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奄奄一息
“你听刚才那个女的说的了吗？”两位身穿制服，盘着发髻的中年女人在吴雯离开办公室后开始议论。这种交流在平时的工作中稀疏平常。
“他们说的这么大声，当然听见了。又是一个创业的。”
“买的位置一般，在学校和图书馆附近，数量就那么点，估计公司没什么钱咧。看来活不了多久哦！”她摇摇头，一副很为此可惜的表情。另一位也抒发着同样悲悯的情感，“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
回到家已经晚上七点，家里还没人。群里消息说，师父他们在外面吃过再回来。她泡了一碗方便面，将广告位的合同拍照发到群里。其他人接连发来“赞”的表情。对于她的所有计划，师父总是带头赞同，大家总是相互鼓励。有时，她也分不清究竟是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呢？还是，他们确实没有意见。当然，她为此做了很多学习和准备，每一个计划都瞻前顾后的在心里预演了好几遍。最后优胜的那一个才是写进计划书里被选中的。
八点半了，师父他们还没回来。她坐在沙发上，手机里浏览着一些中介的信息，为招聘兼职人员推广。她联系上一家后，约定明天上午十点见面。事情告一段落，她感觉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深陷入沙发里，大脑逐渐空白。窗外时有吹来的晚风像轻柔的棉絮，抚摸着她的疲惫不堪。很快，她睡着了。
固定的生物钟在清晨六点唤醒了她。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她看见妹妹的一只手臂从上铺的床沿伸了出来，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她动作很轻，确保不会吵醒妹妹。准备出门的时候，学弟正走出来。
“学姐，你又出门啊？”他刚睡醒，还打着哈欠。
“今天去谈兼职推广的事。”
“我陪你一起去吧！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
“不用了，前两个月你们都累坏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下。别担心，过两天你们又有的忙了。”
一语成谶。吴雯当时想的是进展顺利，用户量稳步上升，师父和学弟又有的忙了。现实是应了那句话——没有谁会随随便便成功。
第一个周末的站点推广吸引了一千的流量，不算太糟糕。相比而言，流转书屋的贡献就微小得多。吴雯注意到这点。可马上，他们就意识到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
“又流失了多少？”师父站在学弟身后，大家都盯着电脑屏幕。吴雯焦虑地咬着下嘴唇。
“只有不到一百了。”
学弟往后靠了靠，无奈地抓了一把油腻的头发。妹妹手里不停地转着笔，试图缓解不安。但失误后，笔掉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却扩大了笼罩在他们周围的焦虑。
“已经连续两个周末后都出现了这种状况。”师父眉头紧锁，盯着吴雯，习惯性的抽出了烟盒。
“这说明大部分扫码下载的用户是奔着礼品来的。”吴雯分析道。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说明‘换想+’的用户粘性太弱。”后面这条才是他们最为担心的。
四人面面相觑，烟雾又开始缭绕了。他们都处在沉重的思考中，谁都没有马上说话。最后还是妹妹首先打破沉默：“起码给人留了个映像，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吧......”
“听过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吗？就像石头落在水里，波纹平息，没有人会记得它来过。”
“少说两句！现在的关键是要解决问题。”师父不叼烟的那只手放到了学弟肩膀上，暗示他要沉住气。
“大家坐过来，我们开个小会。”吴雯率先把椅子抽出来。很快，他们又像第一次开会那样，围坐在一起。她把笔记本打开，首先开始发言。
“现在这个结果，主要的原因在我。是推广出了问题。我们的产品本身是优秀的。”
“姐，都是第一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看你都长了好几根白头发了。”妹妹心疼的用眼神数着吴雯头顶的银发丝。
“你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产品的问题吗？或许是它真的没有市场？”学弟的一只腿搭在另一只的膝盖上，斜坐着靠在椅背上，双手握着手机放在两腿之间。当吴雯第一次把“换想+”展示在他面前时，他就想让它变为现实。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情感在驱动，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有它存在，而且，会因它的存在发生许多美好的故事。
吴雯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未等她开口，师父又追问道：“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现在只有十万左右了吧？”
吴雯点了头，心口仿佛被人捶了一拳，呼吸都有压力。半个月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流量和捉襟见肘的资金，意味着师父当初说的那99%正在变为现实。十万，十万，十万，她在心里默念着。对于现在这个境况，十万能干什么呢？一次广告位的投入？可广告又还有什么意义呢？用户粘性如此低，是真的大家不需要“换想+”吗？自己的执着都是一厢情愿吗？该怎么给师父和学弟交待......
