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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 夜承案

    清晨,空气中飘来清新的味道,是花,是草,是木,是露水,也是土地。

    早早醒来,洛汝州便安排灵州官兵,去寻找“失踪”的刺史刘章,洛凉庭也发动青州官民寻找曾越隐居的地点。不过大半天过去了,依旧没有收获。

    灵州衙门内,洛汝州在院中来回踱步,思索着更有效率的办法。

    一阵思索无果后,他看向一旁倚靠在大堂门框旁的墙壁上、借风纳凉的唐嫣:“唐姑娘,依你认为,这刘章应该会去哪?”

    唐嫣正微微仰头望着天空发呆,听见洛汝州询问自己意见,这才回过神看向洛汝州,并回答:“您问嫣儿?嫣儿也不知。不过,嫣儿是觉得,是不是可以从刘章的角度去思考呢?”

    “刘章的角度?”洛汝州反问,意欲让唐嫣说清楚。

    唐嫣此时也收起悠闲的心态,站直了说:“是的。您想,这刘章是为了躲避猎影者追杀才藏起来的,那么他现在应该在想什么?嫣儿认为,他一定是想要寻求别人的帮助,而最能给予他帮助的人是谁?一定就是那些鲁王党人。所以,他必然是要找机会跟鲁王联系的。

    “还有,他如今的第一原则,一定是躲避猎影者,不被猎影者发现。他应该时刻关注着猎影者案,知道苏必闻已死,那么猎影者想来找他,必然是要从南方进入灵州,故而他应该要尽量避开灵州南部。

    “再结合上一点,他应该是要尽量靠近能给他带来帮助的地方,而却又不能往南方走,那么嫣儿大胆猜测,刘章,应该是向西方逃窜,我们应该将力量主要布往西方。”

    唐嫣说出自己的理解。

    洛汝州听完,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而后又补充:“而且,据长史方石所言,刘章出逃时,是以标准的三品大员的出行方式走的,整个队伍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如此大的阵仗,很容易被百姓看见,一旦百姓走漏了风声,被猎影者知道,刘章必死无疑。所以,我还觉得,刘章他们一定不是走的大道,甚至他们可能还带了粮食,在山林之中穿行,并且专走小路。”

    唐嫣听洛汝州的补充,也颔首以示。

    见唐嫣认同了自己的想法,洛汝州立刻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便高声呼喊:“来人!”

    一个官兵立刻跑来,恭礼待令。

    “传我军令,令灵州西部的几个县的地方官兵出动,进入当地山林之中寻找刘章刺史的踪迹,一旦发现,立刻以我名义号令刘章队伍停下,原地待命,并立即回报消息给我。”洛汝州命令,并递出自己的大将军令牌。

    那官兵领命应了一声,便恭敬接过令牌,下去传达命令。

    灵州方面想出了一个正确的思路,想来不久就有进展。而另一边,青州方面,洛凉庭却依旧没有进展,曾越已隐居多年,官方、民间对于其隐居地,都甚少了解。

    青州城,衙门之中,洛凉庭端坐在二堂里的桌案后,满脸愁容。他虽说推理能力高超,但也要有线索才能推理,洛凉庭查了州中各县的县志,甚至连曾越进入青州的记录都没有,官档上记录其与朝廷禀告要去青州隐居,却连进入青州的记载都没有,真是奇哉怪哉。

    “大掌事,您说,有没有可能曾越已经逃走了?我们这般寻找,怕是无用功啊。”

    在洛凉庭身边,站着一位身着紫色官袍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个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如此大员,却还是得恭恭敬敬地站在洛凉庭身侧,听候差遣。

    这中年人,便是青州刺史安还。

    洛凉庭却摇了摇头,轻声一笑:“不会的,连我们动用大批力量都没能找到他,足见他隐藏之深。凭借这个,他有足够的自信,觉得自己不会被猎影者找到。待在自己隐居之地,比哪里都安全,他不会离开的。”

    “那,您确定曾越大人,是在我青州境内吗?万一他——”安还又问。一堆县志里没有丝毫记载,鬼知道这曾越是不是进了青州。安还没说完的下半句,应该就是“万一他根本就没来过青州呢”。

    闻言,洛凉庭又是摇摇头:“不会,不至于,谅他曾越多大的胆,也不敢欺骗朝廷,这是欺君之罪,他担待不起。”

    “也是。”

    安还这才停了疑问。

    洛凉庭又想了一会儿,而后问道:“吩咐你们进山林中寻找,有收获吗?”

