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己身为筹
“你不用谢我。”
颜未明不闪不避，受完了苏宇的拜礼，竖起三根指，缓缓说道：“其一，你虽聘了我，但我一日也未正经教过你，反倒是找了个聊天的好对象，育德之恩无从而来。”
一根手指弯下。
“其二，我去你洛家的启灵法阵只是对其起了兴趣，本身与你无关，即使我不在那里，区区正灵境一阶于你而言根本不够看，护法之恩无从谈起。”
第二根手指弯下。
“其三，不经告知就去了你们洛家的禁地是我有错在先，逼退那真灵境算是个小小的回报，从此你我扯平互不相欠，之后他再来我也不会出手，洛家生死由命，所谓保家之恩不必再提。”
最后一根手指弯下。
老人俨然一副撇开一切的淡然态度，苏宇却不为自己郑重其事的道谢落空气馁，而是沉默片刻后歪嘴道：“先生，您说的很正经，表情能不能稍微收一收，脸快笑烂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注意点。”
在苏宇面前，颜未明正襟危坐，脸上的褶子变得比千年老树的树根还要盘根错节，足能够夹死苍蝇，哪有语气里一星半点的超然肃穆。
“这么夸张？”
“我头一次见到有人嘴角真的能咧到耳朵边上，您说夸不夸张。”
“……臭小子你骗我。”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先生自己就上手摸了，这不是心理有数吗。”
“算了，不和你这臭小子胡闹，还是进入正题吧。”两人笑闹一阵后，颜未明没好气地道。
只见他手指一勾，桌上的茶壶便凭空飞起，壶嘴倾倒，流出的茶水打了个旋儿，在空中簇拥成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花瓣片片飞落，被颜未明吸入口中。
“先生不打算隐藏修为了？”
眼前的景象让苏宇一惊，他能够察觉到颜未明这一手并未动用自身的灵力，而是通过操纵天地灵气完成的。
虽然苏宇在后山也能使雾气变换成各种各样的形态，但那是因为后山中的灵气浓度太高，他只需要稍微集中精神便能役使灵气将水雾凝聚起来，就像用木板把沙子堆成方块。
可这里是后山之外，苏宇拼尽全力也只能给自己扇扇风凉快凉快。
然而更令苏宇惊讶的是，在这短短数息时间里，他完全失去了对凉亭中灵气的所有控制权，平日里随心而动的灵气此刻像是陷入了泥沼，任他如何召唤也一动不动。
这就是真正的真灵境强者吗？
“算是吧，仅限于你而已。”
噙下最后一片花瓣，颜未明一挥手，茶壶重新飞回了桌面上，没有发出一声响动。
“仅限于我？”
苏宇一挑眉，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身边环境大变。
一切都被染上了灰色，无论湖水还是荷花荷叶，亦或是飞舞在半空中的蜻蜓，阳光下闪着微光的灰尘，尽皆如石雕般被固定在原处不再动弹。
那几处暗中注意着这里的护灵堂卫士也是如此，他们的表情依旧严肃，长戟依然闪烁着令人心寒的铁光，却失了真实感。
唯有凉亭中一切如旧。
苏宇从茶壶里倒了些水到手上向外一洒，这些飞散的水珠一出凉亭便立刻变成了与其他东西相同的模样，仿佛在这凉亭边缘有一道看不见的隔膜，只要有东西出了凉亭的范围，便会被变成一块毫无生机的石头。
“我知道你有些秘密的话想跟我说，我也一样，所以布下了半道欺天阵纹，这样便不会有人能够偷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除非他在修为和天道领悟上同时超过了我。”
颜未明说的轻描淡写，苏宇心中却是起了惊涛骇浪。
“阵纹？！先生是位阵纹师？”
出乎意料的信息让苏宇措手不及。
所谓阵纹，是一门探究天地道理的学问，而钻研这门学问的人便被称作阵纹师。
与几乎人人都能修炼的灵力不同，有资格成为阵纹师的人少之又少，这倒不是因为成为阵纹师的条件有多么复杂。
要成为阵纹师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对天道的感悟能力。
