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后悔
“恭喜恭喜。已经二胎了，第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几岁了？”吴雯尴尬着放下手中的茶杯，她意识到与师父师娘之间的距离比她认为的更遥远。
师父扶了扶眼镜，提到孩子时，成熟的脸上挂起了幸福的弧度。他把手机屏保点亮，推到吴雯面前，说：“我儿子，四岁了，在老家上幼儿园。”
吴雯敏锐的察觉出，当师父提到儿子在老家上幼儿园时，语气略有遗憾。她便顺势引入主题，关切道：“作为同学，看见你们能修成正果，真的非常为你们高兴。儿子长得像妈妈，眼睛又大又亮。这么可爱的孩子，师父你不想在身边陪他长大吗？”
师父将手机拿回手中，看了再看，发出浅浅的一声叹息，“都是成年人，要学会面对现实啊！”
吴雯的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目视前方，墙上挂着的一幅毛笔字映入眼帘——《自强不息》。
“你还记得小芳吗？还有通梦，还有莎莎。”吴雯转过脸，目光真挚的看向师父。
师父显然没预料到她会突然提到这几位老同学，缓慢地回道：“嗯。记得的。”
“那时的我，还不成熟，对于她们的离开，没有多少体会。只知道有些同学在下一次开学的时候就没再见过了。”吴雯说着，心口忍不住沉重起来。
师父继续缓慢地说：“这个我是知道的。她们出去打工了，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她们已经嫁人了。”
吴雯双手合十放于双膝上，低垂着眼眸，心口激动的起伏，语言却沉静。
“为什么消失的总是女生？她们勤奋，努力，乖巧。我不是要批判没有上过大学，早早结婚的人生。只是，我希望无论是什么路都是她们在清晰的认识自己之后做出的选择。”她停顿下来，看见师父眉头蹙起，眼中思绪繁多，又继续说道：“最怕是跌跌撞撞走过一生后，幡然醒悟。”
此时，师父终于开口了。他放下手机，一只手摊开放于腿上，像握着鼠标一样。一只手握拳搭在扶手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上面有两个姐姐，她们也没有念多少书，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的把书读完。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欠她们的。”他的叹息里背负着无奈的悲伤。这张三十岁的男人脸上，渐渐的出现了十几年前那双熟悉的眼睛。
“你发的邮件我看了。”师父盯着桌面，二人陷入了一段沉默。吴雯没有追问，师父也没有解释不回复的原因。
“是你师娘先看见了，她告诉我去看的。计划书写得很好。特别是商业部分的构思，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说到此处，师父突然笑了出来，看向吴雯，接着说：“还记得你以前傻呼呼的样子，又淘气又可爱。时间真伟大，让你变得这么优秀。”
吴雯害羞着摇头，甜笑着说：“时间的伟大，在你身上更有体会吧？30岁就是项目经理了，而且有美满的家庭。”客套一番后，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师父的真实想法。于是，她试探的问道：“师父，既然你已经看过计划书，也比较认可。那这几天你有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吗？”
师父刚将茶杯拿起，又放了下去。他没有直接回答吴雯，而是说起了自己。
“我毕业就进了在深圳的这家公司。虽然称不上大公司，但是业务范围广，也有专业技术厉害的骨干，我得到了很快的成长。一年后我和你师娘就跟着一个大牛到柬埔寨来开疆拓土。一开始只是承接了一个国外的业务，需要长时间呆在柬埔寨，于是设立了一个办事点。后来一个个项目积累起来，终于形成了现在的分公司。我也从一位初出茅庐的毕业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项目经理。”
吴雯跟随着师父的讲述，不时的点头附和。
“公司对我的赏识和栽培，才有了现在的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说完，师父望向吴雯，终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吴雯点点头。她轻声叹息后，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坚毅，语气仍是冷静的，说道：“我很理解。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梦想，而扰乱你们的人生。可是，我原本以为这也是你们的梦想。”
