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忆旧
竹浣一听，不由含笑刹住脚步。既然车将军是弹给妙音师姐听的，她自然不能去打扰他们。于是，竹浣轻轻走到回廊上，站在妙音门外，细品那琴声。
虽说是同一首曲子，但由男子弹来自是不同。首先，其用指的力度，便与女子相异。至于对乐曲情绪的处理，快慢高低的变化，甚至弹琴者本人的修为，他的心胸与气度，他对此乐曲的理解，诸多方面，都会形成两种不一样的风格。
在竹浣听来，车卢所弹的《广陵散》，虽然不似妙音那样如飞瀑流泉般流畅而下，叫人心生快意。却是指尖微觉凝滞，其音慷慨悲凉，于沉郁顿挫之中尽显一股苍劲雄浑的气势。一种古朴之意油然而生。
竹浣不禁在心中暗叹：果然是《广陵散》世传之家！到底与众不同！
屋中的妙音端起茶碗来，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这是他亲手为她沏的茶！不过是她每天都喝的绿茶叶，本是喝惯了的味道，为什么今天的口感就不一样了呢？
那个弹琴的人，已经不年轻了。他的鬓角都有些花白了。模样儿倒是没有大变，那张英俊的面孔依稀还在！他的琴声——？和几十年前几乎一样，只是多了些沧桑、沉郁罢了！
妙音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她很想扑进他的怀里，紧紧依偎着他，向他诉说这么些年她对他的思念还有恨。
妙音的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她在轻轻地嘲笑自己。你，难道还想回到过去吗？他如今有妻室，有子女，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美美，你难道想要去拆散人家的家庭吗？让人家夫妻反目，父子成仇？
心中的爱与恨虽还在，但由于埋藏得年深日久，实则已成了一处寸草不生、坚硬无比的荒丘。不可能再开出花了！
一曲终了。
车卢收手在膝，端坐挺立，目光平静地看着妙音。一派古琴世家优雅恭谨的风范。
妙音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碗，“琴音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可还听得？”
“当然。家传绝曲，世间罕闻，能亲耳听到，已是三生有幸！”
车卢的眼睛里又溢出柔情来，“你若想听，我可以常常为你弹奏。”
妙音默然不语。“你是清凉国的股肱之臣，女王陛下可是离不得你。你哪里还有弹琴的工夫！”
“只要你想听，我就有工夫。”车卢道。
妙音垂下眼睑，转移话题。“玉叶公主有恩于你我，她复国之事，还需你帮忙。”
“这个自然。公主的事便是我的事。”
妙音站了起来，幽幽说道：“方外小寺，都是女尼。将军也不便多留。况且玉叶公主事务繁杂，也不可多耽误她的时间。”
“你这就要轰我走了么？”车卢不舍。
“等我想再听琴时，将军再来罢！”
“那你何时想听琴？”
“我亦不知。”
“那我过几日再来，可好？”
“四大皆空的佛寺，将军不可来得太勤勉！”
忍了忍，车卢道：“我知道了。”
车卢和妙音走出屋外，却见竹浣正背对他们，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二人不由有些尴尬。
竹浣转身笑对车卢道：“将军的《广陵散》，果真高妙清雅，与妙音师姐所弹，又有不同。”
二人这才知道，竹浣刚才一直站在屋外听着《广陵散》。
车卢谦逊道：“许久未弹过这支曲子了，未免生涩，公主见笑了！”
妙音笑道：“等公主复国之日，我们再来好好的以琴会友，如何？”
竹浣道：“好，一言为定。那我，就不叨扰师姐了。”
妙音双手合十。
车卢虽不舍，也只得随竹浣告辞离去。
离开曼陀寺，走出大森林，竹浣与车卢拱手告别，互道珍重，分头而去。
车卢自回清凉国。
竹浣则拨转马头，往思亲谷方向而去。既然来到这里，竹浣想再去父母坟头拜祭。
自从上次撤出思亲谷，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那是竹浣亲手建立起来的基业，耗费了她多少心血！她真是舍不得呀。
如今的思亲谷，门户大开。黑松林外，焦土犹在。竹浣绕过黑松林，从石滩进入谷中。一路上，只见荒草凄凄，那野草长得都快盖过马头了。阿云被这些草撩拨得直打响鼻，禁不住一路的摇头晃脑。
快到翻天寨时，但见地上乱石散落，荒草中还卧着一些房屋的构件。竹浣暗道不好。
果然，在一片荒凉的山谷中穿行了半日，便看到了翻天寨的影子。只是，那些曾经宏伟的建筑，早已变成了一片瓦砾。数月过去，连这一大片散落的瓦砾都快要被野草埋没起来了。
看来，李步仍下令彻底毁掉了翻天寨。
