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龙溪

    山村小地方、消息传得快，听说盘小琴家今天来了城里的几个后生做客，马上就招来了几个老人和一些小孩子。我让陈里拆了带来的卷烟，散发给在场的人，大家就在盘小琴家门口的院子里坐下聊天，有小吕这个福建人在旁边半通不通地做翻译，互相聊得倒也挺愉快。

    我从包里翻出当作能量补充备着的几块巧克力，让盘小琴分发给那几个孩子，他们稀奇地拿在手上看来看去，似乎是从来没吃过。我看他们大的有十来岁、小的也有四五岁，个个都光着脚丫子在泥地里跑来跑去，忍不住问道：“他们难道都不去上学吗，天天这么疯着玩，大人也不管？”

    盘小琴道：“我们以前这里的小学老师嫌钱少，出门打工去了，现在就没有老师教他们了。不过我们这里也不兴念书，我也就念到初中就辍学了，那个初中的学堂还在很远的镇子上，又要收学费饭费，很多人家都不舍得花这个钱的，还不如让孩子早点去种茶、采药补贴家里呢。”

    我一时也无语，中国太大、穷人太多，城市人与乡村人的观念差距更是十万八千里，这也不是我能改变的，还是先顾着自己的事吧。陈里在一旁跟老乡们聊天，打听着“棺材山”那地方的掌故，有老人便说道：“棺材山的得名，就是因为那里悬棺多。而且据说山里还有蛮王洞，几百年前朝廷封的蛮王死了，都会埋到那个洞里，但是我们这里的人，谁也没有亲眼见过蛮王洞在哪里。”

    又有老人道：“那山里去不得，尤其是月圆的夜里，那些吊棺材里的尸体，会跑出来拜月亮，吸收天地的精气，如果遇见有活人，还会把人抓回洞里吃了----”他做了个鬼脸，旁边正在吃巧克力的小孩吓得都跑散了。

    盘小琴以为我们还想着去那里找沉香，就说道：“今天时间有些晚了，不如明天一早我陪你们去那里转转，只要不是在那山里过夜，我倒也不害怕。”

    我连声道谢，心想只要你能把我们送进山就行，真要找到林恩跟他搭档去过的地方，你个女孩子家的跟着、我还不放心呢。

    盘姑娘家虽然穷，招待我们的晚饭却还是准备得很丰盛，有挂在屋檐下风干了不知多少年的野猪肉炒辣椒，有土鸡蛋炒黑色像苔藓一样的地皮菜，还有鲜得掉眉毛的蛇肉炖石鸡。这石鸡其实不是鸡，是浑身有黑绿色斑纹、生长在溪流里的一种大青蛙，和盘爷爷抓的五步蛇一起炖着吃，美味无比。说实话，若是在上海吃这么一顿，估计得花上千元钱，搞得陈里脸皮这么厚的人都有些难为情起来，感觉占了盘姑娘家好大的便宜。

    第二天一早，盘姑娘就要领着我们出发。盘爷爷知道我们要去棺材山，也不阻拦，拿了些草药来给我们每个人的脖子、脚上都抹了一遍，这药一股辛辣味闻着有雄黄和朱砂的成分，他说是能防着山蚂蟥和毒蛇的，又让我们早去早回，不要在山里过夜。言语间对盘小琴这么个大姑娘单身跟着我们三个男子进山，倒是毫不在意。

    盘小琴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篙，顶端是一正一反、一大一小的两把弯弯的镰刀状刃口，形状有点像西方漫画里死神手中的武器“收割之刃”，她说这是上山可以砍树开路、下山可以顺手搂猪草的祖传神器“缭风刀”，当年盘王狗头将军打仗时候拿的也是这种兵器。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看那寒光闪闪的刀锋，要是抡起来挨着一下，估计是能把一条胳臂给砍下来的，心下对她爷爷的放心倒是有了一些觉悟。

    众人再次上了竹筏，这次由小吕和我轮换着撑筏，盘姑娘只需坐在前头指路就行。这次不走来时的崇溪水道，而是向西南方拐进了传说中出产沙金的龙溪，这里周围的山石多呈现出一种暗红色，植物也稀少很多，两岸的崖壁上不是可以见到有大大小小的瀑布垂挂而下，汇入到溪流中。

    我看那竹筏经过水面溅起的水花中，不时会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反光发亮，忍不住问盘姑娘道：“这里是不是真的有出过狗头金，那些反光是金沙吗？”

    盘小琴笑道：“这条龙溪以前可是一直有人来淘金沙的喲，传说是有人捡到过很大的沙金块，但是我从来没见过。我们畲族人淘到了金子也不是为了换钱，就是为了给没出阁的闺女打两颗金牙，图个好看、好运气。”说着，她咧开嘴笑，里面唯一的一颗金牙又在闪闪发光，看样子她家里还没给她攒够镶第二颗金牙的金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