“我们之前都没有沟通过，几天前我才看见你要做‘换想＋’这个项目。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师父疑惑的看着她。手机突然响了几声消息提示音。他埋下头，处理了几条工作短信。
“我是不是打扰你太久了？”吴雯歉意的说。师父放下手机，客气回道：“没有没有。真的。你千里迢迢跑到了柬埔寨，别说这点时间，就应该好好带你玩一两天。”
吴雯连忙摆手，道：“这倒不用了。我已经玩了两天。再说，我现在可没什么游玩的心情。”她苦笑了两声。师父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下头。她忽然十分认真的接着说：“师父，我们有十年不见了吧？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现在的我也许对你来说是陌生的。我们没能保持联络，说明我们之前的友谊只停留在过去的同学情谊。突然冒昧的打扰你和师娘，我表示抱歉。”
师父没有想到吴雯会说得如此直接。看着眼前这位神色坚定，语气自信的女人，联想到多年前那个女孩，他心里生出一丝丝莫名的情感，好像正在向她靠近。
“看得出来，你是认真的。在这种关键时候，你首先想到我们，我也……”师父没有说完，只是歉意的又是一声长叹。
“师父，没关系的。你们不要有心里负担。对了，你知道老家现在有几家书店吗？你知道一中的图书馆有多少本藏书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书店的话，应该还是那两家吧，越做越大了。”
“是越做越大了。但是书不多，多的是学习机和玩具。新华书店还是卖着文房四宝和养殖书籍。”
师父一边帮她又重新满了一杯茶，一边说：“我知道，知道。我儿子的书，不少都是网上买的。所以……”师父瞥了一眼吴雯，犹豫过后，还是说了：“纸质书在电子书的冲击下，网上售卖也许还能勉强存活。实体书店在一线城市，由于人口众多，受教育水平高，还是可以活下去的。你设计的‘换想＋’里的流转书屋铺开范围已经到十八线小县城了。风险太大了。本来实体书的项目就不会有投资人去碰。吴雯，你知道吗？即使我们把这个产品做出来了，拉到投资的可能几乎为零。”
吴雯注视着师父认真的表情，被他的态度感动，双手激动的拽紧，说：“师父，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如果这个项目能拉到投资，你就会出来和我一起干？”
师父非常肯定这个项目无法吸引到投资。他没多想，便敷衍道：“行。反正不可能。”
“看来我需要把商业计划书再捋一捋，你说的没错，投资人并不会关注我创造的初衷，他们只关心有没有市场，多久可以盈利。”
“难道你还认为‘换想+’有市场吗？盈利，你想都别想。”大家把话说开后，也就没多少顾虑了。作为项目经理的师父说的话句句带着刀锋。
吴雯不甘的回道：“它不是单纯的交友软件，也不是单纯的二手书买卖软件。目前没有与它同类型的产品，怎么会没有市场呢？虽然现在不社交在年轻人里非常多，但以我为例，我们并不是害怕接触人，我们只是想与相似的灵魂接触。”
“你激动了。”师父示意她喝点茶水。
“不好意思。”
“不用。你一直这么平静反而不正常。作为开发者，在谈论自己的创造物时，一定都是充满热情的。”
吴雯放下茶杯，继续说：“那我再说说它的盈利模式。”
师父又为她满了茶水，点着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刚才提到流转书屋离开一、二、三线城市很难铺开。如果是单纯的书店自然是十分困难。考虑到流转书屋的重点不是买卖书籍，而是交换书籍，我计划除了书店以外，同时与咖啡屋和奶茶店合作。”
听到这，师父抬起了褶皱的眼皮，问她：“你的计划书里，没有提到啊？”
“一笔带过，师父你可能没留意。我回去再修改。老家现在新开了不少奶茶店，环境装修得也很不错。会同意线下面对面交换书籍的用户，也可以喝着饮品交流。像这种互利的合作，我想咖啡屋和奶茶店应该不会拒绝。”
“这个肯定。但问题是，盈利的是奶茶店，你的收益从哪里来？”
“虽然直接收益归合作店铺，但我们也得到了直面用户的宣传途径，最重要的是，我们几乎免费得到了图书转站点，这是我们整个系统模式得以有效运营的重要一环。如果我们能稳步发展，快速增加用户量，以后可以跟合作方谈分成。我们平台的主要营收和大多平台相同，主要靠拥有庞大的用户群，用户根据兴趣建立社区，从而创造流量和广告收益。”
