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陌生的队友
“姐，如果这次成功了，你会怎么样？”
“痛并快乐地负重前行。”吴雯已然困了。许是妹妹来了的缘故，她今日却是心里踏实了几分，懒懒的回应着。
“姐，那如果这次失败了，会怎么样？”
“继续痛并快乐地负重前行。”
“我还以为你会说回家种地呢！哦，我们家没有地。”
吴雯没有农村户口。她妈妈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父亲年轻时是工厂的职工，在当时，这也是铁饭碗。后来改革了，父亲下岗。吴雯打记事起，父亲就在外地打工，很久才见上一回。再后来有了妹妹，家里负担变重，待吴雯读到中学，母亲也去了城市里的私人学校教书。姐妹二人常常相依为命，所以她们十分亲近。
从窗户外透进来淡淡蓝色的月光，让黑夜的魅力倍增，她深陷其中。脑海里空洞的思绪旋涡中心似乎垂着一枚秤砣，拖住她往下坠，直到失去意识。这一夜，她睡得很香。
次日，她早早就出门买了早餐回来。妹妹还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铺，看样子没有一两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吴雯看着她酣然的睡容，摇了摇头，关上门走了出去。
妹妹之前设计过一版初稿给她看过，她提的几点意见，在眼前这版上已经作出修改。妹妹熟练地转着手里的笔，不时地指给她看，向她解释。
“姐，上次你说不希望主页面的菜单栏出现在屏幕下方，我就按你的意思全都放到屏幕右侧。”
在妹妹的笔记本屏幕上，此时正显示着“换想+”的主页面——主基调是竹简的颜色，两列并排的白色书框显示着三行，几乎将屏幕占满，右侧排布着较小的五个功能键，分别是“我的”、“书圈”、“+”、“消息”“余香”。
“姐，我觉得按照你说的改后，确实好些。一般用右手拿手机的姿势，大拇指随意就可以摸到这五个功能键，有些女孩子的手小的也完全没有问题。”妹妹一会在她的左边，一会在她的右边，那支笔飞来舞去的。
吴雯却始终拧着眉头，“可这也有另一个问题，用户左手握手机的时候，就很不方便了。”
妹妹挺背站直，握笔的那只手拖着下巴，恍然大悟般说着：“诶呀，你不早说。那现在怎么办？要不，在左边也做一栏功能键？”
吴雯无奈的点了点头。这种想法她已经想过了，可是从未有人这样做过。如今手机屏幕越做越大，功能键在屏幕下方，对于很多女士，是不够人性化的。
“嗯。这两天你就再做一版，左右两侧都加上功能键的。等师父和学弟到了我们再开会讨论。”
“好的，老姐。”
学弟是93年的，比吴雯小了三届。因为两人经常在图书馆自修室的同一张桌子上遇到而有了交集。当年，学弟就已经开始学习编程。他人很聪明又勤奋，在没有影响专业课的前提下，还把软件工程学得有模有样，这大概也源于有他大哥的指引。学弟是城市里长大的，家在省会。
他虽从小生活条件优渥，却完全没有懈怠自己的人生。他的父母把他们兄弟两人教育得非常好。他性格开朗，热爱运动，也乐于助人。只是，做程序员的这几年，人看上去沧桑了些。
学弟到的当天，从网上购买的两台台式电脑也到货了。于是从机场把学弟接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歇一歇，三人就搭手把电脑先装好了。妹妹本就帅气的性格，在齐动手的过程中与陌生的学弟倒是不像初次见面。
吴雯在考虑成员的时候，除了能力，就是舒适度。这是一个要上战场的团队，彼此之间需信任，忠诚，奉献，团结。
“中午就先吃这个吧。晚上等师父到了，我请大家到外面去吃大餐，给你们接风洗尘。”妹妹和学弟坐在客厅的二手沙发上划着手机。吴雯从厨房里端着两碗泡好的方便面出来，放到饭桌上。
“学姐，你这房子找的就很绝。”学弟端着方便面走到屋面平台上。
“绝吧！”
“这地方偏僻得完全打消了我去深圳转转的念头。”学弟开玩笑说。吴雯没想到学弟是要说这事，被逗笑了。
“就是，我也还没好好逛下深圳呢！”妹妹也委屈巴巴的附和道。
“放心。等产品做出来了，你们想不出去转都不行。”
妹妹和学弟马上就领悟了吴雯话里的暗示，纷纷装作没听懂，走开了。这两个可爱鬼，吴雯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着。
“我出发去接师父了，你们在家别乱跑，我怕你们找不到回来的路。特别是你。”吴雯对妹妹说道。
“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了，老姐。”妹妹站在墙根，手举过头顶，朝她挥手。
“你以前见过学姐的师父吗？”
“没有。”
“听说学姐去柬埔寨给请回来的。”
“嗯。据说是个项目经理。”
他们站在顶楼，目送着吴雯那缕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小道上。
吴雯先坐的公交，然后转了两班地铁到机场。这是今天第二次走这个路线。等会要打的回去，一百五的车费，自己能省一趟是一趟。行色匆忙的人流断断续续的从出口通道经过。她看了时间，按照师父给的航班信息，推断应该就是这个时段了。她仔细的盯着出口，终于等到一个回应她期待的笑容。
师父穿着灰色的运动鞋，蓝色的牛仔裤，不太平整的白色衬衣，一只手里拿着外套，另一只手推着一口小皮箱向吴雯走来。他笑了，和以前一样，露出不太平整的牙齿。
“师母和孩子都还好吧？”
“挺好。”
“谢谢。”
“再不用这么说，我们已经是一个团。”
……
