看得很紧,只怕不容易救出来。阿姐不可去犯险!”

    崔护也说:“姐姐自带大军去卧马岭,我去救张顺他们两个。”

    慕云兮眉头微锁,手里转动着一棵小草,默不作声。

    竹浣道:“护儿,你是黑衣军的总教头,又是卧马岭之主,你不能离开。有阿漓和阿雅帮着你照管,我完全放心。”

    古雅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里很是开心,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无用之人。

    这时,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慕云兮对竹浣说道:“你也不要去了,我一个人就行了。”

    竹浣看了看慕云兮的眼睛,那双眼很沉着,很坚定,很温暖,很深情。

    “我不放心!”竹浣说。

    崔护见他二人的情景,低下了头,心中又被什么东西隐隐地刺了一下。

    慕云兮笑了起来,恢复了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进宫对我来说,就像进菜园子一样方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谁能拦得住我?”

    “可是,慕大哥,你是要救两个人呢,到时候你还这样来去自如吗?”一旁的古雅道。

    “带两个人出来又怎么样?我一手拎一个,就飞出来了。”慕云兮嘻皮笑脸。

    竹浣正要说话,只见一个传令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公主,不好了,山外发现了李步仍的兵。”

    竹浣立刻对崔护道:“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崔护领命而去。

    慕云兮、竹漓、古雅等人也都迅速各就各位。

    来者约有千人。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两辆囚车。里边囚着的,正是张顺和吴望。两人身上皆伤痕累累,一看便知是受过了酷刑。

    崔护咬牙道:“张顺竟然出卖我们!”

    竹浣摇头道:“他不会。”

    崔护道:“难道是吴望招供了?”

    竹浣:“先看看再说。”

    山前,肖仁对张顺和吴望说:“我再问一遍,黑衣军在哪里?”

    张顺和吴望皆置若罔闻。

    肖仁举起马鞭,狠狠地抽了张顺一鞭子,鞭子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胸脯上,一道道又粗又深的血痕显露了出来。张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肖仁望着眼前的大山,连绵起伏,只见葱郁的树木,不见半个人影。此山方圆几百里,谁知道黑衣军藏在何处?也只能从这两个人身上打开缺口了。

    可这两个人死硬死硬,简直就是两块冥顽不化的石头!

    肖仁派出了两股士兵,分别搜索山的两翼。他自己则继续琢磨,如何撬开这两个人的口。

    肖仁驱马走到吴望的囚车前,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我知道,你们两个原本只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只想过安生日子,对吧。我其实和你们一样啊。现在,我虽然已身为将军,可是我也不想打仗,也不想杀人。我也只想过一种安安生生的平静日子。吴望,只要你和张顺告诉我,黑衣军在哪里。我保证,现在就放了你们俩。而且,我还会给你们俩一大笔钱。是你们俩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从此以后,你们就不用再做土匪,就可以安心回到老家,很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啦。你说好不好?”

    吴望没有做声。

    张顺喊道:“吴望,头掉了碗大的疤,咱可不能做怂人!”

    吴望浑身都在疼痛。他拼尽力气喊道:“知道!”

    肖仁气极。他又来到张顺面前,挥起马鞭,狠狠地抽了起来。鞭子如雨,却是像抽在一块石头上。肖仁没能听到一声惨叫。

    吴望痛苦地低语:“老大!”

    张顺越是不出声,肖仁就越觉得自己无能。他的鞭子也越来越快,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狠。到后来,只见空中飘起一层血肉之雾。

    一个兵道:“将军,怕是已经死了。”

    肖仁这才住了手。只见张顺浑身血肉模糊,已不成个人样。他一动也不动。

    吴望喊道:“老大——!”

    肖仁伸出手去,探了探张顺的鼻息,已是气息断绝。

    远远的,竹浣的手紧紧地捏着一块石头,突然,“砰”然一声,石头已在她的掌下碎裂开来。

    有人告诉了厨娘宛姑娘。

    宛姑娘失魂落魄地冲出来,放声痛哭起来。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军纪,什么安危。她心里只有哀痛。士兵们拦着她,不让她惹出事来。另一个厨娘从后面追上来,紧紧捂住了宛姑娘的嘴。

    可惜,这一阵响动已是被搜索的士兵听到了。一个兵大声喊道:“黑衣军!”他刚喊出声,一支箭射来,结果了他的性命。

    肖仁大喜,立刻挥师前进。

    竹浣令军士们不要动,等敌人进了山再打。

    肖仁进了山。突然从山石缝里,悬崖顶上,大树枝上,纷纷涌现出许许多多的黑衣军士来。

    失去价值的吴望,在囚车里,被一个兵一剑刺死。

    惹了祸的宛姑娘,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过错。她悲痛欲绝,如同一只发了疯的母狮,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就冲了过去。她根本不懂任何武艺。因此,她还没能杀死一个敌人,就被敌人砍倒在地。临死,她喃喃自语,“对不起,公主!张大哥,等等我!”

    肖仁正在和一名黑衣军缠斗,突见前面飘过来一个雪白的人影。如天上的仙女飘落人间,不仅肖仁看得一呆,那些正打得热闹的兵们也是全都一阵发愣。而黑衣军们知道来者何人,则是勇气大增。

    竹浣也不言语,碎花剑刷刷数剑,逼得肖仁连连后退,好容易才站住脚。

    一见是竹浣,肖仁的腿就不由得一阵软,情不自禁地从嘴里冒出两个字:“公主!”却又立刻意识到如今他们已是敌人,心便马上硬了起来。

    竹浣目光如千年寒冰,看得肖仁心中发寒。

    “不如叫你的士兵放下武器。”从一个如冰似雪般寒冷的女子嘴里,叶出了这样一句让人只觉冷飕飕,寒气四溢的话。顿时让肖仁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怎么可能。”肖仁强撑着说出这句话,只觉气短心虚。

    “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肖仁只觉眼前剑光一闪,急忙往后跃出数步。胸前的衣衫已被削掉了一大块。肖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立足未稳,剑光又至。他只见眼前白影飘飘,剑气侵骨,根本连竹浣的人都看不清楚。不过数招之后,肖仁只觉胸前一凉,低头看时,自己的胸脯上插上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剑。他一阵绝望。没等他再有别的想法,这柄剑又从他的胸膛里被拔了出来,扬起一片血花。肖仁大睁着恐怖的双眼,像截枯木一般倒在了地上。

    见主帅身死,李步仍的兵们都心慌慌了。他们哪里还敢恋战,只求多生出两条腿来,能逃出生天就算。

    乱石之中,两军士兵还在苦战。这时,只见几名黑衣军跑来,其中一名黑衣军手举一根长竿,竿顶插着一颗人头,那人头还大睁着两眼,形态十分可怖。这几名黑衣军边跑边喊:“快看,快看,肖仁已被玉叶公主所杀!肖仁已被玉叶公主所杀!”一路跑将过去。

    正在打斗的双方,闻者无不动容。黑衣军士气大振,肖仁的兵则顿时灰心丧气。战场态势立刻成了一边倒。肖仁的兵们全然没有了斗志,不是被杀,便是仓惶逃命而去。

    竹浣令黑衣军掩杀一阵,即刻撤兵,不得恋战,立刻启程赶往卧马岭。

    待李步仍的增援部队赶到时,黑衣军已走得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