“那风险呢？你考虑了吗？线上交换还好，线下交换的话，就可能发生很多不稳定因素了。”吴雯看出来，师父不仅仅是在听，也在认真思考，并且，他对刚才自己话里多次使用的主语‘我们’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与共享APP类似，‘换想+’对于需要换书的用户，是需要交纳一个押金的。押金分几个档次，对标不同价位的图书。如果发生书页破损，会从中索赔补偿给另一方。另外安全方面的话，我们用户需要实名认证，而且合作店家都应配有摄像头和消毒设备。如果用户选择不在流转书屋换书，则安全自负。很多细节我们要咨询律师，制定详细的用户协议。”
师父听着吴雯清晰的讲述，身体也随着思维的深入理解而渐渐向前倾斜，最终双臂托着肩颈，伏在双腿上。他的声音，似乎也如思绪般越来越厚，抬起褶皱的眼皮看向吴雯说：“你如果是以这套说辞去见投资人，百分之百被泼一盆冷水。”
吴雯欲要反驳的话已经呼之欲出，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力感。她从没见过互联网行业的投资人。尽管自己也为此做了不少学习，但对于工程师而言，她本身也反感纸上谈兵。
“另外启动资金呢？你真的愿意把这几年的积蓄都投入到一个百分之九九会破灭的梦里吗？”师父说得十分严肃，试图往吴雯的心上一再加码现实的重量。在前辈和同窗里，他见过太多眼见起高楼，眼见楼塌了的案例。每当创业的念头一闪而过，他都为自己担心起来。
吴雯默默地低下了头，心里又何尝不是反复问自己。父母辛苦了一辈子，已经老了，手里却没有多少积蓄。自己是他们老有所依的希望……想起这些生活的压力，她双手拽的更紧了，十根并不纤细的手指彼此挤压着，指头都充了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又或许过去了十分钟，吴雯才松开了手，像是放过自己一般。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放于师父面前的桌上。书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赫然眼前——中国梦。
“我们总是背负太多东西，从小就背负了许多许多，这些负担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敲出了一行行代码，设计了我们的人设。我们将走哪一条路，在十字路口做什么选择？都在它的掌控中。”过往每一幕艰难的记忆从吴雯大脑里不常被关注的那个铁盒里跑了出来。一时间，情绪不受控制的往心里大力搅动，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黑色的瞳孔里涌了出来，毫无防备。
见状，师父起身走到对面拿了一盒抽纸巾递给吴雯。
“你……”师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相似的人设，便只好安静着等她，眼睛也不敢看向她，视线飘在《中国梦》上方。
吴雯将眼泪抹干，眼眶湿漉漉的，眼白里红血丝的颜色更深了，声音虽变得有些嘶哑，却越发有力量，她说：“你是专业的，你说‘换想+’百分之九十九会失败，我相信你。所以，它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成功。”
师父触动的抬起头来，正遇上她那双大眼睛，这眼中的坚定透过一层泪雾折射出了万丈光芒。太过耀眼，师父不安的移开视线，无奈的感慨：“同学几年，我居然不知道你是如此叛逆的人。”
吴雯被师父逗乐了，轻笑着说：“叛逆期或早或晚，我也该有一回了。不管‘换想+’会不会成功，我都挣脱了程序的设定，走出了一段不同的人生。师父，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我都拒绝你了。”
“你是第一个与我讨论的专业人，已经帮我了。”
师父无奈地点点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他见吴雯将放在他面前的书又拉回自己身边，然后对他说：“师父，现在国内到处都在宣扬要做自己的中国梦。各行各业，尤其以传媒和音乐行业的梦想宣传得最为大张旗鼓。网络上遍地都是慷慨激昂的梦想家和他们的崇拜者。他们的梦想多姿多彩，美好得使人炫目。不论贫富贵贱，每个人都可以有梦想。关于梦想，我们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