漫长的路上只有很短的几次对话。为了接学弟，吴雯今天起得很早。现在车上困意袭来。恍然间，她似乎听见师父望着窗外低呤了一句：“深圳，我又回来了。”
吴雯和师父直接去了最近的一个购物广场。她微信上发了一个位置给妹妹，让他们打车过来。因为几人都能吃辣，便找了家重庆火锅店。这是有寓意的，预示着今后红红火火。吴雯把这个寓意告诉大家。于是，妹妹兴奋地跳起来主动说道：“姐，我们大家该组个群了。群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红红火火’。”这个建议正合了吴雯的意思。于是，她让他们把手机拿出来，面对面建了一个微信群。
“要不要来点酒？”吴雯看锅里的菜都熟了，便问师父。师父拿着筷子的手摇了摇，低语道：“酒就别喝了。你不是说我们明天要开会嘛，万一喝了酒，明天脑子不灵泛，影响正事。”
吴雯会心的笑了，频频点头。她叫来服务员，加了两瓶牛奶，给三位满在玻璃杯里。接着，她煞有介事的站起来，呼吁道：“你们先停一停。我有几句话要说。”见其他三人都静下来望着她，突然生出一腔使命感冲上了肩头，使她挺直了腰背。
“我今天真的特别高兴。师父，学弟，老妹，我们的‘换想+’的灵魂现在就飘在产房附近。它马上就会因我们的努力而诞生。谢谢你们，真的。尤其是师父和学弟。是你们给了‘换想+’希望，为这个灵魂构建一个可以寄生的躯壳。我以奶代酒，敬你们。”
几位纷纷端起杯子，同样煞有介事的喝光了杯里牛奶。虽然三位都觉得吴雯这段祝酒词说的有些奇怪，但还是妹妹最先开口：“姐，我怎么感觉你说的好像我们是哪吒他娘似的。”
等吴雯他们反应过来，都笑了。
“好了。今晚就当是大战前夕的动员会了。我把明天的安排统一说一下：上午八点半准时开第一次碰头会议。有几个需要达成结果。一是我们的组织形式；二是我们的分工安排；三是我们的进度计划；四是‘换想+’的细化讨论。另外，我不能保证会议时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吴雯面带微笑，鼻尖辣出了细密的汗水，脸颊红彤彤的。此时的她略微严肃，多了一些成熟的魅力。
第二天早上八点，吴雯把为大家准备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妹妹顶着一头鸡窝似的绿发，睡眼惺忪的从卧室走出来，看见一桌食物，眼前一亮。
“先去洗脸刷牙。”吴雯的大眼睛只轻轻一瞥，妹妹就乖乖地溜了。
平台外，师父和学弟在做些简单的拉伸运动。早餐既有碳水化合物，又有充足的蛋白质。大家吃完后，就陆续走进左边的办公房间。没有会议桌，没有投影仪，没有鲜花植物，只有四张二手电脑桌分别放在两个房里。每人搬来一张折叠椅围坐在一起。
“我们开始吧。”师父坚定的看着吴雯。曾做过项目经理的他估计像这样的会议没少主持。吴雯点头回应。
“首先，今天会议的第一部分。我们要确认我们团队的组织形式。我之前或多或少的也向你们征询过。现在，需要给出明确的答案。我们大家好尽快签订书面协议。也是为了更好地保证大家的权益。”虽然与几位都是认识的亲朋，平日里也有嬉闹的时候，可正经开会时，吴雯的态度严肃认真。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她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一个“一”。
这一条妹妹是无所谓的，她一个在读大学生借着实习的名义，溜过来帮姐姐的忙，工资都不敢要，何况其它了。师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分给学弟一根。小小的房间里烟雾开始缭绕。但门和窗都是敞开的，烟儿来了散，散了来。他们连抽了几口，谁都没有先说话。
“没事。大家都这么熟了。亲兄弟明算账，不要有顾虑。”吴雯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学弟。
师父将烟蒂扔在地上，脚底来回摩擦将其踩灭。烟灰在暗红的瓷砖上留下几抹痕迹，倒像是用毛笔画出的一朵黑白花。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动作连贯，此时却突然开口了：“要不你把你的想法先说说吧！”
“是啊，学姐，你肯定有过计划，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在这个基础上讨论吧。不然各说各的也很难达成共识。”学弟连忙顺着师父的话说道。
吴雯确实想过两个方案。一种是股权制，就是在开发和成立公司之前不给师父和学弟发工资，三人订立股权书。但是，他们二人是只以技术入股，还是另外有资金投入，需要商议。另一种是简单的雇佣制，就是每个月发固定工资。因现在他们二位相当于要做全栈开发，所以，工资开多少？这也要商议。吴雯自然是倾向于第一种合作方式的。那不仅能使参与者有主人公意识，更加投入，也能减轻资金压力。同时，她也明白，股权制是将风险分摊到师父和学弟身上。他们有自由选择不承担风险。这取决于他们对“换想+”抱多大的热情与希望。
吴雯把这两个方案都说了出来。短暂的沉默后，师父也说出了他的看法：“我倾向股权制，你怎么看？”师父翘着二郎腿，像个老炮一样。他抬眼盯着学弟，再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他。学弟礼貌的接过香烟，道了句谢。
“君子所见略同。”
师父像一位前辈似的拍了拍学弟的肩膀。三人同时看向吴雯。
“太好了。那你们是打算只技术入股吗？还是......”
