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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幕 又是一起冤案

    四水县。

    清晨,韩辞正早早地起了床,简单梳洗后,便赶去刑房。

    “大掌事,辞正给您请安。”

    韩辞正端立门外,请安鞠躬。

    “韩公子啊,请进来吧。”

    屋里传来洛凉庭的声音,那声音显得很有正气。

    韩辞正推门而入,便见洛凉庭盘膝坐在地上,身上提起的灵力还尚未散尽,看来是在看完卷宗后,又凝气坐定修炼了一夜。洛凉庭此时笑着看向进门的韩辞正,其气色很好,丝毫不像是一夜不眠的人。

    “大掌事辛劳一夜,气色还如此好,足见修为之高强,晚辈敬佩。”韩辞正行礼道。

    洛凉庭笑了几声,同时站起身来,走到门外:“韩公子谬赞。如何?公子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晚辈起后,就来给大掌事请安了,想请大掌事一同用膳。”韩辞正恭敬道。

    “好,请韩公子带路,就去县中特色的小店吃吧。”

    “是,请。”

    韩辞正带路,二人出衙,前往城中小店吃早饭。

    小店里,二人点餐后,很快就上菜了,只点了两碗汤面。二人均是大家族子弟,修养很高,食不言,寝不语,是基本。

    刻钟后,二人均先后吃完了碗里的面。

    洛凉庭先吃完,而后看着韩辞正,笑了笑。

    “是晚辈吃相不雅吗?”韩辞正发现洛凉庭看着他在笑,于是笑着问。

    “不,韩公子别误会。我只是觉得,韩公子一个大族公子,平日里应当是锦衣玉食,没想到吃碗普通的汤面也能吃那么香啊。”洛凉庭笑着说。

    韩辞正一听,也笑了起来:“大掌事哪里的话,说晚辈在家锦衣玉食倒是不错,可是毕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百姓都是吃这些,辞正何来吃不得的道理?”

    洛凉庭点头称赞,笑得很欣慰。这韩辞正在他见过的那么多富家公子里,确实是少有的谦逊和亲民。

    “哦,话说回来,大掌事昨夜彻夜查察,可看出什么端倪?”韩辞正说起正事。

    “先不说昨夜看出了什么,我想先考考韩公子,你可知道我为何觉得夜承案有问题吗?”洛凉庭先卖了好大个关子。

    韩辞正听洛凉庭提问,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尴尬笑道:“大掌事,晚辈不知。”

    洛凉庭笑了笑,也不难为韩辞正,毕竟他并没有那么了解案情。

    “首先,这夜承案其实是两个案子,一为夜承贪污案,二为夜家灭门案,韩公子不妨猜猜,我所来是为了哪个?”洛凉庭又提问,就是想折磨韩辞正。

    韩辞正思考一息后,便脱口而出:“后者。”

    “哦?为何?”

    “大掌事昨日说过,猎影者案与夜承案有关,猎影者案又是灭门大案,与贪污,应该关系不大。再有,夜承贪污乃是在京所犯,就算是被构陷,调查也应该去京,不会来我四水县。”

    洛凉庭笑着赞赏:“聪明。我来四水县,就是要调查夜家灭门案。至于引我前来的,则是几日前从在京城的那份夜承案卷宗中,我看到的一个疑点。当然,此案疑点还有很多,可只有这一个,最令我奇怪。”

    “是什么?”

    “箱子。”

    “箱子?您说的,是那几个在夜家祖宅找到的,装载脏款脏物的大箱子?”

    “正是。”

    “那箱子有何奇怪?”

    “哈哈哈哈——”洛凉庭突然大笑。

    “您笑什么?”

    “韩公子啊,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夜家灭门案的现场,会出现这么几个大箱子吗?”

    听洛凉庭的话,韩辞正更是不解了:“那原本不是装载赃款的大箱子,山贼灭门后,将赃款拿走,箱子这才留在了现场的吗?”

    洛凉庭却摇摇头:“这就是问题所在,韩公子,你想想,为什么山贼抢夺金银财宝,却要把装载金银的箱子留下?我昨夜看了卷宗,共有七个箱子,而且是标准的官用装银箱,每个箱子都非常大,如果仅仅只是装载银两,每个箱子都够装足足十万两白银,七个箱子保守估计,都价值七十万两白银。试问,这是一伙怎样的山贼,能徒手拿走这么多白银?

    “如果他们是自己带来的装载物,试问,他们为何要将金银从那七个大箱子中转移到自己带来的装载物中?山贼行事,重在一字,‘快’。一旦拖延就有被发现的风险,他们甘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试问,目的是什么?这就是本案的第一个疑点。”

    洛凉庭说完,韩辞正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对于洛凉庭的几个问题,他根本答不上来。

    而洛凉庭看韩辞正好像并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便就又继续说了起来:“第二,韩公子,按你的认知,你觉得,山贼抢夺财物,为何杀人?什么情况下,他们才会动手杀人?”