人的灵魂有强有弱，纯净程度参差不齐，只有天生强大又相对纯净的灵魂才能抛开事物繁杂的表象，接触到本质。
具备这般天赋的人万中无一，但也只是拿到了入场券，要想成为一名阵纹师，除了“察觉”，还需要“理解”。
天道无形而化于万物，世间一切发展变化都有其背后推手。
阵纹师要做的便是解析这只推动万物前行的无形大手，然后将对其的感悟以铭文的方式镌刻下来，借以调动天地灵力做到人力所不能及之事。
刻于天地是为“阵”，雕于小物是为“纹”。
对同一规则，不同的阵纹师会解析出不同的道理，刻画出自己专属的铭文，故而只有具有相同或是更高造诣的阵纹师才能读懂某位同行究竟刻了些什么。
在常人眼里，阵纹师刻下的铭文不过是乱七八糟地图案，就算照着批注依样画葫芦分毫不差的复制出来，也绝不可能做出一个能够正常运转的成品。
正因为人数的稀少与作品的不可复制，阵纹师无不家底丰厚且有强者保护，造诣高深的阵纹师更是被各大势力奉为座上宾，财物地位予取予求。
心志坚强如苏宇也感到一阵眩晕，自己当初不过是在路上见到颜未明，感知之下觉得他修为超凡，又冥冥中觉得他不是个坏人，想为洛家找棵大树，怎么竟然是这样一个传说级的人物！
不仅是真灵境的强者，还是位阵纹师！
“怎么，你很吃惊？”颜未明抚着胡子，对苏宇溢于言表的惊讶之情很是受用。
“这种事落到谁头上不会吃惊呢。”短暂的失神后，苏宇立刻清醒了过来，笑着说道。
阵纹师又如何？
就算这是超出了自己预计的事，那也是超出了预计的好事！
颜未明实力越强，洛家未来就越安全，更何况听说阵纹师都是些求知欲旺盛的人，如此自己的筹码就更重了。
见苏宇恢复了镇定，颜未明赞赏地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苏宇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深深躬下了腰，沉声道：“求先生日后能护住洛家，我愿以自己为交换。”
“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为了你而与一名真灵境强者作对？”颜未明又招来茶壶，这次把茶水化作了一只游动的小鱼，在手上把玩着。
“先生明知故问。”
苏宇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反问，会心一笑，吐出四个字：“天人之体。”
在还未中毒的时候，苏宇就对自己的体质感到了好奇，并开始四处查找各种古书典籍，直到半年前他才在一本埋没在角落里残破不堪的细绢上找到了符合他体质的描述。
天人之体，相传每万年才会诞生一名，修炼过程中绝无瓶颈，对灵技的领悟和应用也远超常人，一旦成长起来必会是当世绝顶强者，而这一过程不会超过二十年！
一切描述都与苏宇万分契合，所以他自己觉得八九不离十，自己就是天人之体，即便不是，也应当是另一种妖孽的体质。
不管是用于修炼中的参悟，还是在阵纹一道中研究人与天地灵气的相互关联，甚至是用血肉练成灵丹，自己的体质都应该是个拿的出手的筹码。
“天人之体，呵，还真是被小瞧了啊……”
谁知颜未明摇摇头，冷笑一声，注视着苏宇的双眼道：“你觉得自己天赋很强吗？我游历整片求陌大陆，见过的天才何时数万，这之中最差也是在启灵仪式中直达入灵境一阶，像你这般只有启灵第七境的只能算个添头，他们都不是天人之体，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
“不过你的思路倒是没有错，我的确对你的体质很感兴趣。”
突然颜未明又展颜一笑，苏宇脸上一喜，可还不待他的表情舒展开来，颜未明又紧接着道：“但我不会答应你。”
“这是为何？”苏宇皱眉问道。
颜未明取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玉简，一个青翠欲滴，一个漆黑如墨。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选吧。”