“你师母说，马上要有老二了。家里开销大......”师父打断她道。吴雯表示理解，正要继续询问学弟的态度时，师父却再次抢话说：“她说，家里开销大，只给我30万。钱不多，但应该还是能派上些用处。”
师父这口大喘气，搞得吴雯心情跌宕。最终是好消息，她听后一直在笑。没等她说话，学弟紧接着说：“学姐，你知道的，我大学毕业后有一条原则就是不问爸妈要钱。”
“嗯。没事的。你就技术入股也很好。”吴雯正要在笔记本上记下些东西。学弟也来了一个大喘气，继续说：“所以，我就问我哥借了20万，还有自己的10万，巧了，一起也是30万。我哥毕竟结婚了，又有孩子，刚买了二套房。我自己爱好多，开销也大。”
吴雯无奈的用笔头朝学弟指了指，心里高兴着。妹妹已是笑得很欢乐，“啪，啪，啪”的用力鼓了几次掌。
“那好，我过几天整理三份简易的协议书。等我们成立公司，走法律流程来一套。对了，我妹妹没有股权，但是你们想怎么用她都可以啊，只要是她能做的，尽管使唤。”吴雯温柔地揉了揉妹妹的一头绿毛。
“看见了吧，绝对亲姐妹。”妹妹佯装埋怨，故意说道。随即又乖巧地对师父和学弟说：“我姐说的对。尽管使唤。哈哈。”
会议进入第二部分，关于分工。由于人员总数摆在这里，分工进行的很顺利。先是每个人介绍自己擅长的技术，让彼此了解。然后确定了师父和学弟负责全栈开发，妹妹负责页面美工。当然，技术部分的总牵头人还是师父。吴雯的自我定位是后勤主管。
第三部分，是关于进度计划。
“还是先讨论一下产品的细化吧。方便明确工作内容后，再制定进度安排。”吴雯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咬住下嘴唇，水性笔隔着头发在头皮上随意的挠了两下。她让妹妹把她身后的那台电脑打开，又把一份PDF文件发到了微信群里。
“这是我前几天整理的一份产品的功能介绍。里面包括页面设计和主要的功能，你们可以在手机上看，也可以看这边的电脑。”吴雯在电脑上打开了PDF文件。主页面映入眼帘。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都是主页面吗？”学弟看着手机，首先发问。
“是的。第一张是第一版，主功能键在屏幕下方，与市面上的其他APP一样。第二张是第二版，功能键在屏幕右侧。第三版，功能键在屏幕左右两侧都有。”吴雯滑动着鼠标，一一介绍。
“学姐，第二和第三个版本是什么用意？我看不明白。师父看得明白吗？”
师父没说话，只摇头。
“我解释一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现在手机屏幕越做越大，对于一些学生或者是手小的人，在单手操作手机的时候，往往触摸不到下面的每一个功能键。”
“所以，你就想把功能键放到侧面。”
“没错，这样单手操作时，大拇指就可以随意按到那五个功能键。”
“可这样的话，左右两侧都得安排。很占屏幕，而且也不美观。还容易误导用户。”
“是啊，姐，确实是这样。你看第三张。怎么看都奇怪。”妹妹赞同学弟的看法。
这些，吴雯自然是想到了的，她在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期待的看向一言未发的师父。他一直来回划着手机。
“美观和适用，我都不想放弃。我们再想想。”她还是看向师父。这次师父抬起了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快十二点了，先吃饭吧。”
吴雯前一秒失落，后一秒就站起，匆忙说了休会，便跑去另一边房里的厨房。妹妹，学弟和师父也随后跟过来，卷起袖子，洗菜的，煮饭的，切菜，炒菜，好不热闹。吃过午饭，吴雯问他们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再继续讨论，师父和学弟都说不用。妹妹主动留下洗碗，其他人又回到隔壁。
吴雯能看出来，师父从吃午饭前就有话想说，可似乎又不太想说。她不懂是什么让师父欲言又止。她必须知道。
“师父，你是不是对这个页面非常不满意，又不好意思说？”吴雯站在电脑的显示屏前，一只手搭在椅子上，一只手指着屏幕。师父则坐在原来的位置。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终于说了：“你刚刚说到了很大一部分用户的痛点很不错。”
“可你表情怎么？”
“这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可是……”
“什么办法？”学弟问道。
“没有人那样做过。有一定难度，稳定性需要测试，之前没有数据的话，很难保证。”
“有难度，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就说吧！”吴雯认真地注视着师父。
“我们可以在左右屏幕中间的位置设置一个非常小的隐藏键。”师父拿着手机在屏幕左右各点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把主功能键都隐藏掉？”学弟立刻问道。吴雯同样疑惑。
“对的。是这样。你们看我的手，假如这里有一个隐藏键，我的大拇指往左划，那五个主功能键就会跟着滑出来，明白吗？”
师父已经讲解的非常清楚。吴雯和学弟在思索了片刻之后，都表示这个方法可行。但是，同样身负开发职责的学弟也明白了师父犹豫的原因。这无疑会增加他们的工作量。即使反复测试……
“怎么？这个真的很为难？”吴雯看见师父和学弟眉头紧锁。此时，妹妹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四瓶水，分别递给大家。