“就算没有人听见，你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
师父扶了扶眼镜，提到孩子时，成熟的脸上挂起了幸福的弧度。他把手机屏保点亮，推到吴雯面前，说：“我儿子，四岁了，在老家上幼儿园。”
吴雯敏锐的察觉出，当师父提到儿子在老家上幼儿园时，语气略有遗憾。她便顺势引入主题，关切道：“作为同学，看见你们能修成正果，真的非常为你们高兴。儿子长得像妈妈，眼睛又大又亮。这么可爱的孩子，师父你不想在身边陪他长大吗？”
师父将手机拿回手中，看了再看，发出浅浅的一声叹息，“都是成年人，要学会面对现实啊！”
吴雯的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目视前方，墙上挂着的一幅毛笔字映入眼帘——《自强不息》。
“你还记得小芳吗？还有通梦，还有莎莎。”吴雯转过脸，目光真挚的看向师父。
师父显然没预料到她会突然提到这几位老同学，缓慢地回道：“嗯。记得的。”
“那时的我，还不成熟，对于她们的离开，没有多少体会。只知道有些同学在下一次开学的时候就没再见过了。”吴雯说着，心口忍不住沉重起来。
师父继续缓慢地说：“这个我是知道的。她们出去打工了，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她们已经嫁人了。”
吴雯双手合十放于双膝上，低垂着眼眸，心口激动的起伏，语言却沉静。
“为什么消失的总是女生？她们勤奋，努力，乖巧。我不是要批判没有上过大学，早早结婚的人生。只是，我希望无论是什么路都是她们在清晰的认识自己之后做出的选择。”她停顿下来，看见师父眉头蹙起，眼中思绪繁多，又继续说道：“最怕是跌跌撞撞走过一生后，幡然醒悟。”
此时，师父终于开口了。他放下手机，一只手摊开放于腿上，像握着鼠标一样。一只手握拳搭在扶手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上面有两个姐姐，她们也没有念多少书，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的把书读完。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欠她们的。”他的叹息里背负着无奈的悲伤。这张三十岁的男人脸上，渐渐的出现了十几年前那双熟悉的眼睛。
“你发的邮件我看了。”师父盯着桌面，二人陷入了一段沉默。吴雯没有追问，师父也没有解释不回复的原因。
“是你师娘先看见了，她告诉我去看的。计划书写得很好。特别是商业部分的构思，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说到此处，师父突然笑了出来，看向吴雯，接着说：“还记得你以前傻呼呼的样子，又淘气又可爱。时间真伟大，让你变得这么优秀。”
吴雯害羞着摇头，甜笑着说：“时间的伟大，在你身上更有体会吧？30岁就是项目经理了，而且有美满的家庭。”客套一番后，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师父的真实想法。于是，她试探的问道：“师父，既然你已经看过计划书，也比较认可。那这几天你有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吗？”
师父刚将茶杯拿起，又放了下去。他没有直接回答吴雯，而是说起了自己。
“我毕业就进了在深圳的这家公司。虽然称不上大公司，但是业务范围广，也有专业技术厉害的骨干，我得到了很快的成长。一年后我和你师娘就跟着一个大牛到柬埔寨来开疆拓土。一开始只是承接了一个国外的业务，需要长时间呆在柬埔寨，于是设立了一个办事点。后来一个个项目积累起来，终于形成了现在的分公司。我也从一位初出茅庐的毕业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项目经理。”
吴雯跟随着师父的讲述，不时的点头附和。
“公司对我的赏识和栽培，才有了现在的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说完，师父望向吴雯，终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吴雯点点头。她轻声叹息后，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坚毅，语气仍是冷静的，说道：“我很理解。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梦想，而扰乱你们的人生。可是，我原本以为这也是你们的梦想。”