虽然预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竹浣心中还是十分难过。这儿，毕竟是她的心血，是她准备反击李步仍的绝好基地。如果这个基地还在，那么，黑衣军就不必千里迢迢从卧马岭奔袭白衣国了。那将省去多少时间，多少物力，多少精力！
竹浣绕着这片瓦砾场走了一圈。全都毁了，哪怕一间小小的屋子也没有留下。残垣断壁上还显露着一块块烧黑的印迹。显然，整个翻天寨是被大火焚毁的。那么多的坚固建筑，不知道烧成这样用了多久？
竹浣心中暗自难过一番，这才驱马往父母坟上去。
竹浣耳力极佳。便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丝异动。她立刻下了马，并轻轻拍了拍阿云的嘴。阿云立刻老实了，不再发出一点声音，连脚步都是轻轻的。
竹浣让阿云留在原地不动，自己则悄悄地往前去探听。
离父母之坟约两丈之地时，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好像是男人。
竹浣听了听，放下心来。她往前走了走，看见一个村妇打扮的中年女子正跪在坟头，嘴里叨叨地说着些什么。村妇身边跪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往火盆里丢着纸钱。除了这二人，周围寂无人声。
竹浣走了出来。
村妇和那男子乍一看见她，都吓了一大跳。
那村妇站起来，惊喜地叫道：“浣儿，你怎的在此？”
那男子赶忙跪下来，也是又惊又喜，“小的见过公主！”
“快起来！”竹浣道。
原来，这村妇打扮的女子，正是李步仍的贵妃杨旗。她身边的这位年轻男子，正是太监阿三。
竹浣走近前来，蹲身向杨旗行了个礼，叫声：“旗姨！”又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你怎么孤身一人？”杨旗问道。
竹浣朝身后嘬口一呼，一会儿，阿云撒开四蹄跑了过来。“还有它呢！”竹浣笑道。
“早听说这匹马是神驹，果然不同凡响！”杨旗赞道。
竹浣有些担忧地道：“旗姨，您以后要少来这里。万一被李步仍发现，可如何是好？”
杨旗点头，“好。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以前，你们在思亲谷，我便不记挂这里。如今，你们不在这里了，我心中又不放心了。这几日心中无端的不安，便想来拜拜姐姐和姐夫。”说着，不禁眼圈又红了。
竹浣抱住杨旗的双肩，对阿三道：“阿三，你可要好生照料娘娘！”
阿三道：“公主放心，阿三会全力保护娘娘的。”
竹浣又问：“你可知这翻天寨是何人所毁？”
阿三道：“先是肖仁下令烧了一部分。肖仁死后，李步仍就下令全烧了，说要片瓦不留。”
竹浣不由捏紧了拳头，道：“我还以为是曹将军下令烧的。”
杨旗道：“曹顺臣倒还不错。因为他没有抓到你，所以被李步仍关了起来，现在还在狱中。曹老先生也被李步仍软禁在了宫中。”
竹浣吃了一惊，“那，李步仍可会杀了他们？”
杨旗道：“我看暂时不会。太子一直在力保呢！”
竹浣点点头。
杨旗道：“浣儿，你们何时打回来？”杨旗一脸忧戚，“我怕我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竹浣大惊，“旗姨，您可是身体有恙？”
杨旗摇摇头。
竹浣看向阿三。
阿三道：“李步仍如今性情大变，十分凶暴，喜怒无常。只因娘娘与竹家有亲，李步仍便常常羞辱娘娘……。”
“别说了。”杨旗截住了阿三的话。
竹浣明白了。杨旗在宫中的日子，一定非常难过。竹浣道：“旗姨，既如此，您不如随我去吧！省得受那厮欺负！”
火光在杨旗眼里跳动了一下，但随即熄灭了。她摇摇头，“算了，我跟你走，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一走，景仁宫上下几十口人，就一个也别想活了。”
“可是——。”竹浣道。
杨旗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的。不过受些欺负罢了。宫中的女人，谁又不受欺负呢？我只愿你们三个快快回来，到时候，我再安享晚年罢！”
竹浣无奈，只得罢了。
竹浣拜祭了父母，嘱咐阿三一定小心送贵妃回去，万不可被旁人发现了行踪。这才骑上阿云，依旧从一线天出了思亲谷。
阿三和杨旗出了思亲谷。在路边，阿三拍了拍手，只见从路旁的树林里慢慢驶出一辆普通的马车来。杨旗和阿三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朝皇城驰去。
进了城，阿三付了车钱，和杨旗进了一家客栈。在客栈的房间里，他们换好了衣裳，下楼来，另上了一辆马车，这才往皇宫方向去。便是在这时，他们被宰相花然户的一个家人看见了。