“谢谢。学姐，你可能不太明白。就是如果是按常规的做，我们之前用过的代码是有一些相似模板的，只要根据需要修改。所以，如果有新的需求是之前没出现过，就会花更多时间。何况，据之前的了解，‘换想+’新出现的需求还是有不少的。比如搜索附近五米内用户的书架，打招呼，加好友，聊天。”学弟说了这么多，吴雯算是弄明白了。这就是会拉长战线的意思。
“不仅如此，还要考虑跟系统的融合。”师父补充道。
吴雯在拥挤的房间里来回渡着步子，手里的弹簧笔，被她反复按压，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抓了三次头发，又看了几次电脑屏幕。然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还是认为，技术应该服务于用户。要做就做好。开发时间拉长，也就是多些房租，多些水电生活费的事情。不过，毕竟是你们在敲代码。我还是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师父手里的烟在空气中安静的燃烧着，他没吸一口，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听吴雯说完。烟丝燃尽，烫到了他的食指。他镇定的扔了烟头，踩灭。于是他顺势说道：“你说的对。以前伺候甲方，什么要求都想办法满足了。现在自己干，这算什么事？就这么干！”他侧过脸看了学弟一眼。
“干。妈的。做出点好东西来，让以前我那帮同事看清楚。我不靠大哥，不走关系，凭本事。”
吴雯也是没有想到，这一来二去的，他们自己把自己说得情绪高涨了。她抬起两只手，在半空中拍在一起：“OK，主功能键的事就这么定了。你们看页面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年纪最小的妹妹默默地举起了手。
“妹妹，你说。”
“姐，其实吧，你们不觉得主页面两列三排书框很死板吗？”
吴雯低头在笔记本上又记下一条，问：“会吗？”然后她又仔细的盯着电脑屏幕显示的页面看着。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死板。师父，学弟，你们觉得呢？”吴雯扭过头，征求他们的意见。
学弟先回道：“我倒是没什么想法。我留意过国内几款大的看书APP，里面的书架也都这样差不多。”
“我们不是电子书阅读软件，第一眼就应该让用户把我们与看书APP区别开。”
吴雯看向妹妹的眼底流动着一丝欣慰。她看向师父，在那双褶皱的眼皮底下，她读到了赞同。
“妹妹说的有一定道理。那你有什么想法？”
“那我说了。你们听听行不行。我觉得与死板相对应的就是动。可以让屏幕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让书框动起来？”
“怎么动？像玩消消乐破冰那样，抖一抖？”学弟有些不以为然的笑了。
“当然不是。那多傻啊！原来我姐的想法是，主页面书框里的书过三秒钟换一批。”
“对。”其他两位也都看过项目计划书，对此也是知道的。书框里放的是“换想+”的用户所拥有的图书，并配上简单的一句读后感文案。三秒钟轮换一次。用户如果浏览到有意思的书可以点击进去，页面会跳转到这本书拥有者的主页。用户可以查看到对方公开的书架以及完整的读后感想。也可以发消息交流，如果对方同意，还可以线下交换图书。
“有一次，我在电视里看见了那种老式的播放电影的胶片放映机。顿时，我这灵感就来了。”妹妹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活灵活现，让人很难不明白当灵感来时，她激动的心情。“我们可以让书框像胶卷这样转动起来啊！就是速度要放慢很多。”
吴雯根据妹妹的讲述，在脑海里想象着新的页面。她承认，那样更有吸引力。她的初衷就是希望人们手里的书流动起来，这样的页面设计也与此相呼应。她扶了扶滑动的眼镜，眼里满是赞许的眼光。
“我认为她的这个想法很好。师父，学弟，你们呢？”
“可以。”
“确实不错。”
想法获得大家的认可，妹妹骄傲极了。她胸有成竹的说：“我尽快按这个想法把主页面再做一版。”
“等一等。”吴雯突然打断她。
“我根据你这个修改建议，补充一点刚刚想到的想法。或者，我们可以把页面背景做成宇宙，海洋……”
“什么？”
其他人刚开始还不理解，但慢慢也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浩瀚宇宙，书的海洋。
“书框像散开的胶卷，飘在宇宙里，转动着滑过眼前的屏幕。离屏幕越远，书框越小，可能小到只见一条线，离屏幕越近，书框越大。也就是面对用户的时候，图书是清晰可见的。不仅如此，还可以用手滑动屏幕，将远处的书框拉到屏幕前来，也可以把屏幕前的书框拉远。怎么样？”
“酷！”妹妹把刚才吴雯说的全记在笔记本电脑里。
“嗯。不亏是你。”师父不仅同意，而且拍手叫好。
“学姐，优秀！”学弟竖起大拇指。
妹妹傲娇的提醒他们，“这方法可是我先想出来的。”众人便被逗乐，夸她后生可畏。
接下来，四人就“换想+”的其他次页面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才进入会议的第四部分，也就是进度计划。师父与学弟按照大家已经达成一致意见的产品功能和使用要求，结合自身条件，分别提出了所需的开发时间。不分昼夜的伏案工作，也需要一个半月。吴雯考虑再三，决定把开发时长延长到两个月。细分的进度节点就交由他们根据个人的习惯自己定制。
终于在零点前，吴雯宣布会议结束。