她上身前倾，手肘撑在双膝上，手掌疲惫地扶在太阳穴上，手指伸进头发里。大约过了五分钟，一个漫长的五分钟——她从负三层爬到了一百层的楼顶，气喘吁吁地眺望着城市的混沌和远方的一大片绿色。她的心脏发出了此生最剧烈地跳动，胸前夸张的起伏需她用力拽紧拳头才得以在大楼边缘站稳。突然，她毫不犹豫地奋力向上一跃。地心引力消失了，空气阻力也消失了，她飞了出去，并一直向上飞去。冲破了混沌，冲上了云霄，阳光刺目，那是小时候才见过的湛蓝天空。
她抬起头来，将前额的头发梳到耳后。大家才发现她早已红了眼眶，无声无息的几条泪痕尽头还悬着几颗豆大的泪珠。泪水溅到眼镜片上，留下干枯后的斑驳。她若无其事地取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
妹妹吃惊地望着她，“姐......”语气半是心疼，半是慌张。
“吴雯。”
“学姐。”
“我没事。”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到一丝哽咽，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冷静。她只是稍作调整，然后继续说道：“我分析一下这次推广的失误。然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解决用户数和粘性问题。”她与三位交换着眼神，达成共识。
“首先，流转书屋的推广。因为书店和咖啡店，奶茶店的员工都有各自的专职工作，所以他们肯定没有主动推荐产品的动力。我曾到几个书屋去观察，证实了这点。其次，公交地铁的广告位。除了投放面积小的原因外，我认为不能吸引人的主要原因是，广告文案字数的限制，无法使行人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APP，甚至误会就是另一个看书APP。我们没有一击即中的广告语。最后，就是站点推广。是我的错判。我们不是家庭生活类的APP，用小礼物吸引到的用户并不是‘换想+’的主要目标用户。我说完了，现在我们讨论解决办法。”
应该是刚哭过的原因，吴雯突然觉得喉咙干渴。她到门边的纸箱里拿了四瓶水分给大家。她坐下来，拧开瓶盖，急切地连喝了几口。
“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换想+’的目标用户。”师父也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对不起。”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想过办法了。把你的计划说出来吧，我支持你。”
“......”吴雯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师父依然坚持相信自己。但她望见的那双褶皱眼皮下的目光是真实的。
“师父说的没错，学姐你说吧！”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学弟已经与师父有了一定默契。
“姐，说吧，我们都相信你。”
“你们......”吴雯激动得心口仿佛烧了一把火，火光照亮了她的心房，温热着整个胸腔。她瘦小的手掌用力握成一个拳头放在本子上。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我其实还有另一个想法，但是需要你们也出去跑。‘换想+’的目标用户以40岁以下的中青年为主。其中最为活跃的用户应该是公司职员和在校学生。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喜欢看书。这样的人会出现在哪里呢？”
“书店。”
“图书馆。”
“没错。甚至还有博物馆，科学馆等等。我们可以在这些地方做一些活动。我们应该想一些既能直击人心，又能概括‘换想+’的广告宣传语。做成宣传册......”