虽说是同一首曲子，但由男子弹来自是不同。首先，其用指的力度，便与女子相异。至于对乐曲情绪的处理，快慢高低的变化，甚至弹琴者本人的修为，他的心胸与气度，他对此乐曲的理解，诸多方面，都会形成两种不一样的风格。
在竹浣听来，车卢所弹的《广陵散》，虽然不似妙音那样如飞瀑流泉般流畅而下，叫人心生快意。却是指尖微觉凝滞，其音慷慨悲凉，于沉郁顿挫之中尽显一股苍劲雄浑的气势。一种古朴之意油然而生。
竹浣不禁在心中暗叹：果然是《广陵散》世传之家！到底与众不同！
屋中的妙音端起茶碗来，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这是他亲手为她沏的茶！不过是她每天都喝的绿茶叶，本是喝惯了的味道，为什么今天的口感就不一样了呢？
那个弹琴的人，已经不年轻了。他的鬓角都有些花白了。模样儿倒是没有大变，那张英俊的面孔依稀还在！他的琴声——？和几十年前几乎一样，只是多了些沧桑、沉郁罢了！
妙音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她很想扑进他的怀里，紧紧依偎着他，向他诉说这么些年她对他的思念还有恨。
妙音的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她在轻轻地嘲笑自己。你，难道还想回到过去吗？他如今有妻室，有子女，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美美，你难道想要去拆散人家的家庭吗？让人家夫妻反目，父子成仇？
心中的爱与恨虽还在，但由于埋藏得年深日久，实则已成了一处寸草不生、坚硬无比的荒丘。不可能再开出花了！
一曲终了。
车卢收手在膝，端坐挺立，目光平静地看着妙音。一派古琴世家优雅恭谨的风范。
妙音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碗，“琴音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可还听得？”
“当然。家传绝曲，世间罕闻，能亲耳听到，已是三生有幸！”
车卢的眼睛里又溢出柔情来，“你若想听，我可以常常为你弹奏。”
妙音默然不语。“你是清凉国的股肱之臣，女王陛下可是离不得你。你哪里还有弹琴的工夫！”
“只要你想听，我就有工夫。”车卢道。
妙音垂下眼睑，转移话题。“玉叶公主有恩于你我，她复国之事，还需你帮忙。”
“这个自然。公主的事便是我的事。”
妙音站了起来，幽幽说道：“方外小寺，都是女尼。将军也不便多留。况且玉叶公主事务繁杂，也不可多耽误她的时间。”
“你这就要轰我走了么？”车卢不舍。
“等我想再听琴时，将军再来罢！”
“那你何时想听琴？”
“我亦不知。”
“那我过几日再来，可好？”
“四大皆空的佛寺，将军不可来得太勤勉！”
忍了忍，车卢道：“我知道了。”
车卢和妙音走出屋外，却见竹浣正背对他们，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二人不由有些尴尬。
竹浣转身笑对车卢道：“将军的《广陵散》，果真高妙清雅，与妙音师姐所弹，又有不同。”
二人这才知道，竹浣刚才一直站在屋外听着《广陵散》。
车卢谦逊道：“许久未弹过这支曲子了，未免生涩，公主见笑了！”
妙音笑道：“等公主复国之日，我们再来好好的以琴会友，如何？”
竹浣道：“好，一言为定。那我，就不叨扰师姐了。”
妙音双手合十。
车卢虽不舍，也只得随竹浣告辞离去。
离开曼陀寺，走出大森林，竹浣与车卢拱手告别，互道珍重，分头而去。
车卢自回清凉国。
竹浣则拨转马头，往思亲谷方向而去。既然来到这里，竹浣想再去父母坟头拜祭。
自从上次撤出思亲谷，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那是竹浣亲手建立起来的基业，耗费了她多少心血！她真是舍不得呀。
如今的思亲谷，门户大开。黑松林外，焦土犹在。竹浣绕过黑松林，从石滩进入谷中。一路上，只见荒草凄凄，那野草长得都快盖过马头了。阿云被这些草撩拨得直打响鼻，禁不住一路的摇头晃脑。
快到翻天寨时，但见地上乱石散落，荒草中还卧着一些房屋的构件。竹浣暗道不好。
果然，在一片荒凉的山谷中穿行了半日，便看到了翻天寨的影子。只是，那些曾经宏伟的建筑，早已变成了一片瓦砾。数月过去，连这一大片散落的瓦砾都快要被野草埋没起来了。
看来，李步仍下令彻底毁掉了翻天寨。
虽然预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竹浣心中还是十分难过。这儿，毕竟是她的心血，是她准备反击李步仍的绝好基地。如果这个基地还在，那么，黑衣军就不必千里迢迢从卧马岭奔袭白衣国了。那将省去多少时间，多少物力，多少精力！