“我明天一早把今天的会议纪要发给你们。另外我会再做一份关于产品的详细情况说明。”
妹妹入睡最快。“年轻真好！”吴雯感慨着。她坐在床上，笔记本的键盘敲得劈啪作响。偶尔到外面去打水喝，发现师父和学弟的房门缝隙还透着灯光。估计此刻，也还和她一样在头脑风暴中。
“痛并快乐地负重前行。”吴雯已然困了。许是妹妹来了的缘故，她今日却是心里踏实了几分，懒懒的回应着。
“姐，那如果这次失败了，会怎么样？”
“继续痛并快乐地负重前行。”
“我还以为你会说回家种地呢！哦，我们家没有地。”
吴雯没有农村户口。她妈妈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父亲年轻时是工厂的职工，在当时，这也是铁饭碗。后来改革了，父亲下岗。吴雯打记事起，父亲就在外地打工，很久才见上一回。再后来有了妹妹，家里负担变重，待吴雯读到中学，母亲也去了城市里的私人学校教书。姐妹二人常常相依为命，所以她们十分亲近。
从窗户外透进来淡淡蓝色的月光，让黑夜的魅力倍增，她深陷其中。脑海里空洞的思绪旋涡中心似乎垂着一枚秤砣，拖住她往下坠，直到失去意识。这一夜，她睡得很香。
次日，她早早就出门买了早餐回来。妹妹还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铺，看样子没有一两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吴雯看着她酣然的睡容，摇了摇头，关上门走了出去。
妹妹之前设计过一版初稿给她看过，她提的几点意见，在眼前这版上已经作出修改。妹妹熟练地转着手里的笔，不时地指给她看，向她解释。
“姐，上次你说不希望主页面的菜单栏出现在屏幕下方，我就按你的意思全都放到屏幕右侧。”
在妹妹的笔记本屏幕上，此时正显示着“换想+”的主页面——主基调是竹简的颜色，两列并排的白色书框显示着三行，几乎将屏幕占满，右侧排布着较小的五个功能键，分别是“我的”、“书圈”、“+”、“消息”“余香”。
“姐，我觉得按照你说的改后，确实好些。一般用右手拿手机的姿势，大拇指随意就可以摸到这五个功能键，有些女孩子的手小的也完全没有问题。”妹妹一会在她的左边，一会在她的右边，那支笔飞来舞去的。
吴雯却始终拧着眉头，“可这也有另一个问题，用户左手握手机的时候，就很不方便了。”
妹妹挺背站直，握笔的那只手拖着下巴，恍然大悟般说着：“诶呀，你不早说。那现在怎么办？要不，在左边也做一栏功能键？”
吴雯无奈的点了点头。这种想法她已经想过了，可是从未有人这样做过。如今手机屏幕越做越大，功能键在屏幕下方，对于很多女士，是不够人性化的。
“嗯。这两天你就再做一版，左右两侧都加上功能键的。等师父和学弟到了我们再开会讨论。”
“好的，老姐。”
学弟是93年的，比吴雯小了三届。因为两人经常在图书馆自修室的同一张桌子上遇到而有了交集。当年，学弟就已经开始学习编程。他人很聪明又勤奋，在没有影响专业课的前提下，还把软件工程学得有模有样，这大概也源于有他大哥的指引。学弟是城市里长大的，家在省会。
他虽从小生活条件优渥，却完全没有懈怠自己的人生。他的父母把他们兄弟两人教育得非常好。他性格开朗，热爱运动，也乐于助人。只是，做程序员的这几年，人看上去沧桑了些。
学弟到的当天，从网上购买的两台台式电脑也到货了。于是从机场把学弟接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歇一歇，三人就搭手把电脑先装好了。妹妹本就帅气的性格，在齐动手的过程中与陌生的学弟倒是不像初次见面。
吴雯在考虑成员的时候，除了能力，就是舒适度。这是一个要上战场的团队，彼此之间需信任，忠诚，奉献，团结。
“中午就先吃这个吧。晚上等师父到了，我请大家到外面去吃大餐，给你们接风洗尘。”妹妹和学弟坐在客厅的二手沙发上划着手机。吴雯从厨房里端着两碗泡好的方便面出来，放到饭桌上。
“学姐，你这房子找的就很绝。”学弟端着方便面走到屋面平台上。
“绝吧！”
“这地方偏僻得完全打消了我去深圳转转的念头。”学弟开玩笑说。吴雯没想到学弟是要说这事，被逗笑了。
“就是，我也还没好好逛下深圳呢！”妹妹也委屈巴巴的附和道。
“放心。等产品做出来了，你们想不出去转都不行。”
妹妹和学弟马上就领悟了吴雯话里的暗示，纷纷装作没听懂，走开了。这两个可爱鬼，吴雯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着。
“我出发去接师父了，你们在家别乱跑，我怕你们找不到回来的路。特别是你。”吴雯对妹妹说道。
“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了，老姐。”妹妹站在墙根，手举过头顶，朝她挥手。
“你以前见过学姐的师父吗？”
“没有。”
“听说学姐去柬埔寨给请回来的。”
“嗯。据说是个项目经理。”
他们站在顶楼，目送着吴雯那缕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小道上。
吴雯先坐的公交，然后转了两班地铁到机场。这是今天第二次走这个路线。等会要打的回去，一百五的车费，自己能省一趟是一趟。行色匆忙的人流断断续续的从出口通道经过。她看了时间，按照师父给的航班信息，推断应该就是这个时段了。她仔细的盯着出口，终于等到一个回应她期待的笑容。
师父穿着灰色的运动鞋，蓝色的牛仔裤，不太平整的白色衬衣，一只手里拿着外套，另一只手推着一口小皮箱向吴雯走来。他笑了，和以前一样，露出不太平整的牙齿。
“师母和孩子都还好吧？”
“挺好。”
“谢谢。”
“再不用这么说，我们已经是一个团。”