这时，妹妹突然举起手。
“妹妹。”吴雯像是上课点名的老师。
“我觉得做成宣传册的效果没有做成学习用品的效果好。册子很可能随手就扔了，但是学习用品，比如说笔，在使用的时候就会看见‘换想+’了。”
“你说的有道理。”得到认可后的妹妹又有小小的得意。
“可是，笔的印刷面积太小。可能效果并不理想。”
“那就笔记本，那种小的笔记本，到网上定很便宜的。”学弟灵感乍现般突然说道。紧接着又补充一句：“还可以用那种书签，网上定制书签，也很便宜。”
吴雯右手里的弹簧笔又被她按的“嗒嗒”响。学弟和妹妹出的主意很棒，她快速的记录下来，脑海里已经浮现笔记本和书签的画面。接下来就剩下广告语了。关于这一条，师父和学弟连连摇头，自认理科直男没有文学细胞。所幸吴雯和妹妹从小受母亲影响，都有一定语言能力。
1、换想一刻，添+未来。
2、..................
3、..................
4、以书为线，和懂你的人在一起。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以书为线，和懂你的人在一起。”这一句简单易记，而且能体现“换想+”区别于其他看书类APP和易物类APP的交友功能。
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吴雯现在深有体会。她让妹妹立刻搬来笔记本电脑，一边开会一边把宣传页面做好。她自己则已经在某购物APP上筛选可以定制笔记本和书签的店铺。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呢？”师父看着忙碌的她俩问道。
吴雯并没有停止浏览店铺评论。过了几秒钟，吴雯才猛然抬起头，“对了。师父，我们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做。书昨天跟我说她是在我们的指导下很顺利的就学会了操作。可是其他人却不一定明白。像‘+’、‘余香’、‘书圈’这些可能就不太理解是什么功能键。”
“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们需要做一个新手教程，在用户第一次登入的时候，跟着教程熟悉一遍APP的主要功能。我们之前只考虑告诉用户左右滑动屏幕可以出现主功能键，但是没有考虑后面的事。”
“嗯。确实。这个我们今天晚上就能优化好。除此之外呢？”
“再就是，网上定制的书签可能需要至少四天的时间才能到货。这几天如果大家没什么事，我们分配一下各个区负责的流转书屋。和店长联系，允许我们给店员做一个简单的培训，告诉他们如何在不占用他们工作时间和增加工作负担的情况下，适时的推广。同时听取一下他们对流转书屋的意见反馈。这一点很重要。”
“好。”
“学姐，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去忙了。”然后，他和师父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伏案工作。
夕阳又懒懒的走进来了。妹妹的设计稿已经改过一版。网上店铺称有现成的设计，只要更换广告文案就可以。被吴雯拒绝了。不能再像之前的广告一样，这次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让别人记住。待最后一版设计修改完成之时，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吴雯把它发给店铺客服留的邮箱。师父和学弟说还需要再忙一会，让她们先回去，也许今晚就不回去了也说不定。
夜深了，公交车早已经停运。她们只好打车回去。在现在这个时候，打车消费都显得有些奢侈。晚餐大家都是吃的泡面，时间又过去了六个小时，妹妹忍不住去厨房再泡了一碗面。吴雯向来是不吃夜宵的，今晚却也破例了。她预感到今夜自己不会再有睡意。她在手机上为师父和学弟叫了一份外卖，避免铺张浪费，也只点的面食。
第二天。吴雯很早就把妹妹叫起来。她们买了师父和学弟的早餐，搭乘最早的一班公交车去公司。妹妹困极了，在车上又靠在吴雯肩头眯了一会儿。吴雯却清醒得仿佛昨晚睡足了八个小时似的。
“姐，你不困吗？”
“不困。”
“那我睡会。”
吃过早餐，师父告诉吴雯新手教程导向已经优化完成，更新或者重新下载安装就可以看见了。吴雯立刻拿出手机操作。等不及妹妹的设计，为了避免对美的误解，师父采用了最简洁的图框。吴雯觉得挺好。妹妹看了，也说可以。她拒绝了师父想和她们一起出发去流转书屋的要求，并嘱咐师父和学弟上午一定要回家补觉。
起初，吴雯需带着妹妹一起。因为她担心妹妹还不能独当一面，总得给她打个样。去的第一家是很有名的连锁书店，当初老板被吴雯的初衷感动了，于是一拍即合。老板定下的合作，店长自然不会懈怠。在得知吴雯此次的来意后，很快就答应积极配合。店长其实只比吴雯大五岁，保养得很好，穿着朴素，是位很有气质的女性。她叫来了两位员工，他们主要负责收银。
“这位是‘换想+’的工作人员，吴雯小姐。等会儿她会给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培训。”
