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铁槛寺的罪恶

    《红楼梦》第十四回从宝玉路谒北静王收尾，但是这盛大的出殡场面仍值得多些笔墨，没有停顿故事直接进入了第十五回“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又是两个不搭边的故事，其实要说关联这两件事都发生在“馒头庵”，但是为了不重复前面就改成了铁槛寺。

    说起铁槛寺和馒头庵，这两个地名其实都出自南宋诗人范成大的诗句“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意思就是说即使人真的有显赫的家世或者能够长生不老，最终到头来也就是落得一个土馒头似的坟丘。这不禁让我想起某个小品中的一句台词“房子装修的再好也是个临时的住所，那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

    其实所谓的“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修建的，如今还供奉着香火，主要是京城中如果有人去世了灵柩寄放在这里。铁槛寺当中有阴宅和阳宅，阴宅就是死去之人停灵所在，阳宅则是供送殡之人居住，这里就有区别了，家里若是没钱的就只能居住在祖宗安置的地方，那像凤姐这样大户人家来了自然要另寻他所，于是就派人和馒头庵的姑子净虚说了一声，在那里腾出两间房子来居住，宝玉、秦钟自然也随着凤姐。

    说完了铁槛寺再说馒头庵，这馒头庵原来叫做水月庵，只因庙里馒头做的好吃，就起了一个浑号叫做“馒头庵”，当然这是作者杜撰的理由，真正的原因还是出自上文范成大的那句诗。

    忙了一天的凤姐正准备休息，净虚上前来搭话，趁机说道：“我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是何事呢？这位老尼姑净虚原在长安县内的善才庵出家，有位施主姓张，是个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名唤金哥，那年都来寺庙里进香，不想就遇到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这李衙内看上了金哥，打发人来求亲，可是这金哥已经许配给原任守备的公子，况且还收了人家的聘礼。张家若是退亲，又怕这个守备不依，因此说有了人家。谁知这李公子执意要娶金哥，张家没了主意，两处为难。这时守备家得知此事，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孩许几家，偏偏不许退聘礼，否则就要打官司告状。张家也急了，只能派人上京城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

    读到这里其实我们就大概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这件事跟前面“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薛蟠的人命官司如出一辙。张家是个势利眼，看见这李衙内就想高攀，虽然已经收了守备的聘礼，可是这位守备是原守备，而长安府府太爷那可是在职的，于是张家就想悔婚。过去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女方在婚姻当中非常被动，如果是男方提出悔婚，把当初答应的聘礼全数交给女方这婚姻就结束了；可如果女方想要悔婚则必须征得男方的同意，绝不是退回聘礼那么简单。

    回过头再说这位老尼姑净虚，从这名字就不难看出老尼姑的清净是假的，出家之人讲究六根清净，可她就是一位活脱脱的说客，归根到底就是被利益麻痹了内心，所以说她的清净是虚假的。

    那老尼姑为什么要来求太太呢？那是因为长安节度使云老爷和贾府关系非常好，而且还欠着贾府的情，只要王夫人和贾政说一声，打发一封书信去，让云老爷和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若是能办此事，张家连倾家孝敬，也都情愿。

    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这事还真的不叫事，贾政一封书信过去云老爷乖乖地就能促成，但是正如凤姐说的王夫人不管此事，因为没必要，这个不像薛蟠的官司，那是王夫人的直系亲属必须要管，张家非亲非故又况且王夫人上了年岁不爱管类似的事情。

    老尼姑一听此话赶紧跟了句“太太不管，奶奶也可以主张了。”可见这位老尼姑城府之深，她本就没想着王夫人能管此事，前面的话就是说给凤姐听的，那凤姐也要做派一番，听说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作这样的事。”凤姐这样一说老尼姑便自讨没趣，但是转念一想又给凤姐下了个套，来了个激将法。

    净虚听了，打去妄想，半晌叹道：“虽如此说，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如今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这事，不稀罕他的谢礼，倒像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的一般。”凤姐向来就喜欢卖弄才能，如今这老尼姑给自己挖了个坑，又想到这其中还能有利可图凤姐便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

    凤姐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此话一出凤姐这罪孽可就大了，首先来说干预别人婚姻大事这就是丧良心的事情，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毁人婚姻在古代来讲是要折寿的；其次，凤姐越权了，也就是手深得太长了，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干预婚姻，往大了说涉及长安节度使、守备等等这就是政治问题，触犯国法；最后，中饱私囊犯了家规，你虽然是管家奶奶，可你是在替王夫人管家，王夫人不管，你一个妇道人家背着婆婆、姨妈、丈夫在外面为非作歹这就是大忌，这一件事虽小可如果长远发展下去那就是大问题。

    老尼姑一看凤姐答应了喜之不尽，忙说“有，有，有！这个不难。”老尼姑也是被利益蒙蔽了内心，她就是动动嘴好处却少不了。凤姐又道：“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纤的图银子。这三千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作盘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便是三万两，我此刻也拿的出来。”凤姐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毕竟管家奶奶张口提钱有失身份，所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老尼姑也明白凤姐最爱听的就是些奉承话，于是干脆奉承到底跟凤姐又说了一大堆受用的话，凤姐也是不顾劳乏与之攀谈起来。

    既应了此事就要帮忙解决，凤姐也不自己出手，打发了一个小厮旺儿进城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两日工夫俱已妥协。简言之这事经过凤姐的一番周旋算是解决了，可凤姐也给自己埋下了一颗罪恶的种子，从今往后她的野心欲发膨胀，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

    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凤姐收到云老爷的回信，事情俱已办妥。守备忍气吞声的收了前聘之物，这婚事也就此打住。谁知张财主爱势贪财，却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听闻父母退了亲事，他便一条绳索悄悄的自缢了。守备之子闻得金哥自缢，他也是个极多情的，遂也投河而死。只落得张李两家没趣，真是人财两空。凤姐自己却坐享了三千两，只可惜王夫人、贾琏等人丝毫不知情，纵得凤姐以后遇见这样的事更加肆意妄为了。

    铁槛寺的这桩罪恶到此为止，馒头庵那边也不太平，秦钟勾引小尼姑智能，他们之间又发生了哪些趣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