    原来,洛凉庭第一个寻找方向就是青州的山林。

    “大掌事,您吩咐我们沿着进入青州的几座大山,寻找曾越大人一家的踪迹,并且去大山附近的村庄询问百姓情况。但是青州地广,实在不是一、二日能做完之事啊。”安还回答。

    “没事,慢慢找吧,猎影者只会比我们更难。”洛凉庭宽慰道。

    “是,是。不过——”安还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洛凉庭看向安还。

    “大掌事,确定猎影者的下一个目标是曾越大人吗?方便告诉卑职,依何判断的吗?”安还道出自己的疑惑。青州今日调动大量部队,如果洛凉庭判断有误,那不是浪费了好多人力资源吗?

    洛凉庭收回视线,转向门外可见的一方天空:“至少到目前,我确定,他早晚都是要来青州的。至于原因,你不需要知道,做好你份内之事就行,请相信我。”

    “是——”安还回应。他也不敢刨根问底,毕竟级别上差太多,东歧书院大掌事,就连他陇唐的皇帝李谈,见之也要礼让三分。

    这时,远处天空突然飞射而来一道光束,那光束好像似曾相识。

    洛凉庭看着那光束正向着这边飞来,转头对安还说:“安刺史,你先下去吧。”

    “是。”安还没有怀疑,便退出堂外,向着大堂走去,他身为一州刺史,当然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安还前脚刚走,那光束后脚便进了二堂,来到洛凉庭身前停下,并化作人形,是龙微的模样。

    “师叔。”光影状态的“龙微”行礼。

    “微儿,怎么了?是有发现吗?”洛凉庭端坐着问道。

    “师叔,您昨日让微儿做的事,微儿都去做了。郎零县的账本我已经让人取回来,现在正在与朝廷户部存放的账目,进行核对,很快就有结果。

    “还有,我派出了大理寺的大批官兵,连同郎零县的地方官兵,对郎零县境内进行彻底地搜寻,他陆可一介凡夫俗子,想必也逃不过这般搜索。

    “再有,我已经派人去找帝派中人打听过了,平淮侯一家为人温和,深居简出,一辈子也没有去过江淮地区,与江淮人也没有过多往来,更不用说家里人会带着一口江淮口音了。”龙微报告。

    洛凉庭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很好。那么,让你查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说到此事,龙微眼中倒是有些兴奋,可眼底却也漏出了几分疲意:“您让我查找江淮地区有没有什么大案,与范逢有关。微儿昨夜,在档案房彻夜查找——”

    “嗯?你通宵干啊?”洛凉庭怪声问。

    “对啊——”龙微回答,不知道洛凉庭此话何意。那实诚的模样,让人可怜啊。

    “其实——你可以先睡一晚,今早起来再办的,如今猎影者的目标所在地,都有我们几人把守,不急的,别那么拼。”洛凉庭脸上有些不太好意思。

    龙微一听洛凉庭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睛:“您不早说?”

    洛凉庭摸了摸鼻尖,故作无辜地说:“你又没问——”

    “我——”龙微张大嘴,却啥也说不出来。若不是这洛凉庭是长辈,恐怕早被龙微骂点脏的了。

    “罢了罢了,说正事——”龙微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奈何得了自己这位有时不太正经的、尤其喜欢坑晚辈的师叔,便摆摆手,回归正题。

    “行,说。”洛凉庭笑了笑,也不再逗自己师侄。

    龙微深吸口气,这才说道:“我昨夜查找了半宿,没想到,还真有发现。”

    说回正题,两人都正经起来,龙微说着,还停顿一下,并拿出一册档案,翻开,然后接着说:“在二十六年前,也就是愍帝中温六年,在江淮地区发生了一起灭门案。”

    龙微话音刚落,洛凉庭便瞪大了眼,与方才龙微一般,他惊声问道:“又是灭门案?”

    “是的。”龙微肯定回答。

    洛凉庭惊诧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猎影者案至今,已经够复杂了,如果再来一种新思路,那是真的费脑袋。洛凉庭缓过来后,说:“你讲吧。”

    “是——”见洛凉庭缓过劲,可以接收新线索了,龙微这才说起了这起灭门大案:“这起发生在愍帝中温六年、江淮地区的灭门案,名为夜承案。夜承,愍帝初年的取榜进士,官至吏部侍中。为官期间,多次主动调任地方知县,取得了不俗的政绩,深受当地百姓爱戴。中温元年,愍帝为贺新元,提拔大批官员,便将夜承召唤回京,且越级提拔,任命为吏部侍中。