两名员工腼腆的看看吴雯，她回以他们很舒适的笑容。他们来到书店里独立的一个咖啡区。吴雯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关于“换想+”的广告宣传册，这是做站点推广为兼职人员培训设计的。现在正好也用上了。
在这条长方形的原木色长桌上，吴雯与妹妹坐在一侧，店长与店员坐在一侧。吴雯将电脑屏幕面对店员，然后侧身开始滑动鼠标，讲解“换想+”的创始初衷和功能操作。
“你们有什么问题吗？现在都可以问我。”在她结束软件的介绍后，温柔地问对方。店员在听她说时，一脸兴致。会到书店工作的年轻人，多少是爱书的，所以会喜欢‘换想+’吧，她在心里想。
那位身材稍胖一些的男生，可爱的笑起来，他首先问道：“吴小姐，你好。请问有了‘换想+’我是不是就可以跟我的女神搭话了，而且还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吴雯倒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虽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礼貌的笑着回他：“应该是可以的。如果她也是我们的用户的话。”
“太好了，那她下次过来买书，收银时我一定会把‘换想+’推荐给她。”
“你是说那个每周六都会来店里的菠萝小姐姐吧？”另一位相对瘦高一些的店员调侃着。
“明知故问。”他尽然害羞了。
店长也轻轻的笑了。妹妹好奇的问：“为什么叫她菠萝小姐姐？”那个瘦高的男生抢先回答：“因为她每次来店里都背着一个帆布包，包上有一个大大的菠萝娃娃。”
“听起来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他们说的这么大声，当然听见了。又是一个创业的。”
“买的位置一般，在学校和图书馆附近，数量就那么点，估计公司没什么钱咧。看来活不了多久哦！”她摇摇头，一副很为此可惜的表情。另一位也抒发着同样悲悯的情感，“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
回到家已经晚上七点，家里还没人。群里消息说，师父他们在外面吃过再回来。她泡了一碗方便面，将广告位的合同拍照发到群里。其他人接连发来“赞”的表情。对于她的所有计划，师父总是带头赞同，大家总是相互鼓励。有时，她也分不清究竟是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呢？还是，他们确实没有意见。当然，她为此做了很多学习和准备，每一个计划都瞻前顾后的在心里预演了好几遍。最后优胜的那一个才是写进计划书里被选中的。
八点半了，师父他们还没回来。她坐在沙发上，手机里浏览着一些中介的信息，为招聘兼职人员推广。她联系上一家后，约定明天上午十点见面。事情告一段落，她感觉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深陷入沙发里，大脑逐渐空白。窗外时有吹来的晚风像轻柔的棉絮，抚摸着她的疲惫不堪。很快，她睡着了。
固定的生物钟在清晨六点唤醒了她。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她看见妹妹的一只手臂从上铺的床沿伸了出来，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她动作很轻，确保不会吵醒妹妹。准备出门的时候，学弟正走出来。
“学姐，你又出门啊？”他刚睡醒，还打着哈欠。
“今天去谈兼职推广的事。”
“我陪你一起去吧！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
“不用了，前两个月你们都累坏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下。别担心，过两天你们又有的忙了。”
一语成谶。吴雯当时想的是进展顺利，用户量稳步上升，师父和学弟又有的忙了。现实是应了那句话——没有谁会随随便便成功。
第一个周末的站点推广吸引了一千的流量，不算太糟糕。相比而言，流转书屋的贡献就微小得多。吴雯注意到这点。可马上，他们就意识到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
“又流失了多少？”师父站在学弟身后，大家都盯着电脑屏幕。吴雯焦虑地咬着下嘴唇。
“只有不到一百了。”
学弟往后靠了靠，无奈地抓了一把油腻的头发。妹妹手里不停地转着笔，试图缓解不安。但失误后，笔掉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却扩大了笼罩在他们周围的焦虑。
“已经连续两个周末后都出现了这种状况。”师父眉头紧锁，盯着吴雯，习惯性的抽出了烟盒。
“这说明大部分扫码下载的用户是奔着礼品来的。”吴雯分析道。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说明‘换想+’的用户粘性太弱。”后面这条才是他们最为担心的。
四人面面相觑，烟雾又开始缭绕了。他们都处在沉重的思考中，谁都没有马上说话。最后还是妹妹首先打破沉默：“起码给人留了个映像，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吧......”
