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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定风波

    “珈珞——珈珞——”

    许次山的声音才将她从回忆里拉回,低头见自己的身侧已经多出一盏茶水。她一向知道居府对于喝茶极其将就,她虽不懂瓷器也知这杯盏有些年头,杯盏上的花纹是传统的花草纹,小朵的梅花构图丰满,层次分明多而不乱。

    “珈珞,这么出神是在想什么呢?”

    居岑安看着她问,她的眼神有躲闪,并不敢直视居岑安,被居岑安这样一问更是万分紧张,视线飘忽不定,主要的方向还是在居岑寂的方位处。

    “岑安姐,我——我并未想什么——”

    居岑安比许珈珞要大上十余岁,居府孩子少,只有她一个是女孩,幼时许珈珞每每来居府居岑安都十分欢迎,岁数有着差别,总归女孩子玩的不过那么几样。再后来她离开居府离开北城时间一久很少会见许珈珞,这样见着许珈珞她才发觉时间的流逝。

    便是许珈珞不说,居岑安心里依旧有数。

    许珈珞看向居岑寂的眼神太过热烈,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即便是北城没有人说,即便是她要紧牙关居岑安还是不漏一丝的看出来,不为其他,只因居岑安是一个女人,只因她也有深爱的人。

    许珈珞她是满意的,家世人品样样出挑。放眼北城里找不出任何一个,能够与许珈珞比肩的大家小姐配上居岑寂。

    一众都看得出许珈珞的紧张,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居岑安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娇羞。

    “让各位看笑话了。”

    许次山面上带笑,视线一直放在许珈珞身上。他疼惜许珈珞一向表现明显,像居岑寂疼惜爱护居葁玖一般,从来不藏着掖着,顶大的年岁也只得这一个女儿,纵是蒋盛林再得他的欢心,符合他的心意,也不过是个养子。

    他是有把许珈珞许配给蒋盛林的打算的,商人重利,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他比谁都吃得透,奈何自家女儿偏就心里属意居岑寂。蒋盛林对许珈珞的心意他不是不知晓,却从未给过对方什么承诺,终究不是自己亲生,哪怕是自小养在许家,他终究不及许珈珞在许次山心里的位置。

    “爹——”

    这次是真的娇羞,话里带着七分撒娇。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

    “我好久都没回北城了,珈珞可许亲没有?”

    话虽是对着许珈珞的方向,居岑安的眼睛却是从居岑寂那方看过去。只见居岑寂喝着茶水,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俨然一个听话的后生。没有人能比居岑安看得透居岑寂,终究是留着同样的血脉,居岑寂骨子里的东西她并非全然没有。

    居家这辈三个孩子,与大哥居岑川相比较居岑寂与二姐居岑安更亲近,居岑安是跟着他母亲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一直到他的母亲离世才迁出南苑去了别的院子住,居岑寂识得的第一个字便是居岑安教的。

    再正常不过的一句问话,居岑寂听后便知居岑安是什么心事,不仅仅是居岑寂,这屋子里坐着听到的几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话,一向是不能说的太明白,太过明白就到不成想要的目的。

    朦胧之间,才是最适合的。

    北城不过就这样大,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出两日便能人尽皆知,更何况是许家这样的家庭,居岑安怎会在北城这样多天一点都没听过许珈珞的一丁点消息。

    居岑寂不说话,等着对方如何作答。手里拿着那茶盏,还剩下半盏茶水,管樑泡的是雨前茶,茶叶浸润清水泡出的茶水十分好看,整套茶具又是用茉莉水煮过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雨前的茶香混着淡淡的茉莉味,两两混合生出一股别样的味道,都不是浓烈的什物,闻着只觉恬淡静雅。居岑寂极少喝这样的茶水,或许确切来说他不喜欢这样的味道,他入口的茶都是浓汤,一入口苦涩充斥口舌。

    今日管樑端来的这盏茶倒是意外地合了他的心意,管樑将茶水递到他的手上打开茶盏他并未多言,只是看了管樑一眼,再然后管樑看见他茶盏里的茶色便知自己弄错了。

    居岑寂喝的茶不该是这样的。

    今日一早见管樑第一面起居岑寂就察觉出他心里似乎有事,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不在一块,平日里绝不会犯得错误距离此刻已经犯了好几回。

    平日里见惯了严谨认真,不苟一丝的人,今日兀的见着这样的人,居岑寂只觉得还挺有意思。

    他在心里细想着管樑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一想竟是有七八年时间了。管樑从一开始便跟着居岑寂,这些年居岑寂长成什么样子,管樑在他的手里差不多也调教的七七八八。

    居岑寂属意管樑,唯一不满管樑一点——过于重情。

    对于成为一方掌权人来说,重情是大忌,是情难免有恻隐之心,难免犹豫不决,难免试图做个好人。

    在他看来人性本恶,这不应该。

    他教给管樑的太多,唯一无法教会管樑绝情狠心,既然教不会,自然有办法能让他会。这便是居岑寂,他要给的一定给,千方百计都要给。

    “没——没呢!”

    对于许珈珞来说,居岑安是她的一线生机,惟一的生机。

    “可是有属意的人家?”

    一步一步靠近,一点一点达成目的。

    一问一答,最好不过的方式。

    居岑寂并不言语,居岑安愿意问,有人愿意答,他便负责听。在居岑安身前他只记着一件事情,他是一个弟弟,居家二小姐的弟弟,难得少许的温柔和耐心。

    他这一辈子的温柔与耐心四分给了居岑安,五分给了居葁玖,剩下那一分中半分给了管樑与赵伯希等心中属意之人,剩下半分看心情给。

    这句回答许珈珞没有开口,只是看向居岑寂的方向。

    “有是有了,只是还怕对方不答应。”

    居岑安自然看得透,话就这样点到为止没再往下问,今日她这样一问不过是看看许珈珞的心思,试试许次山的态度,顺道摸一摸自家弟弟的心思。她是属意许珈珞的,真要成为自己的弟妹定不会反对,毕竟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门当户对极为配得上。

    今日这一问,她也知道大概,许珈珞自然是心里全是居岑寂,许次山对这门亲事极力支持,倒是居岑寂是一点心思对这许小姐都没有。

    居家是要有后的,居葁玖总归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谁都清楚。

    便是居岑寂不喜欢,她也要极力撮合。

    这一屋子里五个人,同居岑寂一样沉默不语的还有蒋盛林,居岑寂并非不懂蒋盛林对许珈珞的心思,许珈珞过于明显,蒋盛林也不相上下。居岑安谈及可有属意人家时,大家都清楚许珈珞属意居岑寂,那一刻居岑寂察觉到蒋盛林的紧张与期待。

    明知不是自己还会有所期待,这便是爱一个人活该尝到的酸楚。

    何必呢,不过是独自欢喜独自悲伤,却不曾想过,也会是某个人翘首以盼的欣喜。

    人生长短,爱恨困难。活着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况六欲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