    “嘶——应该是,被抢劫者反抗,不愿意交出财物,惹恼了山贼。”

    “是的。而在这起山贼做的案子里,很奇怪,夜家人的死亡地,并不集中,甚至有几人还是在床上睡时被杀的。试问,在他们抢劫时,夜家人都对他们形成了威胁么?他们为什么要灭夜家满门?如此做,是不是有杀人灭口的意味?那么,我就又要问了,韩公子,此案的情形下灭口的目的可能是什么?”

    韩辞正这次想得有些久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谁?”

    “一点不错。灭口的目的,一般无非两种。一是与人共同犯罪,故而杀害同伙以保全自己,二是想隐藏身份,故而杀掉所有知情者。不过其实二者本质是相同的,都是犯案人想隐藏些什么。

    “那么,第三个疑点出来了,山贼就是一群草寇,他们为什么害怕被人发现、或者说认识?反正一直都躲在山上,有何必要一定杀了所有人?如前所说,他们作案的时长越长,越容易被发现,逃跑的时间也会被挤压掉,为何要苦苦搜寻夜府上下,一定要杀死全部夜家人?”

    洛凉庭的几个疑问,个个直戳案件命穴。

    “再有,就要说到夜承身上。第四个疑点,夜承贪污案,在一开始夜承被弹劾时,愍帝就派人暗中跟踪、观察夜承,包括京城夜府中的所有人。

    “试问,他哪来的时间转移赃物至这四水县?就算是提前转移,他又怎么知道愍帝一定会念其功劳,而免其不死?如果他死了,这笔财宝如何办呢?留与后人?他要是死了,愍帝何来的念其功劳,而留下祖宅不予查抄?

    “再之后,就要说回四水县。第五个疑点,那些山贼,从何而来?又到了哪去?我昨夜翻查四水县志,那段时间根本没有百姓上报,有山贼进入四水县。敢问,山贼这么一个草寇群体,如何有这么厉害的行动力,能令遍地百姓的地方,没有一个百姓发现异常?

    “如此说来,此案真可以说满是破绽。如此多破绽,当年查办此案的四水县官员,竟没有丝毫发现,甚至案发后,居然没有大规模地发动官兵搜寻、剿灭这伙山贼,这是为何?说得世俗点,那七十万两白银,不要,不可惜吗?这就是最后一个疑点。”

    洛凉庭总共六个疑点,个个渗透如水,直切要害。说得韩辞正目瞪口呆,久久才缓过神来。

    “所以,您认为——”韩辞正欲询问洛凉庭的看法。

    而洛凉庭却摆了摆手:“现在我还不能肯定,我还得去一个地方,确认一下。”

    “去哪?”

    “夜家祖宅。”洛凉庭眼中极为坚定,他肯定那个地方,有他要找的真相。

    “夜家祖宅?”

    “正是。劳韩公子带路,我们去一探究竟。”

    “是。”

    韩辞正虽然不知道洛凉庭的目的,但也还是照办。二人令一队衙役随行带路,前往大山深处。

    四水山,四水县中最大的山脉,虽不算重峦叠嶂,但也是气魄非常。

    大山深处,夜家祖宅。

    这祖宅先是被烈火焚烧,又经历二十余年风雨摧残,已是充满残桓断壁的凄凉、破败之感。

    洛凉庭一行人来到府前,都对之唏嘘不已。

    “如若真是冤案,夜家可以说是,悲惨万分。”韩辞正叹息。

    “是啊。走吧,进去看看。”

    洛凉庭带头,进入已经二十余年没有人烟的夜家祖宅,

    洛凉庭一进入,便在前院中停下,先作揖深行一礼,抚慰亡灵。而后闭上眼,调出昨夜存在脑中的资料,在脑海中复原案发次日清晨,县令、衙役们看到的现场模样。

    而后,洛凉庭进入各个房间、堂厅,细细勘察。

    一个多时辰后,当洛凉庭招呼所有人进入大堂时,所有人便见洛凉庭坐在大堂已经有大片区域腐朽的大椅上,脸上的神情满是兴奋。

    “看大掌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有结论了吧?”韩辞正问。

    洛凉庭颔首,却不急着说出结论:“韩公子,有些话,可能稍微有辱于你——”

    “无事。辞正是晚辈,大掌事说什么都行。”韩辞正立刻说道。

    洛凉庭又是颔首:“韩公子,如果你是山贼,你会怎么做这起案子?”洛凉庭所说得“有辱”原来只是如此小事。

    韩辞正想了想,便说:“如果是我,我会先打听消息,确认以后,在夜里突袭,直奔夜承所居的厅房,控制住夜承。然后派一部分人尽量地拦截住夜家人,不让他们逃走。把他们绑起来,控制住。

    “同时,开始搜寻财物,如果找不到,就逼问夜承,甚至可以抓来夜承的家眷,威胁他指认财宝隐藏的地点。在得到财宝后,先令一队人将财宝带走,之后估计同伙已经转移财宝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率领剩下的人离开。”

    洛凉庭颔首同意韩辞正的话:“那好,我们就按照韩公子的作案过程,来好好分析一下。第一,财宝的消息,在案发之前,整个四水县根本没人知道夜家有宝,试问,这伙山贼如何得知?七个大箱子被发现时就在大堂门前,那么是谁将它们搬来此处的?夜承再自负,也不会把赃物摆得如此显眼吧?如果是山贼搬出来的,他们又从何得知这些赃物的存在?