“我们之前都没有沟通过，几天前我才看见你要做‘换想＋’这个项目。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师父疑惑的看着她。手机突然响了几声消息提示音。他埋下头，处理了几条工作短信。
“我是不是打扰你太久了？”吴雯歉意的说。师父放下手机，客气回道：“没有没有。真的。你千里迢迢跑到了柬埔寨，别说这点时间，就应该好好带你玩一两天。”
吴雯连忙摆手，道：“这倒不用了。我已经玩了两天。再说，我现在可没什么游玩的心情。”她苦笑了两声。师父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下头。她忽然十分认真的接着说：“师父，我们有十年不见了吧？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现在的我也许对你来说是陌生的。我们没能保持联络，说明我们之前的友谊只停留在过去的同学情谊。突然冒昧的打扰你和师娘，我表示抱歉。”
师父没有想到吴雯会说得如此直接。看着眼前这位神色坚定，语气自信的女人，联想到多年前那个女孩，他心里生出一丝丝莫名的情感，好像正在向她靠近。
“看得出来，你是认真的。在这种关键时候，你首先想到我们，我也……”师父没有说完，只是歉意的又是一声长叹。
“师父，没关系的。你们不要有心里负担。对了，你知道老家现在有几家书店吗？你知道一中的图书馆有多少本藏书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书店的话，应该还是那两家吧，越做越大了。”
“是越做越大了。但是书不多，多的是学习机和玩具。新华书店还是卖着文房四宝和养殖书籍。”
师父一边帮她又重新满了一杯茶，一边说：“我知道，知道。我儿子的书，不少都是网上买的。所以……”师父瞥了一眼吴雯，犹豫过后，还是说了：“纸质书在电子书的冲击下，网上售卖也许还能勉强存活。实体书店在一线城市，由于人口众多，受教育水平高，还是可以活下去的。你设计的‘换想＋’里的流转书屋铺开范围已经到十八线小县城了。风险太大了。本来实体书的项目就不会有投资人去碰。吴雯，你知道吗？即使我们把这个产品做出来了，拉到投资的可能几乎为零。”
吴雯注视着师父认真的表情，被他的态度感动，双手激动的拽紧，说：“师父，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如果这个项目能拉到投资，你就会出来和我一起干？”
师父非常肯定这个项目无法吸引到投资。他没多想，便敷衍道：“行。反正不可能。”
“看来我需要把商业计划书再捋一捋，你说的没错，投资人并不会关注我创造的初衷，他们只关心有没有市场，多久可以盈利。”
“难道你还认为‘换想+’有市场吗？盈利，你想都别想。”大家把话说开后，也就没多少顾虑了。作为项目经理的师父说的话句句带着刀锋。
吴雯不甘的回道：“它不是单纯的交友软件，也不是单纯的二手书买卖软件。目前没有与它同类型的产品，怎么会没有市场呢？虽然现在不社交在年轻人里非常多，但以我为例，我们并不是害怕接触人，我们只是想与相似的灵魂接触。”
“你激动了。”师父示意她喝点茶水。
“不好意思。”
“不用。你一直这么平静反而不正常。作为开发者，在谈论自己的创造物时，一定都是充满热情的。”
吴雯放下茶杯，继续说：“那我再说说它的盈利模式。”
师父又为她满了茶水，点着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刚才提到流转书屋离开一、二、三线城市很难铺开。如果是单纯的书店自然是十分困难。考虑到流转书屋的重点不是买卖书籍，而是交换书籍，我计划除了书店以外，同时与咖啡屋和奶茶店合作。”
听到这，师父抬起了褶皱的眼皮，问她：“你的计划书里，没有提到啊？”
“一笔带过，师父你可能没留意。我回去再修改。老家现在新开了不少奶茶店，环境装修得也很不错。会同意线下面对面交换书籍的用户，也可以喝着饮品交流。像这种互利的合作，我想咖啡屋和奶茶店应该不会拒绝。”
“这个肯定。但问题是，盈利的是奶茶店，你的收益从哪里来？”
“虽然直接收益归合作店铺，但我们也得到了直面用户的宣传途径，最重要的是，我们几乎免费得到了图书转站点，这是我们整个系统模式得以有效运营的重要一环。如果我们能稳步发展，快速增加用户量，以后可以跟合作方谈分成。我们平台的主要营收和大多平台相同，主要靠拥有庞大的用户群，用户根据兴趣建立社区，从而创造流量和广告收益。”
