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沐盆

    我们没想到会被带到如此雅致的一个场所，待走近主屋内就更惊讶了，屋子里到处摆满了古董陈设，有大件随处摆放的石雕像、青铜器、唐三彩，也有放在几个玻璃展柜里的金银器、玉件、陶瓷碗，墙上也挂着好几幅山水古画，琳琅满目，简直就像是到了一家小型的博物馆。

    侏儒招呼我们几人坐下，自我介绍道：“鄙姓白，天生的这副五短身材，所以朋友们都喜欢叫我白矬子。我从小就住在这里，看着这条街上的鬼市一天天的兴旺起来，也就在里头倒腾些破烂货，混口饭吃。”

    我回头看看陈里，意思是你看人家多低调，住的大宅门、收藏了一屋子的好东西，却自称是卖破烂的，你丫开个小破店、却背着一堆现金当街露白收货，这不招惹是非嘛。

    陈里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急吼吼开口道：“白老板不是说有好东西要出手嘛，快点拿出来看看----”

    白矬子起身打开屋里的玻璃展柜，从里面拿出几件青铜酒器和玉件来递给我们看。周云富接过来用放大镜仔细地端详，片刻之后只在自己面前留下一个青铜爵杯，把其他几件推了回去，而我和陈里看过那几个玉件后，也都摇摇头把东西放回原处。

    周云富和我目光交汇，两个人心中都明白，除了这个青铜爵杯，其他的几件都是赝品，骗骗外行游客可以，可经不起内行的人细看。周云富开口道：“白老板您这几件货，我们看不太懂不敢问价，也就这件青铜爵酒器我看着还顺眼，你开个实在价我就要了。”

    周云富也不敢直接说你这卖的都是假货，只能委婉地以“看不懂”做说辞，那白矬子却哈哈笑道：“几位果然都是行家，我就知道这几个高仿货瞒不过你们的眼睛。好货我也真的有，你们稍坐。”

    他走进内屋，不一会儿捧着一个木盒子回来，打开后拿出一件洗脸盆一样的东西，通体金黄色没有任何纹饰，只有表面不少黑黢黢的锈斑，露出下面也是青铜质地。我和陈里互相呆呆地望了一眼，暗道这东西就算是真品，恐怕也不值什么钱，看着也太普通了点儿。

    周云富却很慎重地接过来上下翻看，看他入手的样子这个盆还挺重，白矬子先开口道：“这件东西我入手才半个月，是在郊区兴平县下面的一个农村里出土的，周老板您几位给掌个眼，把一把关。”

    周云富顿了一顿，又翻来覆去地看了这盆几遍，才开口道：“这应该是件比较少见的鎏金青铜器，看形制就是盛水沐浴用的实用器，你们看这底部还刻有铭文《明光宫卫姬沐盆》，说明这就是某个贵妇用的洗脸盆。铸造工艺简洁、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也符合西汉初期大部分青铜实用器的时代特征。不错，是件值得收藏的明器，我有兴趣，白老板给开个价码吧？”

    陈里恍然大悟，轻轻跟我说道：“原来是件鎏金青铜器，还这么大个儿的盆，那倒的确是罕见。”古人没有电镀工艺，要想在这么大件的器物上涂上黄金，必须要通过复杂的化学勾兑方式来实现，其过程可能比直接拿黄金开模制作出来还要难。

    我的心思却集中在周云富刚才说的铭文上，“明光宫”、“卫姬”这几个字说的肯定是宫室内某个姓卫的贵妇咯，不过她的作派似乎也太大了点，一个洗脸盆都要用青铜器开铸鎏金，显然身份不低。

    白矬子抚掌道：“周老板果然是个明白人，现在能看懂好东西的人太少了，我也不敢给您开虚价，你看这个数可以吗？”说着他摊开手掌，伸出五指到周云富的面前晃了晃。

    “五十万？”陈里瞠目道，“白老板的这件东西虽然是大开门，可这价格也实在是有点贵了----”青铜器在国内的地下交易价格确实不怎么样，一来是政府打压得厉害，二来赝品太多（包括明清近代仿制高古品），有能力识别鉴定的人太少，所以有钱人也不敢买。除非是像周云富这种有门路将东西送到海外去拍卖的，那价格当然远高于国内的地下成交价。

    周云富竖起三根手指，伸回到白矬子的眼前，说道：“初来宝地，我给您这个数，就算是拜过白老板你的码头，上个香了。大家交个好朋友，以后可以常来常往，另外嚒----”

    周云富还了三十万元的价，另外还想跟他打听这件东西到底出土在哪里，同一批出土的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物件。我听周的口气，似乎已经认准这个白矬子不仅仅是个收货卖货的中间商，而是一个会亲自去挖土方的高手，心里忍不住暗搓搓地想到，这个矬子的五短身材、倒还真的蛮适合打洞钻地的，而且也似乎只有这个缘由，才能解释鬼市上的人为什么看到他都有些害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