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骨笛

    第二天的行程开始，也许是离得城市远了，可以看到野生动物多了起来。上百头的黄羊聚集在一起，看到我们远远过来，就开始不停地纵跳，把屁股上的那撮白毛对准我们亮了出来，往更远处跑去。老博说这种群都是算少的了，十几年前上千只的黄羊群他都碰到过，呼啦啦地奔跑起来，就像是一层黄色的风暴卷过草地，而且看到人也不怕，傻傻地等在原地你可以靠得很近。现在它们都被猎人教会了，跳起来亮白毛，就是在警告同伴们，“食肉两脚怪”来了，快跑！

    陈里看了看距离，如果不靠偷袭，弩箭的确够不着，便向老博道：“黄羊肉好吃嚒？要不你去开枪打一头。”

    我知道老博的子弹并不多，阻拦道：“别听他的，子弹要留着防身，不要浪费在这上头。”

    老博点点头道：“它跟羊肉也差不多，还更膻一点，回头到了海子边，我想办法抓鸟给你们吃，论好吃还是天上飞的。”

    众人继续前行，陆续又看到有野驴和狍子跑过，更多地是草丛里的旱獭和鼠兔，会从地洞里钻出来傻乎乎地盯着我们看，然后你稍走近些，都忽一下散开消失在地底下。偶尔也能看见暗红色的狐狸飞快地跑过，发出“吱吱吱”的叫声，大概是在追逐老鼠，还有一种胖乎乎、圆头短腿像野猫一样的动物，趴在岩石上晒着太阳一动不动，远看就也像是块石头，老博叫它“乌伦”，说它也是喜欢抓旱獭和鼠兔吃的食肉动物。

    陈里悻悻道：“估计这趟你一枪都不用开，这里吃肉的动物都长这么点个儿，都不像是什么猛兽啊。”

    老博道，不能大意，等靠近了大山那里，狼群和豹子就会出没，这个季节的海子边还会有想藏膘冬眠的马熊游荡，这些要是突然撞上了还是会对我们人身安全产生威胁的。

    又走了两天，终于望见波光粼粼的乌梁素海，水面看着一望无际，难怪被当地人称作“海”，只是这水质不咋地，近岸处的水面上都长着一层绿色的水藻，还能看见有缺氧而死的小鱼星星点点地漂浮着，散发着腥臭味。好在对于骡马骆驼来说，它们也不讲究，一个个走到水边将头埋下去，拼命地喝起水来。

    老博指着北面的山影道：“那里便是狼山了，我们沿着海边向那里最多再走两天，就可以进山。”

    等牲口们喝足了水，我们还要拉着它们退开到岸边一定距离后才能扎营，因为水边很多是干涸不久的沼泽地，而且晚上可能会有其他野生动物来喝水，我们得避免跟它们发生冲突。

    我和周云富去砍了一些干枯的芦苇，准备升火喝点热的，陈里则拉着老博要去打水鸟，说是趁天黑水禽归巢去试试运气。不多久，他们还真的提着几只野鸭、一只大雁斩获而归，陈里对老博赞不绝口，说他伏在草丛里，弄了截芦苇杆含在口中、只靠着口技模拟发出鸟叫声，就骗近来很多大鸟到了十几米的眼前，然后再用弩箭点名、十中八九。

    老博得意地呵呵笑着，熟练地掏出小刀给几只鸟扒膛去毛，又抹上盐巴架到火堆上烤，这还是我第一次吃野生的大雁肉，果然味道鲜美无比。最奇特的是这鸟身上的骨头都是中空的，老博啃完肉后将它的一根翅骨取下，弄干净后用刀在上面扎了几个孔，直接做成了一支骨笛送给我，说是在月圆夜吹响它后、可以跟死去亲人的灵魂沟通。我慎重地接过藏好，暗道这也算是这趟旅行的一个纪念物吧，但如果真地半夜吹响它、先来的多半也是这只大雁的冤魂。

    又向北走了两天，乌梁素海的北尽头也甩在了我们身后，地势慢慢地高了起来，老博指着前方高耸的山头说，明天开始山路艰险、大家就不能再乘马和骆驼了，我们得靠徒步翻越这座山头，才能靠近到野狼沟那里。

    我问他，那我们这些大牲口怎么办，返程总还是要它们的吧，老博说他在前面山脚下有熟悉的牧民，扔给他帮忙照理几天就行，他以前骑马来打猎也一直是这样。

    草原上的人大多热情好客（当然也有可能跟老博这个萨满的身份有关），我们找到的这个蒙古包的主人，是一对满脸皱纹的老夫妻，非常高兴地迎接我们的到来，一点都不嫌弃我们蓬头垢面的样子。老博说他俩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孩子们都搬去了县城里，他们舍不得放弃养羊的活计，就一直留在了这里，我们把牲口和累赘的东西都扔给他们看顾，绝对可以放心。

    晚饭的时候，老两口听说我们要进野狼沟，都有些担心地提醒道那个地方有凶险，说以前有人走丢了马匹牛羊，跟着痕迹进那里去寻找，都只捡到些尸体骨头，甚至去寻的人都有失踪回不来的。而在好好的天气半夜里，那沟中还会传来隆隆的打雷声，据说是山神发怒、降天雷惩罚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