竹浣绕着这片瓦砾场走了一圈。全都毁了，哪怕一间小小的屋子也没有留下。残垣断壁上还显露着一块块烧黑的印迹。显然，整个翻天寨是被大火焚毁的。那么多的坚固建筑，不知道烧成这样用了多久？
竹浣心中暗自难过一番，这才驱马往父母坟上去。
竹浣耳力极佳。便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丝异动。她立刻下了马，并轻轻拍了拍阿云的嘴。阿云立刻老实了，不再发出一点声音，连脚步都是轻轻的。
竹浣让阿云留在原地不动，自己则悄悄地往前去探听。
离父母之坟约两丈之地时，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好像是男人。
竹浣听了听，放下心来。她往前走了走，看见一个村妇打扮的中年女子正跪在坟头，嘴里叨叨地说着些什么。村妇身边跪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往火盆里丢着纸钱。除了这二人，周围寂无人声。
竹浣走了出来。
村妇和那男子乍一看见她，都吓了一大跳。
那村妇站起来，惊喜地叫道：“浣儿，你怎的在此？”
那男子赶忙跪下来，也是又惊又喜，“小的见过公主！”
“快起来！”竹浣道。
原来，这村妇打扮的女子，正是李步仍的贵妃杨旗。她身边的这位年轻男子，正是太监阿三。
竹浣走近前来，蹲身向杨旗行了个礼，叫声：“旗姨！”又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你怎么孤身一人？”杨旗问道。
竹浣朝身后嘬口一呼，一会儿，阿云撒开四蹄跑了过来。“还有它呢！”竹浣笑道。
“早听说这匹马是神驹，果然不同凡响！”杨旗赞道。
竹浣有些担忧地道：“旗姨，您以后要少来这里。万一被李步仍发现，可如何是好？”
杨旗点头，“好。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以前，你们在思亲谷，我便不记挂这里。如今，你们不在这里了，我心中又不放心了。这几日心中无端的不安，便想来拜拜姐姐和姐夫。”说着，不禁眼圈又红了。
竹浣抱住杨旗的双肩，对阿三道：“阿三，你可要好生照料娘娘！”
阿三道：“公主放心，阿三会全力保护娘娘的。”
竹浣又问：“你可知这翻天寨是何人所毁？”
阿三道：“先是肖仁下令烧了一部分。肖仁死后，李步仍就下令全烧了，说要片瓦不留。”
竹浣不由捏紧了拳头，道：“我还以为是曹将军下令烧的。”
杨旗道：“曹顺臣倒还不错。因为他没有抓到你，所以被李步仍关了起来，现在还在狱中。曹老先生也被李步仍软禁在了宫中。”
竹浣吃了一惊，“那，李步仍可会杀了他们？”
杨旗道：“我看暂时不会。太子一直在力保呢！”
竹浣点点头。
杨旗道：“浣儿，你们何时打回来？”杨旗一脸忧戚，“我怕我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竹浣大惊，“旗姨，您可是身体有恙？”
杨旗摇摇头。
竹浣看向阿三。
阿三道：“李步仍如今性情大变，十分凶暴，喜怒无常。只因娘娘与竹家有亲，李步仍便常常羞辱娘娘……。”
“别说了。”杨旗截住了阿三的话。
竹浣明白了。杨旗在宫中的日子，一定非常难过。竹浣道：“旗姨，既如此，您不如随我去吧！省得受那厮欺负！”
火光在杨旗眼里跳动了一下，但随即熄灭了。她摇摇头，“算了，我跟你走，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一走，景仁宫上下几十口人，就一个也别想活了。”
“可是——。”竹浣道。
杨旗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的。不过受些欺负罢了。宫中的女人，谁又不受欺负呢？我只愿你们三个快快回来，到时候，我再安享晚年罢！”
竹浣无奈，只得罢了。
竹浣拜祭了父母，嘱咐阿三一定小心送贵妃回去，万不可被旁人发现了行踪。这才骑上阿云，依旧从一线天出了思亲谷。
阿三和杨旗出了思亲谷。在路边，阿三拍了拍手，只见从路旁的树林里慢慢驶出一辆普通的马车来。杨旗和阿三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朝皇城驰去。
进了城，阿三付了车钱，和杨旗进了一家客栈。在客栈的房间里，他们换好了衣裳，下楼来，另上了一辆马车，这才往皇宫方向去。便是在这时，他们被宰相花然户的一个家人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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