“听过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吗？就像石头落在水里，波纹平息，没有人会记得它来过。”
“少说两句！现在的关键是要解决问题。”师父不叼烟的那只手放到了学弟肩膀上，暗示他要沉住气。
“大家坐过来，我们开个小会。”吴雯率先把椅子抽出来。很快，他们又像第一次开会那样，围坐在一起。她把笔记本打开，首先开始发言。
“现在这个结果，主要的原因在我。是推广出了问题。我们的产品本身是优秀的。”
“姐，都是第一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看你都长了好几根白头发了。”妹妹心疼的用眼神数着吴雯头顶的银发丝。
“你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产品的问题吗？或许是它真的没有市场？”学弟的一只腿搭在另一只的膝盖上，斜坐着靠在椅背上，双手握着手机放在两腿之间。当吴雯第一次把“换想+”展示在他面前时，他就想让它变为现实。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情感在驱动，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有它存在，而且，会因它的存在发生许多美好的故事。
吴雯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未等她开口，师父又追问道：“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现在只有十万左右了吧？”
吴雯点了头，心口仿佛被人捶了一拳，呼吸都有压力。半个月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流量和捉襟见肘的资金，意味着师父当初说的那99%正在变为现实。十万，十万，十万，她在心里默念着。对于现在这个境况，十万能干什么呢？一次广告位的投入？可广告又还有什么意义呢？用户粘性如此低，是真的大家不需要“换想+”吗？自己的执着都是一厢情愿吗？该怎么给师父和学弟交待......
她上身前倾，手肘撑在双膝上，手掌疲惫地扶在太阳穴上，手指伸进头发里。大约过了五分钟，一个漫长的五分钟——她从负三层爬到了一百层的楼顶，气喘吁吁地眺望着城市的混沌和远方的一大片绿色。她的心脏发出了此生最剧烈地跳动，胸前夸张的起伏需她用力拽紧拳头才得以在大楼边缘站稳。突然，她毫不犹豫地奋力向上一跃。地心引力消失了，空气阻力也消失了，她飞了出去，并一直向上飞去。冲破了混沌，冲上了云霄，阳光刺目，那是小时候才见过的湛蓝天空。
她抬起头来，将前额的头发梳到耳后。大家才发现她早已红了眼眶，无声无息的几条泪痕尽头还悬着几颗豆大的泪珠。泪水溅到眼镜片上，留下干枯后的斑驳。她若无其事地取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
妹妹吃惊地望着她，“姐......”语气半是心疼，半是慌张。
“吴雯。”
“学姐。”
“我没事。”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到一丝哽咽，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冷静。她只是稍作调整，然后继续说道：“我分析一下这次推广的失误。然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解决用户数和粘性问题。”她与三位交换着眼神，达成共识。
“首先，流转书屋的推广。因为书店和咖啡店，奶茶店的员工都有各自的专职工作，所以他们肯定没有主动推荐产品的动力。我曾到几个书屋去观察，证实了这点。其次，公交地铁的广告位。除了投放面积小的原因外，我认为不能吸引人的主要原因是，广告文案字数的限制，无法使行人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APP，甚至误会就是另一个看书APP。我们没有一击即中的广告语。最后，就是站点推广。是我的错判。我们不是家庭生活类的APP，用小礼物吸引到的用户并不是‘换想+’的主要目标用户。我说完了，现在我们讨论解决办法。”
应该是刚哭过的原因，吴雯突然觉得喉咙干渴。她到门边的纸箱里拿了四瓶水分给大家。她坐下来，拧开瓶盖，急切地连喝了几口。