“那风险呢？你考虑了吗？线上交换还好，线下交换的话，就可能发生很多不稳定因素了。”吴雯看出来，师父不仅仅是在听，也在认真思考，并且，他对刚才自己话里多次使用的主语‘我们’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与共享APP类似，‘换想+’对于需要换书的用户，是需要交纳一个押金的。押金分几个档次，对标不同价位的图书。如果发生书页破损，会从中索赔补偿给另一方。另外安全方面的话，我们用户需要实名认证，而且合作店家都应配有摄像头和消毒设备。如果用户选择不在流转书屋换书，则安全自负。很多细节我们要咨询律师，制定详细的用户协议。”
师父听着吴雯清晰的讲述，身体也随着思维的深入理解而渐渐向前倾斜，最终双臂托着肩颈，伏在双腿上。他的声音，似乎也如思绪般越来越厚，抬起褶皱的眼皮看向吴雯说：“你如果是以这套说辞去见投资人，百分之百被泼一盆冷水。”
吴雯欲要反驳的话已经呼之欲出，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力感。她从没见过互联网行业的投资人。尽管自己也为此做了不少学习，但对于工程师而言，她本身也反感纸上谈兵。
“另外启动资金呢？你真的愿意把这几年的积蓄都投入到一个百分之九九会破灭的梦里吗？”师父说得十分严肃，试图往吴雯的心上一再加码现实的重量。在前辈和同窗里，他见过太多眼见起高楼，眼见楼塌了的案例。每当创业的念头一闪而过，他都为自己担心起来。
吴雯默默地低下了头，心里又何尝不是反复问自己。父母辛苦了一辈子，已经老了，手里却没有多少积蓄。自己是他们老有所依的希望……想起这些生活的压力，她双手拽的更紧了，十根并不纤细的手指彼此挤压着，指头都充了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又或许过去了十分钟，吴雯才松开了手，像是放过自己一般。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放于师父面前的桌上。书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赫然眼前——中国梦。
“我们总是背负太多东西，从小就背负了许多许多，这些负担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敲出了一行行代码，设计了我们的人设。我们将走哪一条路，在十字路口做什么选择？都在它的掌控中。”过往每一幕艰难的记忆从吴雯大脑里不常被关注的那个铁盒里跑了出来。一时间，情绪不受控制的往心里大力搅动，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黑色的瞳孔里涌了出来，毫无防备。
见状，师父起身走到对面拿了一盒抽纸巾递给吴雯。
“你……”师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相似的人设，便只好安静着等她，眼睛也不敢看向她，视线飘在《中国梦》上方。
吴雯将眼泪抹干，眼眶湿漉漉的，眼白里红血丝的颜色更深了，声音虽变得有些嘶哑，却越发有力量，她说：“你是专业的，你说‘换想+’百分之九十九会失败，我相信你。所以，它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成功。”
师父触动的抬起头来，正遇上她那双大眼睛，这眼中的坚定透过一层泪雾折射出了万丈光芒。太过耀眼，师父不安的移开视线，无奈的感慨：“同学几年，我居然不知道你是如此叛逆的人。”
吴雯被师父逗乐了，轻笑着说：“叛逆期或早或晚，我也该有一回了。不管‘换想+’会不会成功，我都挣脱了程序的设定，走出了一段不同的人生。师父，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我都拒绝你了。”
“你是第一个与我讨论的专业人，已经帮我了。”
师父无奈地点点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他见吴雯将放在他面前的书又拉回自己身边，然后对他说：“师父，现在国内到处都在宣扬要做自己的中国梦。各行各业，尤其以传媒和音乐行业的梦想宣传得最为大张旗鼓。网络上遍地都是慷慨激昂的梦想家和他们的崇拜者。他们的梦想多姿多彩，美好得使人炫目。不论贫富贵贱，每个人都可以有梦想。关于梦想，我们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
“就算没有人听见，你也不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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