……
漫长的路上只有很短的几次对话。为了接学弟，吴雯今天起得很早。现在车上困意袭来。恍然间，她似乎听见师父望着窗外低呤了一句：“深圳，我又回来了。”
吴雯和师父直接去了最近的一个购物广场。她微信上发了一个位置给妹妹，让他们打车过来。因为几人都能吃辣，便找了家重庆火锅店。这是有寓意的，预示着今后红红火火。吴雯把这个寓意告诉大家。于是，妹妹兴奋地跳起来主动说道：“姐，我们大家该组个群了。群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红红火火’。”这个建议正合了吴雯的意思。于是，她让他们把手机拿出来，面对面建了一个微信群。
“要不要来点酒？”吴雯看锅里的菜都熟了，便问师父。师父拿着筷子的手摇了摇，低语道：“酒就别喝了。你不是说我们明天要开会嘛，万一喝了酒，明天脑子不灵泛，影响正事。”
吴雯会心的笑了，频频点头。她叫来服务员，加了两瓶牛奶，给三位满在玻璃杯里。接着，她煞有介事的站起来，呼吁道：“你们先停一停。我有几句话要说。”见其他三人都静下来望着她，突然生出一腔使命感冲上了肩头，使她挺直了腰背。
“我今天真的特别高兴。师父，学弟，老妹，我们的‘换想+’的灵魂现在就飘在产房附近。它马上就会因我们的努力而诞生。谢谢你们，真的。尤其是师父和学弟。是你们给了‘换想+’希望，为这个灵魂构建一个可以寄生的躯壳。我以奶代酒，敬你们。”
几位纷纷端起杯子，同样煞有介事的喝光了杯里牛奶。虽然三位都觉得吴雯这段祝酒词说的有些奇怪，但还是妹妹最先开口：“姐，我怎么感觉你说的好像我们是哪吒他娘似的。”
等吴雯他们反应过来，都笑了。
“好了。今晚就当是大战前夕的动员会了。我把明天的安排统一说一下：上午八点半准时开第一次碰头会议。有几个需要达成结果。一是我们的组织形式；二是我们的分工安排；三是我们的进度计划；四是‘换想+’的细化讨论。另外，我不能保证会议时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吴雯面带微笑，鼻尖辣出了细密的汗水，脸颊红彤彤的。此时的她略微严肃，多了一些成熟的魅力。
第二天早上八点，吴雯把为大家准备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妹妹顶着一头鸡窝似的绿发，睡眼惺忪的从卧室走出来，看见一桌食物，眼前一亮。
“先去洗脸刷牙。”吴雯的大眼睛只轻轻一瞥，妹妹就乖乖地溜了。
平台外，师父和学弟在做些简单的拉伸运动。早餐既有碳水化合物，又有充足的蛋白质。大家吃完后，就陆续走进左边的办公房间。没有会议桌，没有投影仪，没有鲜花植物，只有四张二手电脑桌分别放在两个房里。每人搬来一张折叠椅围坐在一起。
“我们开始吧。”师父坚定的看着吴雯。曾做过项目经理的他估计像这样的会议没少主持。吴雯点头回应。
“首先，今天会议的第一部分。我们要确认我们团队的组织形式。我之前或多或少的也向你们征询过。现在，需要给出明确的答案。我们大家好尽快签订书面协议。也是为了更好地保证大家的权益。”虽然与几位都是认识的亲朋，平日里也有嬉闹的时候，可正经开会时，吴雯的态度严肃认真。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她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一个“一”。
这一条妹妹是无所谓的，她一个在读大学生借着实习的名义，溜过来帮姐姐的忙，工资都不敢要，何况其它了。师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分给学弟一根。小小的房间里烟雾开始缭绕。但门和窗都是敞开的，烟儿来了散，散了来。他们连抽了几口，谁都没有先说话。
“没事。大家都这么熟了。亲兄弟明算账，不要有顾虑。”吴雯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学弟。
师父将烟蒂扔在地上，脚底来回摩擦将其踩灭。烟灰在暗红的瓷砖上留下几抹痕迹，倒像是用毛笔画出的一朵黑白花。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动作连贯，此时却突然开口了：“要不你把你的想法先说说吧！”
“是啊，学姐，你肯定有过计划，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在这个基础上讨论吧。不然各说各的也很难达成共识。”学弟连忙顺着师父的话说道。
吴雯确实想过两个方案。一种是股权制，就是在开发和成立公司之前不给师父和学弟发工资，三人订立股权书。但是，他们二人是只以技术入股，还是另外有资金投入，需要商议。另一种是简单的雇佣制，就是每个月发固定工资。因现在他们二位相当于要做全栈开发，所以，工资开多少？这也要商议。吴雯自然是倾向于第一种合作方式的。那不仅能使参与者有主人公意识，更加投入，也能减轻资金压力。同时，她也明白，股权制是将风险分摊到师父和学弟身上。他们有自由选择不承担风险。这取决于他们对“换想+”抱多大的热情与希望。
吴雯把这两个方案都说了出来。短暂的沉默后，师父也说出了他的看法：“我倾向股权制，你怎么看？”师父翘着二郎腿，像个老炮一样。他抬眼盯着学弟，再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他。学弟礼貌的接过香烟，道了句谢。
“君子所见略同。”
师父像一位前辈似的拍了拍学弟的肩膀。三人同时看向吴雯。
“太好了。那你们是打算只技术入股吗？还是......”
