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一件大喜事两个小团圆

    随着秦可卿葬礼的结束，整个宁府的故事就告于段落了，紧接着《红楼梦》进入第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前一部分讲“贾元春封妃”后一部分讲“秦钟去世”，关于秦钟的部分上文已经说完了，那这一回的重点就要放在“封妃”这件大喜事上，有主体当然还要有侧枝，大喜事之外还有两个小团圆。

    “贾元春封妃”这件事本身确实是一件大喜事，但这个消息传到贾府时却让众人不由得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一天原本是荣府二老爷贾政的生日，宁荣两府正在贺寿辰，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吓得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贾政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曹雪芹把这件大喜事写得悬念迭起，扣人心弦。有两个点让人生疑，首先若是一般的圣旨都会有起草的诏书，而夏总管只是前来传了一个口谕让贾政进宫；其次根本就不知道是喜还是悲，若说是个喜事，夏总管连茶也不吃就乘马去了；若说是个坏事，夏总管还满脸笑容，这就让贾府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在喜前。

    这个时候老太太贾母坐不住了，不停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有两个时辰工夫，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说贾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这时候众人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侍奉贾母大轿前往。

    这一段写得颇为精彩，本来是一件大喜事，但知晓这件大喜事之前让我们内心还要有点小波澜。“元春封妃”对荣国府乃至整个贾府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因为这意味着贾家这一支由原来的王公贵族变成了皇亲国戚，可以说此时正值贾府的巅峰状态。其实要说受益最多的还是贾政，毕竟元春是她的女儿，这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岳丈，可谓是平步青云。从元春封妃这一刻开始，整部《红楼梦》的视角就转向了荣国府，因为封妃之后皇帝恩准“元妃省亲”，省亲这件事绝对是高光时刻，可别忘了那也是个“无底洞”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就这样一股脑地扔进去了，大厦将倾之势也就此开始。

    大喜事说完了，再说两个小团圆。前文提及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在扬州病逝，贾琏带着林黛玉去处理丧葬的相关事宜，如今诸事停妥二人也要返程了。本该月初到家，因闻得元春喜信，遂昼夜兼程而进，说话间也就到家了。这样一来宝玉黛玉这对小情侣，贾琏凤姐这对小夫妻都团圆了。

    先说宝黛，宝玉近日比较烦闷，元春封妃之事在他看来也视有如无，不曾介意。闻得黛玉归来宝玉品度她越发出落的超逸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黛玉不管怎样在宝玉眼中都是美的。黛玉将带回来的纸笔等物分送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又将北静王所赠的鹡鸰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遂掷而不取。宝玉只得收回，暂且无话。

    这里很有意思，小情侣之间多日不见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就罢了怎么彼此之间还拿捏起来了，尤其是黛玉那么珍贵的鹡鸰香串不要就罢了怎么还使起小性子了呢？如果宝黛二人真的坐在那里甜言蜜语、你侬我侬那反而倒是做作了。宝黛二人都是真性情，而且他们对彼此的在乎从来都是放在心里的，对于黛玉而言鹡鸰香串再怎么珍贵也不及你宝玉在我心里的位置，她内心满满的只有宝玉一个人，所以才会说那是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因为我有你就够了；而对宝玉来说黛玉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否则他就不会把如此珍贵的东西留着要送给黛玉了。正是因为他们都把彼此视作唯一，才会有这样那样的小矛盾、小隔阂，这不正是青春期小情侣该有的模样吗！

    说完了小情侣再说小夫妻，凤姐和贾琏之间可就少了几分甜蜜，多了些许世俗。宝黛二人见面谁也没提元春封妃之事，可凤姐见到贾琏上来就是“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官称已然挂在了嘴边。他们两个见面聊得大多都是家事，想想贾琏走后凤姐的的确确做了很多事，日常料理荣国府的大事小情，秦可卿去世协理宁国府，从葬礼到出殡可是没怎么闲着。此时凤姐就要跟贾琏炫耀一番，让他知道自己的媳妇有多能干，但毕竟是小夫妻，凤姐也就风趣了一把。