颜未明不闪不避，受完了苏宇的拜礼，竖起三根指，缓缓说道：“其一，你虽聘了我，但我一日也未正经教过你，反倒是找了个聊天的好对象，育德之恩无从而来。”
一根手指弯下。
“其二，我去你洛家的启灵法阵只是对其起了兴趣，本身与你无关，即使我不在那里，区区正灵境一阶于你而言根本不够看，护法之恩无从谈起。”
第二根手指弯下。
“其三，不经告知就去了你们洛家的禁地是我有错在先，逼退那真灵境算是个小小的回报，从此你我扯平互不相欠，之后他再来我也不会出手，洛家生死由命，所谓保家之恩不必再提。”
最后一根手指弯下。
老人俨然一副撇开一切的淡然态度，苏宇却不为自己郑重其事的道谢落空气馁，而是沉默片刻后歪嘴道：“先生，您说的很正经，表情能不能稍微收一收，脸快笑烂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注意点。”
在苏宇面前，颜未明正襟危坐，脸上的褶子变得比千年老树的树根还要盘根错节，足能够夹死苍蝇，哪有语气里一星半点的超然肃穆。
“这么夸张？”
“我头一次见到有人嘴角真的能咧到耳朵边上，您说夸不夸张。”
“……臭小子你骗我。”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先生自己就上手摸了，这不是心理有数吗。”
“算了，不和你这臭小子胡闹，还是进入正题吧。”两人笑闹一阵后，颜未明没好气地道。
只见他手指一勾，桌上的茶壶便凭空飞起，壶嘴倾倒，流出的茶水打了个旋儿，在空中簇拥成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花瓣片片飞落，被颜未明吸入口中。
“先生不打算隐藏修为了？”
眼前的景象让苏宇一惊，他能够察觉到颜未明这一手并未动用自身的灵力，而是通过操纵天地灵气完成的。
虽然苏宇在后山也能使雾气变换成各种各样的形态，但那是因为后山中的灵气浓度太高，他只需要稍微集中精神便能役使灵气将水雾凝聚起来，就像用木板把沙子堆成方块。
可这里是后山之外，苏宇拼尽全力也只能给自己扇扇风凉快凉快。
然而更令苏宇惊讶的是，在这短短数息时间里，他完全失去了对凉亭中灵气的所有控制权，平日里随心而动的灵气此刻像是陷入了泥沼，任他如何召唤也一动不动。
这就是真正的真灵境强者吗？
“算是吧，仅限于你而已。”
噙下最后一片花瓣，颜未明一挥手，茶壶重新飞回了桌面上，没有发出一声响动。
“仅限于我？”
苏宇一挑眉，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身边环境大变。
一切都被染上了灰色，无论湖水还是荷花荷叶，亦或是飞舞在半空中的蜻蜓，阳光下闪着微光的灰尘，尽皆如石雕般被固定在原处不再动弹。
那几处暗中注意着这里的护灵堂卫士也是如此，他们的表情依旧严肃，长戟依然闪烁着令人心寒的铁光，却失了真实感。
唯有凉亭中一切如旧。
苏宇从茶壶里倒了些水到手上向外一洒，这些飞散的水珠一出凉亭便立刻变成了与其他东西相同的模样，仿佛在这凉亭边缘有一道看不见的隔膜，只要有东西出了凉亭的范围，便会被变成一块毫无生机的石头。
“我知道你有些秘密的话想跟我说，我也一样，所以布下了半道欺天阵纹，这样便不会有人能够偷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除非他在修为和天道领悟上同时超过了我。”
颜未明说的轻描淡写，苏宇心中却是起了惊涛骇浪。
“阵纹？！先生是位阵纹师？”
出乎意料的信息让苏宇措手不及。
所谓阵纹，是一门探究天地道理的学问，而钻研这门学问的人便被称作阵纹师。
与几乎人人都能修炼的灵力不同，有资格成为阵纹师的人少之又少，这倒不是因为成为阵纹师的条件有多么复杂。
要成为阵纹师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对天道的感悟能力。
人的灵魂有强有弱，纯净程度参差不齐，只有天生强大又相对纯净的灵魂才能抛开事物繁杂的表象，接触到本质。
