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卫姬

    白矬子听见周云富开口还了价，开心得眯起了眼睛，跟我们说话的口气也越加地松快起来，他说道：“没错，这件东西就是我亲手趟回来的，可惜那个墓之前被人打过盗洞，里面没有剩下什么东西，整器只找到这一件。”至于具体他是在哪里挖的土方，他便支支吾吾不肯多说，只说在西安郊区兴平县的乡下，离着汉武帝的茂陵不远。

    周云富和白矬子又来来回回砍了几次价，最终商定以三十五万元的价格成交，陈里打开包点了五万元的现金给他，其他的只有等白天银行开门了再安排转账。趁着白矬子高兴，我索性就跟他打听，出了西安这个地面儿一直往北走，在宁夏和NMG交界的那片儿，他可曾碰到或听说过有什么大墓？

    白矬子歪着头想了许久，说那里可能有西夏人或者辽金时期的王族墓葬，他在鬼市上遇到过那些地方来的古董贩子，拿出手倒卖的多是一些玉件、古陶瓷、金银器，几乎没有什么大件的青铜器物。我又问，有没有可能会有更早一些比如西汉时期的大墓，白矬子笑道西汉那时候那些地方都叫作“塞外”，是北狄、鬼方、匈奴这些蛮夷人的地盘，他们本来就不兴厚葬，而汉人们即使偶尔占领了那些地方、当时的贵族们谁也不会愿意死后去埋在那里，所以哪里会有什么大墓。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白矬子很热心地给我们去张罗早餐，周云富见我有些失落的样子，凑过来道：“咱们要去漠北狼山里找的地方未必一定是个大墓，倒是这件东西，我敢说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出自西汉时候的一个大墓，没准还是王侯级别的。”

    陈里听见来了兴趣，问道：“老周，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

    周云富拿起鎏金盆，指着上面的铭文道：“明光宫，是汉武帝登基后特地为安置王后而新建的宫室，这在史料中是有明确记载的。《姬》这个词，在当时泛指宫廷内除皇后外所有被皇帝宠信过的女子，有名如赵姬、薄姬等等，而这个卫姬，你们想想她会是谁？”

    我脑海中唰的一亮，和陈里异口同声道：“卫子夫？”

    卫子夫就是名将卫青的姐姐，卫青原来不过是馆陶公主门下的一个马夫，正是因为他的姐姐被汉武帝宠信，才得以调入军中任职，后来更是在与匈奴人的战争中大放光彩。

    周云富拍手道：“对啊，卫子夫后来取代了那个著名的阿娇、做了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也只有她有这等贵重的身份，才能用这种鎏金青铜器来做沐盆。”

    我想了想道：“还是不对啊，如果是卫皇后，她死后难道不应该跟汉武帝刘彻一起合葬在茂陵中嘛，难道这白矬子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去挖穿帝陵？”说到这里，背上都冒出一股冷汗来。

    周云富摇头道：“史料记载，汉武帝晚年的时候闹出了太子巫毒案，卫皇后是被逼自杀身亡，未得善终，所以并没有葬进大陵，但是最终葬在哪里也没有记载。白矬子刚才说是在茂陵附近的乡下挖到的这件东西，那很有可能就是刘彻为卫子夫单独起的大墓，只可惜这家伙不肯跟我们说实话，光靠这几个铭文孤证，也不能判定这就一定是卫皇后用过的东西。”

    陈里说道：“周老板看来还是你懂得多，这土包子可能光知道这是件少见的青铜器，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些道道，我们得跟他再盘盘底，如果能再找到些是卫皇后大墓出土的证据，我看这盘子一转手起码能卖到两百万以上。”

    说话间，白矬子已经安排上了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和坨坨馍，大家坐下边吃边聊。陈里有心想再多套几句白矬子的话，话里话外都围着这个沐盆出土的事转悠，可是这矬子却鬼得狠，讲到关键地方总是含糊其辞，只说那个墓他也是循着前人的盗洞、进去捡了点残羹冷饭，里面应该还有更大的内墓室，因为找不到室门所以也没法再挖进去寻宝。

    “现在政府管得严，你也整不了太大的动静。”白矬子解释道，“这周围郊县，村子分布得也多，如果没有村民接应，你们这些外乡人就算找对了地方也没用。不过兄弟我的消息还算灵通，只要是有大墓被趟开了，有什么好东西出土我都能先知道，你们只要能出得起价码就行了。”

    我是听明白了，这家伙是一级开发加二级代理的活都干，最大的优势就是挨着这条“鬼市街”，上下游的消息都灵通啊。

    白矬子话头一转，又开始盘问起我们一直要去北方NMG的地界究竟做什么，周云富之前已经告诉过他说我们都是在上海开古玩店、要去NMG那里搜货，路过西安。看样子他不是很相信，这会儿借着热乎劲儿，白矬子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诡异地笑道：“那地方的人都野蛮得狠，也不会有什么好货，你们想去那里找大墓，多半只会撞到孤魂野鬼，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