    “在吏部侍中任上,夜承坚持自我,清正廉明,政绩依旧出众。可,这一切,在中温五年,全都变了。

    “这一年的八月,突然有人向愍帝上密折,弹劾夜承贪污受贿,愍帝立刻重视此事,派人调查。没想到却真的查出,夜承在地方任职,以及任吏部侍中的这些年里,其实一直都在贪污受贿,并且还公然卖官。

    “调查清楚后,愍帝大怒,就要拿下夜承,照法诛杀。可是,有不少大臣为其求情,愍帝大怒过后,也念在夜承政绩之非凡并非虚假,劳苦功高,便饶了其一命。只是革去其官职,没收财产,发还原籍,子孙后代永不得为官。夜承申诉喊冤,却无人相信,于是其只能认罪受罚,这起贪污大案便就此结束。”

    龙微讲述夜承案时,洛凉庭便就认真倾听,同时,细细思考。他不想落下任何一个哪怕很微小的线索,试图将所有线索与案件构建联系。

    “人们以为,夜承其人,就要这样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却不想,第二年,夜承又出事了。夜承祖籍,是江淮地区洪州四水县,贪污案后其便与家人被发还至此,可是贪污的名头却令县人都看不起夜家人,于是夜承只好与家人一起,搬进了山里愍帝恩赐、没被没收的夜家祖宅,过起了隐居世外的生活,少与外人联系。

    “可在这年的四月,两个进山打点野味的猎人,意外去到夜府时,眼前的景象却令二人心惊胆战。只见,整座夜府全都被烈火焚烧了大半,好在那一日的前一个夜里下了场大雨,才没让所有痕迹化作飞灰。两个猎人立刻回到县里,禀报县令,派人前来调查。

    “经查,夜承一家都是先被人用利刃杀死,然后才被放火焚烧的。在现场,捕快官兵还搜出了数个大箱子,而箱子里却是空空如也,不知道先前装的何物。

    “县令认为,一定是夜承利用愍帝的心慈手软,将自己贪污的部分所得,藏进了这祖宅中,打算享乐余生。却没想到走漏了风声,被山贼盯上了,山贼屠杀了夜承一家,并抢走了这几大箱金银财宝。县令以此言论上报,朝廷方面也是认可这个说法,愍帝命县令通知夜承的远方血亲,替夜承一家收尸埋葬,此事便也就到此为止。”

    龙微一口气,讲完了夜承身上发生的两件大事。

    听完,洛凉庭双手交叉在脑后,托着后脑,闭上眼,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问:“那这些事,和范逢的关系是什么?”

    龙微似乎就是在等洛凉庭问这个,他对着手中的案宗,一字一句地念道:“在夜承案中,作证夜承贪污的人有,许靖、范逢、苏必闻、宋材……”

    “是他们!”

    洛凉庭闭着的眼睛在听到“苏必闻”名字时便立刻睁开,并瞪得硕大,方才略显悠闲的姿势瞬间消失,整个人上半身向前略伸,目光直射龙微,这是激动的、攻击性质的姿态。

    不等龙微话说完,洛凉庭就激动地大喊出声。

    “对,就是他们!”龙微合上案宗,目光坚定,与洛凉庭对视。

    数息后,洛凉庭收回目光,低下头,又一次闭上眼,只是这次神色尤为紧张。洛凉庭脑中不停地梳理着这些线索,思索良久。

    “所以,范逢第二封忏悔书中提到的贪污,可能是他们诬陷了夜承贪污,对吗?”洛凉庭依旧没抬起头,也没睁开眼。

    “很有可能,就像是平淮侯案一样,他们几个都是愍帝眼前的红人,想要构陷一个人贪污,太简单了。这种事,他们干得出来。”龙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洛凉庭长出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想到,相似的恶行,这帮人竟然能一犯再犯,这属实令他有些难以置信。

    洛凉庭这时睁开了眼,抬起头来,只见他的眼里,混浊了不少,神情亦是复杂了许多。他看着龙微,久久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洛凉庭想到了其他东西,这才稍微绕开了这沉重的话题:“话说,微儿,你方才说的第一个人,许靖,他又是什么人?”

    见洛凉庭稍微恢复了些状态,龙微才放下心来,他昨夜知道夜承案并想到诬陷这一层时,也是差不多的样子,也是对这干人的罪恶感到深恶痛绝,直到今早才缓过劲来。

    洛凉庭比之龙微,更具正义感,对于罪恶更是痛恨。但他也更理性,他更明白,功是功,过是过。

    “说这许靖啊,他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