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盘氏

    我看这姑娘也就20岁上下，凤尾眼、朝天鼻，脸上还有些雀斑，相貌有些丑丑的，但是人长的挺高，估计得有一米七，感觉比陈里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去。她头上用粉色的绒线扎着平飞凤凰髻，说明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大闺女，但是张嘴言笑之间，又露出上齿镶嵌的一个金牙（后来才知道这是闽中畲族的习俗），给我一种莫名的喜感。她看我盯着她脸看，倒也不羞涩，落落大方地问道：“你们想要买什么草药嘛，我阿爷都能找到。”

    我问道：“你们可有野生的沉香？越大块的越好。”

    这下倒是问住了这姑娘，她可能也未见过沉香，回头叽叽喳喳地用土话问她阿爷，老头摇了摇头，又叽里咕噜地讲了一通话。

    “我阿爷说，野生的沉香很不好找，有的地方长了沉香树也一直不会结香，难得找到一些吧，又很少有人会要，很难卖掉。”姑娘给我们翻译过来。

    陈里说道：“大爷，我们想自己进山去找沉香，你一直采药，肯定对山里情况熟悉，能不能给我们做向导带个路，我们付你报酬。”

    老头又摇摇头，指指地上的那些草药，又指了指自己的腿脚，苦笑着说了一通土话。姑娘翻译道：“阿爷说，他岁数大了，去不了出产沉香的深山老林里，给你们带路也是白费劲，再说他还有那么多的草药要卖掉，要给我攒钱换嫁妆---”说到这里，这姑娘的脸微微一红，露出了点羞涩之意。

    陈里一拍大腿道：“哎呀，攒嫁妆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耽误了，我们得帮衬一下。来，大爷，你这些蛇盘干、还有那些草药，这都什么价钱？我统统要了。”

    其实这一摊子的草药，全加起来也就一千多元钱，而且老头也没指望赶一次集就能全卖了，可见这里山民平日生活的艰苦。陈里让小吕把草药打包了先送回客栈去，老头拿着钱去采买要带回山里去的物资，我们仍然和这姑娘席地而坐，边聊天边等他们回来。

    畲族姑娘也许天性活泼开朗，又见我们大方买断了她阿爷的货，所以言语中对我们十分热情，几乎是有问必答。陈里问她姓名，她自称叫作“盘小琴”，原来这“盘”姓是畲族人的大姓，他们敬奉的祖先就叫作“盘瓠”，是远古赤帝手下一位狗头人身的将军，它为赤帝打仗立了战功，赤帝就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他，他就带着老婆和族人来到这五溪之地，繁衍生息。时至今日，除了盘姓之外，畲族人还有雷、蓝、钟等大姓，但是在畲族人看来“盘”姓始终高人一等，算是老祖宗的嫡系后代，通常掌管着村落里的家庙、巫医等事宜。

    我把林恩留下的地图打开，指着其中一处标着“棺材山”的地方问盘小琴，可曾听说过这个地方否，又是否知道如何去到那里？她面露惧色，说住在武夷山里的畲族人都知道，但是平日里都不会去那地方。

    “我们的村子在猪头岩，是从这里去棺材山的水上必经之路，两地相距船行也就个把小时。但是那棺材山里，崖壁上到处都是吊棺材，里面有死人，阿爷说不能去打扰它们，吵醒了它们是要把你抓去吃肉的。”盘小琴说道，显然她口中的“吊棺材”就是林恩所说的悬棺了。

    陈里听她说认得我们要找的地方，不由得兴奋起来，他侧过头来用上海话跟我说道：“我们找个理由去她村子里吧，然后再从她那里过去那个棺材山，进退都更方便些。”

    我说好啊，最好拿出你平日里泡妞的精神来，说服这个姑娘亲自给我们带路跑一趟，我倒是不需要她陪着跟我们去爬山探洞，只要能帮着让我们能认清来回路程就行。

    陈里做了个鬼脸道：“我可不喜欢比我还高的姑娘，我看她蛮喜欢跟你讲话的，不如你就顺便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盘小琴似乎知道我们两个在议论她，笑嘻嘻地插嘴道：“你们俩是什么地方的人啊，嘁哩喀喳地说的什么鬼话儿---”

    陈里指了指我道：“我们是从上海来的，我这个兄弟还是个光棍来着，他说想去你们村子看看，有没有跟你一样的美女，娶一个回去做婆娘。”

    盘小琴根本不在意陈里话语中的调笑之意，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你们来嘛，我们村子里的姑娘个个都和我一样的漂亮，你看中哪一个了就跟你去上海。”

    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得开心，说走就走。我去旁边的小店里买了点烟酒，当作上门去的礼物，等小吕和盘姑娘的阿爷回来，众人就一起上了她家的竹筏子，向着武夷山区里而去。这里其实远不止五条溪流，只是当溪、崇溪、月溪、龙溪、楠溪这几条的水域比较宽阔，利于通行而已。从这几条主水道分流而出、或是从山区里汇聚而下的小溪小河还有很多条，互相交错流淌，所以山民们出门往来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长长的竹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