具备这般天赋的人万中无一，但也只是拿到了入场券，要想成为一名阵纹师，除了“察觉”，还需要“理解”。
天道无形而化于万物，世间一切发展变化都有其背后推手。
阵纹师要做的便是解析这只推动万物前行的无形大手，然后将对其的感悟以铭文的方式镌刻下来，借以调动天地灵力做到人力所不能及之事。
刻于天地是为“阵”，雕于小物是为“纹”。
对同一规则，不同的阵纹师会解析出不同的道理，刻画出自己专属的铭文，故而只有具有相同或是更高造诣的阵纹师才能读懂某位同行究竟刻了些什么。
在常人眼里，阵纹师刻下的铭文不过是乱七八糟地图案，就算照着批注依样画葫芦分毫不差的复制出来，也绝不可能做出一个能够正常运转的成品。
正因为人数的稀少与作品的不可复制，阵纹师无不家底丰厚且有强者保护，造诣高深的阵纹师更是被各大势力奉为座上宾，财物地位予取予求。
心志坚强如苏宇也感到一阵眩晕，自己当初不过是在路上见到颜未明，感知之下觉得他修为超凡，又冥冥中觉得他不是个坏人，想为洛家找棵大树，怎么竟然是这样一个传说级的人物！
不仅是真灵境的强者，还是位阵纹师！
“怎么，你很吃惊？”颜未明抚着胡子，对苏宇溢于言表的惊讶之情很是受用。
“这种事落到谁头上不会吃惊呢。”短暂的失神后，苏宇立刻清醒了过来，笑着说道。
阵纹师又如何？
就算这是超出了自己预计的事，那也是超出了预计的好事！
颜未明实力越强，洛家未来就越安全，更何况听说阵纹师都是些求知欲旺盛的人，如此自己的筹码就更重了。
见苏宇恢复了镇定，颜未明赞赏地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苏宇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深深躬下了腰，沉声道：“求先生日后能护住洛家，我愿以自己为交换。”
“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为了你而与一名真灵境强者作对？”颜未明又招来茶壶，这次把茶水化作了一只游动的小鱼，在手上把玩着。
“先生明知故问。”
苏宇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反问，会心一笑，吐出四个字：“天人之体。”
在还未中毒的时候，苏宇就对自己的体质感到了好奇，并开始四处查找各种古书典籍，直到半年前他才在一本埋没在角落里残破不堪的细绢上找到了符合他体质的描述。
天人之体，相传每万年才会诞生一名，修炼过程中绝无瓶颈，对灵技的领悟和应用也远超常人，一旦成长起来必会是当世绝顶强者，而这一过程不会超过二十年！
一切描述都与苏宇万分契合，所以他自己觉得八九不离十，自己就是天人之体，即便不是，也应当是另一种妖孽的体质。
不管是用于修炼中的参悟，还是在阵纹一道中研究人与天地灵气的相互关联，甚至是用血肉练成灵丹，自己的体质都应该是个拿的出手的筹码。
“天人之体，呵，还真是被小瞧了啊……”
谁知颜未明摇摇头，冷笑一声，注视着苏宇的双眼道：“你觉得自己天赋很强吗？我游历整片求陌大陆，见过的天才何时数万，这之中最差也是在启灵仪式中直达入灵境一阶，像你这般只有启灵第七境的只能算个添头，他们都不是天人之体，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
“不过你的思路倒是没有错，我的确对你的体质很感兴趣。”
突然颜未明又展颜一笑，苏宇脸上一喜，可还不待他的表情舒展开来，颜未明又紧接着道：“但我不会答应你。”
“这是为何？”苏宇皱眉问道。
颜未明取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玉简，一个青翠欲滴，一个漆黑如墨。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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