“你师母说，马上要有老二了。家里开销大......”师父打断她道。吴雯表示理解，正要继续询问学弟的态度时，师父却再次抢话说：“她说，家里开销大，只给我30万。钱不多，但应该还是能派上些用处。”
师父这口大喘气，搞得吴雯心情跌宕。最终是好消息，她听后一直在笑。没等她说话，学弟紧接着说：“学姐，你知道的，我大学毕业后有一条原则就是不问爸妈要钱。”
“嗯。没事的。你就技术入股也很好。”吴雯正要在笔记本上记下些东西。学弟也来了一个大喘气，继续说：“所以，我就问我哥借了20万，还有自己的10万，巧了，一起也是30万。我哥毕竟结婚了，又有孩子，刚买了二套房。我自己爱好多，开销也大。”
吴雯无奈的用笔头朝学弟指了指，心里高兴着。妹妹已是笑得很欢乐，“啪，啪，啪”的用力鼓了几次掌。
“那好，我过几天整理三份简易的协议书。等我们成立公司，走法律流程来一套。对了，我妹妹没有股权，但是你们想怎么用她都可以啊，只要是她能做的，尽管使唤。”吴雯温柔地揉了揉妹妹的一头绿毛。
“看见了吧，绝对亲姐妹。”妹妹佯装埋怨，故意说道。随即又乖巧地对师父和学弟说：“我姐说的对。尽管使唤。哈哈。”
会议进入第二部分，关于分工。由于人员总数摆在这里，分工进行的很顺利。先是每个人介绍自己擅长的技术，让彼此了解。然后确定了师父和学弟负责全栈开发，妹妹负责页面美工。当然，技术部分的总牵头人还是师父。吴雯的自我定位是后勤主管。
第三部分，是关于进度计划。
“还是先讨论一下产品的细化吧。方便明确工作内容后，再制定进度安排。”吴雯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咬住下嘴唇，水性笔隔着头发在头皮上随意的挠了两下。她让妹妹把她身后的那台电脑打开，又把一份PDF文件发到了微信群里。
“这是我前几天整理的一份产品的功能介绍。里面包括页面设计和主要的功能，你们可以在手机上看，也可以看这边的电脑。”吴雯在电脑上打开了PDF文件。主页面映入眼帘。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都是主页面吗？”学弟看着手机，首先发问。
“是的。第一张是第一版，主功能键在屏幕下方，与市面上的其他APP一样。第二张是第二版，功能键在屏幕右侧。第三版，功能键在屏幕左右两侧都有。”吴雯滑动着鼠标，一一介绍。
“学姐，第二和第三个版本是什么用意？我看不明白。师父看得明白吗？”
师父没说话，只摇头。
“我解释一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现在手机屏幕越做越大，对于一些学生或者是手小的人，在单手操作手机的时候，往往触摸不到下面的每一个功能键。”
“所以，你就想把功能键放到侧面。”
“没错，这样单手操作时，大拇指就可以随意按到那五个功能键。”
“可这样的话，左右两侧都得安排。很占屏幕，而且也不美观。还容易误导用户。”
“是啊，姐，确实是这样。你看第三张。怎么看都奇怪。”妹妹赞同学弟的看法。
这些，吴雯自然是想到了的，她在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期待的看向一言未发的师父。他一直来回划着手机。
“美观和适用，我都不想放弃。我们再想想。”她还是看向师父。这次师父抬起了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快十二点了，先吃饭吧。”
吴雯前一秒失落，后一秒就站起，匆忙说了休会，便跑去另一边房里的厨房。妹妹，学弟和师父也随后跟过来，卷起袖子，洗菜的，煮饭的，切菜，炒菜，好不热闹。吃过午饭，吴雯问他们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再继续讨论，师父和学弟都说不用。妹妹主动留下洗碗，其他人又回到隔壁。
吴雯能看出来，师父从吃午饭前就有话想说，可似乎又不太想说。她不懂是什么让师父欲言又止。她必须知道。
“师父，你是不是对这个页面非常不满意，又不好意思说？”吴雯站在电脑的显示屏前，一只手搭在椅子上，一只手指着屏幕。师父则坐在原来的位置。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终于说了：“你刚刚说到了很大一部分用户的痛点很不错。”
“可你表情怎么？”
“这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可是……”
“什么办法？”学弟问道。
“没有人那样做过。有一定难度，稳定性需要测试，之前没有数据的话，很难保证。”
“有难度，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就说吧！”吴雯认真地注视着师父。
“我们可以在左右屏幕中间的位置设置一个非常小的隐藏键。”师父拿着手机在屏幕左右各点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把主功能键都隐藏掉？”学弟立刻问道。吴雯同样疑惑。
“对的。是这样。你们看我的手，假如这里有一个隐藏键，我的大拇指往左划，那五个主功能键就会跟着滑出来，明白吗？”
师父已经讲解的非常清楚。吴雯和学弟在思索了片刻之后，都表示这个方法可行。但是，同样身负开发职责的学弟也明白了师父犹豫的原因。这无疑会增加他们的工作量。即使反复测试……
“怎么？这个真的很为难？”吴雯看见师父和学弟眉头紧锁。此时，妹妹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四瓶水，分别递给大家。
“谢谢。学姐，你可能不太明白。就是如果是按常规的做，我们之前用过的代码是有一些相似模板的，只要根据需要修改。所以，如果有新的需求是之前没出现过，就会花更多时间。何况，据之前的了解，‘换想+’新出现的需求还是有不少的。比如搜索附近五米内用户的书架，打招呼，加好友，聊天。”学弟说了这么多，吴雯算是弄明白了。这就是会拉长战线的意思。