    “第二点来自卷宗,如果是你,你会把大府四个门全部打开吗?从大门闯入,直扑夜承居住的正房即可,何必多此一举?故布疑阵?不可能。这府院没有大到不能绕路的地步,况且抢夺盗窃之事,肯定提前安排好退路,如此做是何道理?

    “第三,山贼并非滥杀无辜之辈,更是不可能对孩童下手,你也说,用绳子绑起来控制住就行,为何要冲入各院,全部赶尽杀绝?

    “第四,为什么放火?意义是什么?放火会导致动静极大,这不是给他们多了份麻烦吗?一旦有百姓夜里抓些野味什么的,火光很容易将他们吸引过来。

    “第五,夜承死亡的位置,他居然死在了后门附近,离大堂将近百步,这是为何?依你所说,山贼进入后,理应立刻控制夜承,让他来指认财宝所在地。最少都得找到财宝后才能杀了夜承,并且当时大堂一定都是山贼,夜承如何的本事,能在指认后,挣脱山贼控制,逃到百步以外的后门呢?

    “第六,夜承的二夫人,案发时在后门附近的一个厢房中睡觉,并且被发现时是死在了床上,而且看样子是在睡梦中被杀死。试问,山贼为什么要杀了她?她能看到什么?知道什么?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不知道诸位,有谁看出这火,放的异常吗?”

    洛凉庭看向众人。韩辞正和衙役们,看了看周围,又互相看了看,最后都只能摇头。

    洛凉庭见状,还是只能自己开口言道:“我观察全府,通过被烧毁的程度,观察火势蔓延的路径,发现起火点应该有六个之多。又发现,这六个起火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离这大堂,很远。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除非整座夜家祖宅都被烧成一片白地,不然这大堂,不会有事,这大堂前摆着的七个大箱子,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那就奇怪了,如果硬要给他们放火找个解释,那就是毁灭证据,那么,为什么不先从这大堂开始烧?这么自信火能烧掉整座夜府吗?至少先把这七个大箱子烧掉,做成夜家被仇人报复,招致灭门,不好吗?

    “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那些所谓的赃物,根本不存在,而血洗夜府的人,希望我们看到这七个大箱子,认定夜承贪污受贿。”

    “啊——”众人惊呼,洛凉庭竟有如此推理,这完全是要把夜家灭门案的性质改变啊。

    “您的意思,血洗夜府的,不是山贼——”韩辞正听懂了洛凉庭所说。

    “正是。绝不可能是山贼。那帮歹徒,在那个夜里,突袭夜府,从多门同时闯入,见人便杀。夜承应该是找了个机会,向后门逃窜,后门直对大山,逃入深山才能有条活路,却在后门前被追上杀害。

    “歹徒确认杀完夜家人后,便将带来的七个空的大箱子摆在大堂前,想伪造成山贼抢劫杀人。然后看准了将要下雨,在远离大堂的地方放起火,烧掉一切他们来过的痕迹,以及那些他们想要毁灭的证据。大雨来得很及时,大堂与那些用来构陷夜承的大箱子,安然无恙。这,才是那个夜里,发生在夜府的故事。”

    洛凉庭终于说出自己完整的推理。

    众人听罢,均是无言。这起早已定案的案件,竟能被洛凉庭找出如此多的破绽,并找出了真相,真是不可思议。

    “大掌事,神人啊。”韩辞正感叹道。这样的人,他此生未曾见过。一众衙役亦是如此附和。

    洛凉庭脸色有些阴沉,如此沉重的真相,让他也不怎么轻松。他站了起来,走到院中,仰头望着天空,空中也有些阴沉,好像要下大雨了。

    “所以啊,韩公子,知道我为何会注意到箱子了吧?仅仅凭借七个空箱子,便定夜承为恶,甚至觉得夜府被灭门,是上天报应。办案如此马虎,才令元凶巨恶至今逍遥法外,才令忠节之士蒙受冤屈却还受人讥讽。”

    说至此,洛凉庭不由得深叹口气。

    “有如此贪脏耍滑的官吏,这是天下百姓的不幸啊。”

    韩辞正跟在洛凉庭身后,也感受到了其散发出来的深深的悲哀,那是哀天下百姓之不幸,哀陇唐国运之不幸。

    “那,大掌事,真凶应该是谁呢?您查出来了吗?”

    方才悲哀之时,闭上了双眼的洛凉庭,听到韩辞正的提问,又睁开了眼,直视远方,眼中有着无比的笃定。

    “是的,我想,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