    凤姐道：“我那里照管得这些事！见识又浅，口角又夯，心肠又直率，人家给个棒槌，我就认作针。脸又软，搁不住人给两句好话，心里就慈悲了。况且又无经历过大事，胆子又小，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就吓得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苦辞了几回，太太又不容辞，倒反说我图受用了，不肯习学了。殊不知我是捻着一把汗儿呢。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那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说槐的抱怨。‘坐山观虎’‘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况且我年纪轻，头等不压众，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

    凤姐这是在干什么？她是借着抱怨工作和丈夫调情呢，这番话说的全是反语，她的威风八面、七窍玲珑前文我们早就领教过了，可以说在宁荣两府凤姐绝对是唯我独尊。但此时此刻她可不是什么管家奶奶，她就是个小娇妻，如此一说她是想要贾琏心疼自己，宠自己，这是对她内心的一个宽慰，更是小夫妻之间撒娇的一种表现。想来这段话也只能说给自己的丈夫听，这是凤姐对自我的一番调侃，更凸显了她的风情万种。

    这还没完凤姐接着又把协理宁国府一事告诉了贾琏，凤姐道：“更可笑，那府里忽然蓉儿媳妇死了，珍大哥又再三再四的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只要请我帮他几日；我是再四推辞，太太断不依，只得从命。依旧被我闹了个马仰人翻，更不成个体统，至今珍大哥还抱怨后悔呢。你这一来了，明儿你见了他，好歹描补描补，就说我年纪小，原没见过世面，谁叫大爷错委他的。”

    如果上一段是抱怨那么这一段可就是赤裸裸的邀功了，贾琏想想也知道自己媳妇的能力，也看出了凤姐的小心思，明天若真的遇见了贾珍，必定会获得好一番夸奖，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这里就能看出小情侣和小夫妻的最大不同，小情侣团圆更多的是青春期里的小心思，可小夫妻的团圆话里话外可就都是家长里短了，所以青春为什么美好，就是因为少了些世俗的眼光。

    就在小夫妻谈话间，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他回去了。”借着这个由头二人又聊了会子香菱，正在这时二门上小厮传报：“老爷在大书房等二爷呢。”贾琏听了，忙忙整衣出去。

    凤姐就知道刚才平儿有事，这里赶紧问平儿：“方才姨妈有什么事，巴巴的打发香菱来？”平儿笑道：“那里来的香菱，是我借他暂撒个谎。奶奶说说，旺儿嫂子越发连个承算也没了。”说着，又走至凤姐身边，悄悄说道：“奶奶的那利钱银子，迟不送来，早不送来，这会子二爷在家，他且送这个来了。幸亏我在堂屋里撞见，不然时走了来回奶奶，二爷倘或问奶奶是什么利钱，奶奶自然不肯瞒二爷的，少不得照实告诉二爷。我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听见奶奶有了这个梯己，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所以我赶着接了过来，叫我说了他两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问，我就撒谎说香菱了。”凤姐听了笑道：“我说呢，姨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喇八的反打发个房里人来了？原来你这蹄子肏鬼。”

    这一情节倒是把平儿的聪明伶俐表现得淋漓尽致。平儿是贾琏的通房丫头，说白了就是小妾，但是贾琏身边有一个“大醋缸”凤姐，这就把平儿夹在中间了。平儿非常聪明的选择站在凤姐这一边，这所谓的利钱银子其实就是上文帮张家解除婚姻所得然后以高利贷的形式放出的，这件事凤姐可是背着贾琏干的，如今若是没有平儿的智慧此事恐怕就要暴露了。平儿这么做一方面是要打消凤姐对自己的顾虑，有这么个人天天在贾琏身边凤姐着实不放心，通过这件事平儿帮凤姐瞒着贾琏很明显她的心是站在凤姐这边的；另一方面平儿也是要自保，因为事情一旦暴露小夫妻免不了会拌嘴，那一个是奶奶，一个是爷，最终倒霉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所以平儿用智慧化解了一场危机。

    一件大喜事两个小团圆，贾府此时是其乐融融，封妃之后最重要的一个大工程就是修建省亲别墅，那凤姐和贾琏这对小夫妻又动了哪些小心思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