“不仅如此，还要考虑跟系统的融合。”师父补充道。
吴雯在拥挤的房间里来回渡着步子，手里的弹簧笔，被她反复按压，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抓了三次头发，又看了几次电脑屏幕。然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还是认为，技术应该服务于用户。要做就做好。开发时间拉长，也就是多些房租，多些水电生活费的事情。不过，毕竟是你们在敲代码。我还是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师父手里的烟在空气中安静的燃烧着，他没吸一口，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听吴雯说完。烟丝燃尽，烫到了他的食指。他镇定的扔了烟头，踩灭。于是他顺势说道：“你说的对。以前伺候甲方，什么要求都想办法满足了。现在自己干，这算什么事？就这么干！”他侧过脸看了学弟一眼。
“干。妈的。做出点好东西来，让以前我那帮同事看清楚。我不靠大哥，不走关系，凭本事。”
吴雯也是没有想到，这一来二去的，他们自己把自己说得情绪高涨了。她抬起两只手，在半空中拍在一起：“OK，主功能键的事就这么定了。你们看页面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年纪最小的妹妹默默地举起了手。
“妹妹，你说。”
“姐，其实吧，你们不觉得主页面两列三排书框很死板吗？”
吴雯低头在笔记本上又记下一条，问：“会吗？”然后她又仔细的盯着电脑屏幕显示的页面看着。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死板。师父，学弟，你们觉得呢？”吴雯扭过头，征求他们的意见。
学弟先回道：“我倒是没什么想法。我留意过国内几款大的看书APP，里面的书架也都这样差不多。”
“我们不是电子书阅读软件，第一眼就应该让用户把我们与看书APP区别开。”
吴雯看向妹妹的眼底流动着一丝欣慰。她看向师父，在那双褶皱的眼皮底下，她读到了赞同。
“妹妹说的有一定道理。那你有什么想法？”
“那我说了。你们听听行不行。我觉得与死板相对应的就是动。可以让屏幕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让书框动起来？”
“怎么动？像玩消消乐破冰那样，抖一抖？”学弟有些不以为然的笑了。
“当然不是。那多傻啊！原来我姐的想法是，主页面书框里的书过三秒钟换一批。”
“对。”其他两位也都看过项目计划书，对此也是知道的。书框里放的是“换想+”的用户所拥有的图书，并配上简单的一句读后感文案。三秒钟轮换一次。用户如果浏览到有意思的书可以点击进去，页面会跳转到这本书拥有者的主页。用户可以查看到对方公开的书架以及完整的读后感想。也可以发消息交流，如果对方同意，还可以线下交换图书。
“有一次，我在电视里看见了那种老式的播放电影的胶片放映机。顿时，我这灵感就来了。”妹妹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活灵活现，让人很难不明白当灵感来时，她激动的心情。“我们可以让书框像胶卷这样转动起来啊！就是速度要放慢很多。”
吴雯根据妹妹的讲述，在脑海里想象着新的页面。她承认，那样更有吸引力。她的初衷就是希望人们手里的书流动起来，这样的页面设计也与此相呼应。她扶了扶滑动的眼镜，眼里满是赞许的眼光。
“我认为她的这个想法很好。师父，学弟，你们呢？”
“可以。”
“确实不错。”
想法获得大家的认可，妹妹骄傲极了。她胸有成竹的说：“我尽快按这个想法把主页面再做一版。”
“等一等。”吴雯突然打断她。
“我根据你这个修改建议，补充一点刚刚想到的想法。或者，我们可以把页面背景做成宇宙，海洋……”
“什么？”
其他人刚开始还不理解，但慢慢也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浩瀚宇宙，书的海洋。
“书框像散开的胶卷，飘在宇宙里，转动着滑过眼前的屏幕。离屏幕越远，书框越小，可能小到只见一条线，离屏幕越近，书框越大。也就是面对用户的时候，图书是清晰可见的。不仅如此，还可以用手滑动屏幕，将远处的书框拉到屏幕前来，也可以把屏幕前的书框拉远。怎么样？”
“酷！”妹妹把刚才吴雯说的全记在笔记本电脑里。
“嗯。不亏是你。”师父不仅同意，而且拍手叫好。
“学姐，优秀！”学弟竖起大拇指。
妹妹傲娇的提醒他们，“这方法可是我先想出来的。”众人便被逗乐，夸她后生可畏。
接下来，四人就“换想+”的其他次页面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才进入会议的第四部分，也就是进度计划。师父与学弟按照大家已经达成一致意见的产品功能和使用要求，结合自身条件，分别提出了所需的开发时间。不分昼夜的伏案工作，也需要一个半月。吴雯考虑再三，决定把开发时长延长到两个月。细分的进度节点就交由他们根据个人的习惯自己定制。
终于在零点前，吴雯宣布会议结束。
“我明天一早把今天的会议纪要发给你们。另外我会再做一份关于产品的详细情况说明。”
妹妹入睡最快。“年轻真好！”吴雯感慨着。她坐在床上，笔记本的键盘敲得劈啪作响。偶尔到外面去打水喝，发现师父和学弟的房门缝隙还透着灯光。估计此刻，也还和她一样在头脑风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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