“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换想+’的目标用户。”师父也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对不起。”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想过办法了。把你的计划说出来吧，我支持你。”
“......”吴雯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师父依然坚持相信自己。但她望见的那双褶皱眼皮下的目光是真实的。
“师父说的没错，学姐你说吧！”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学弟已经与师父有了一定默契。
“姐，说吧，我们都相信你。”
“你们......”吴雯激动得心口仿佛烧了一把火，火光照亮了她的心房，温热着整个胸腔。她瘦小的手掌用力握成一个拳头放在本子上。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我其实还有另一个想法，但是需要你们也出去跑。‘换想+’的目标用户以40岁以下的中青年为主。其中最为活跃的用户应该是公司职员和在校学生。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喜欢看书。这样的人会出现在哪里呢？”
“书店。”
“图书馆。”
“没错。甚至还有博物馆，科学馆等等。我们可以在这些地方做一些活动。我们应该想一些既能直击人心，又能概括‘换想+’的广告宣传语。做成宣传册......”
这时，妹妹突然举起手。
“妹妹。”吴雯像是上课点名的老师。
“我觉得做成宣传册的效果没有做成学习用品的效果好。册子很可能随手就扔了，但是学习用品，比如说笔，在使用的时候就会看见‘换想+’了。”
“你说的有道理。”得到认可后的妹妹又有小小的得意。
“可是，笔的印刷面积太小。可能效果并不理想。”
“那就笔记本，那种小的笔记本，到网上定很便宜的。”学弟灵感乍现般突然说道。紧接着又补充一句：“还可以用那种书签，网上定制书签，也很便宜。”
吴雯右手里的弹簧笔又被她按的“嗒嗒”响。学弟和妹妹出的主意很棒，她快速的记录下来，脑海里已经浮现笔记本和书签的画面。接下来就剩下广告语了。关于这一条，师父和学弟连连摇头，自认理科直男没有文学细胞。所幸吴雯和妹妹从小受母亲影响，都有一定语言能力。
1、换想一刻，添+未来。
2、..................
3、..................
4、以书为线，和懂你的人在一起。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以书为线，和懂你的人在一起。”这一句简单易记，而且能体现“换想+”区别于其他看书类APP和易物类APP的交友功能。
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吴雯现在深有体会。她让妹妹立刻搬来笔记本电脑，一边开会一边把宣传页面做好。她自己则已经在某购物APP上筛选可以定制笔记本和书签的店铺。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呢？”师父看着忙碌的她俩问道。
吴雯并没有停止浏览店铺评论。过了几秒钟，吴雯才猛然抬起头，“对了。师父，我们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要做。书昨天跟我说她是在我们的指导下很顺利的就学会了操作。可是其他人却不一定明白。像‘+’、‘余香’、‘书圈’这些可能就不太理解是什么功能键。”
“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们需要做一个新手教程，在用户第一次登入的时候，跟着教程熟悉一遍APP的主要功能。我们之前只考虑告诉用户左右滑动屏幕可以出现主功能键，但是没有考虑后面的事。”
“嗯。确实。这个我们今天晚上就能优化好。除此之外呢？”
“再就是，网上定制的书签可能需要至少四天的时间才能到货。这几天如果大家没什么事，我们分配一下各个区负责的流转书屋。和店长联系，允许我们给店员做一个简单的培训，告诉他们如何在不占用他们工作时间和增加工作负担的情况下，适时的推广。同时听取一下他们对流转书屋的意见反馈。这一点很重要。”
“好。”
“学姐，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去忙了。”然后，他和师父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伏案工作。
夕阳又懒懒的走进来了。妹妹的设计稿已经改过一版。网上店铺称有现成的设计，只要更换广告文案就可以。被吴雯拒绝了。不能再像之前的广告一样，这次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让别人记住。待最后一版设计修改完成之时，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吴雯把它发给店铺客服留的邮箱。师父和学弟说还需要再忙一会，让她们先回去，也许今晚就不回去了也说不定。
夜深了，公交车早已经停运。她们只好打车回去。在现在这个时候，打车消费都显得有些奢侈。晚餐大家都是吃的泡面，时间又过去了六个小时，妹妹忍不住去厨房再泡了一碗面。吴雯向来是不吃夜宵的，今晚却也破例了。她预感到今夜自己不会再有睡意。她在手机上为师父和学弟叫了一份外卖，避免铺张浪费，也只点的面食。
第二天。吴雯很早就把妹妹叫起来。她们买了师父和学弟的早餐，搭乘最早的一班公交车去公司。妹妹困极了，在车上又靠在吴雯肩头眯了一会儿。吴雯却清醒得仿佛昨晚睡足了八个小时似的。
“姐，你不困吗？”
“不困。”
“那我睡会。”
吃过早餐，师父告诉吴雯新手教程导向已经优化完成，更新或者重新下载安装就可以看见了。吴雯立刻拿出手机操作。等不及妹妹的设计，为了避免对美的误解，师父采用了最简洁的图框。吴雯觉得挺好。妹妹看了，也说可以。她拒绝了师父想和她们一起出发去流转书屋的要求，并嘱咐师父和学弟上午一定要回家补觉。
起初，吴雯需带着妹妹一起。因为她担心妹妹还不能独当一面，总得给她打个样。去的第一家是很有名的连锁书店，当初老板被吴雯的初衷感动了，于是一拍即合。老板定下的合作，店长自然不会懈怠。在得知吴雯此次的来意后，很快就答应积极配合。店长其实只比吴雯大五岁，保养得很好，穿着朴素，是位很有气质的女性。她叫来了两位员工，他们主要负责收银。
“这位是‘换想+’的工作人员，吴雯小姐。等会儿她会给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培训。”
两名员工腼腆的看看吴雯，她回以他们很舒适的笑容。他们来到书店里独立的一个咖啡区。吴雯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关于“换想+”的广告宣传册，这是做站点推广为兼职人员培训设计的。现在正好也用上了。
在这条长方形的原木色长桌上，吴雯与妹妹坐在一侧，店长与店员坐在一侧。吴雯将电脑屏幕面对店员，然后侧身开始滑动鼠标，讲解“换想+”的创始初衷和功能操作。
“你们有什么问题吗？现在都可以问我。”在她结束软件的介绍后，温柔地问对方。店员在听她说时，一脸兴致。会到书店工作的年轻人，多少是爱书的，所以会喜欢‘换想+’吧，她在心里想。
那位身材稍胖一些的男生，可爱的笑起来，他首先问道：“吴小姐，你好。请问有了‘换想+’我是不是就可以跟我的女神搭话了，而且还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吴雯倒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虽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礼貌的笑着回他：“应该是可以的。如果她也是我们的用户的话。”
“太好了，那她下次过来买书，收银时我一定会把‘换想+’推荐给她。”
“你是说那个每周六都会来店里的菠萝小姐姐吧？”另一位相对瘦高一些的店员调侃着。
“明知故问。”他尽然害羞了。
店长也轻轻的笑了。妹妹好奇的问：“为什么叫她菠萝小姐姐？”那个瘦高的男生抢先回答：“因为她每次来店里都背着一个帆布包，包上有一个大大的菠萝娃娃。”
“听起来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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