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名之辈
对于很多做生意的外地人来说，无论你混的腰有多粗，该盘着的时候，就必须要盘着。---章前小记。
我们所处的这个菜市场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这里的商人每日都奔波于南北两头，即便是出了这个世界的大门去了外面的世界，也好似逛“香满楼”一样，匆匆而去，匆匆而归。
每天的生活都在不断重复着，凌晨1-2点起床，一直忙到中午，吃了午饭睡觉2个小时，接着忙到下午6-7点，而后我们就可以安逸的躺着数星星了，父亲却好像上了发条一样，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他却满市场晃悠，直到深夜才回来睡觉。
父亲总能在一些细微的变化中看到机会，比如他可以通过一则新闻就可以预判到某种蔬菜的涨跌，从而提前开始布局赚一波快钱，再比如他可以通过和其他大老板的闲聊中获取细微的信息来预判第二天蔬菜价格的走势提前处理或囤货。
这好似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同时，这也让周边的邻居们对父亲另眼相看，甚至于后来一些大老板们也来向父亲打探消息，这么久了，父亲一次失误都没有。于是父亲在大家眼中的印象已经不再是去年那个送货司机的小工了，而更像是一个敏锐的正经的商人。
父亲闲暇时也会和我们随便聊聊，他说，并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别人太懒。大家都过于期盼安逸，过于沉迷安逸，因此即便他们看到了机会，也会装作没看见，因为那需要付出很多精力。
我们的邻居，两口子，男人姓金，女人姓张，男人高大威武，稍微捯饬捯饬也算是一表人才，女人个子不高，但是长的非常精致，笑起来很朴实，很漂亮。
他们都在30岁左右，有两个孩子，两个人都非常好，男的相对来说内向一些，平时话不多，但是很客气，很有礼貌。女的相对来很爱说话，无论什么时候看到我家里人，她都会非常热情的客套几句，他们两口子的生意，几乎都是靠这个女人在维护着。
他们只是单纯的做着批发生意，没有给饭店学校之类的场所送菜，也没有零售，他们只卖洋葱。看似不起眼的两个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做的洋葱生意几乎垄断了整个市场的洋葱，价格也几乎是由他们一家说了算，市场里总共只有八个大棚，就有他们家的一个。
我们的这个批发市场是临边一个新型农村的村民集资建设的，这个市场里的零售区有一个特殊的街道，这个街道只允许这个村庄的村民来卖菜，无论什么情况，外人都不允许去那里卖菜，这个村庄的人有绝对的话语权。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已经是没有成文的规定了，期间也起过几次冲突，别村的村民不知道情况在这里卖菜，最后要么挨打，要么连车带菜被管理部门拖走罚款处理。如果说不公平，那就太天真了，这个世界里不兴谈公平那种东西，话又说回来，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能谈得拢。
按理说这对夫妇应该是知道的，可偏偏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家的男人，小金，硬是把一大车洋葱卸到了那里，他的理由更是荒诞，说是自己租的那个大棚位置根本不够，其他地方没有位置，只能放在这条街道。
要说这家的男人这么做了，或许是有他的原由，或许是他骨子里就对这种不公平充斥着不满，但他女人小张不像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她不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意外的是，她不但没有拦着，反而和丈夫一起顶着。
就这样，事情马上就闹起来了，不断有管理人员进进出出他们家，然后传来女人大声的吵骂声。他们虽然年轻，但是生意却做的很大，因此管理方一开始也是很客气的在劝解。可从这吵骂声听的出来，貌似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整整两天，他们放货的那条街道被当地村民围成了铁桶，周围不乏一群看热闹的人。
“横什么横！给他拉走扔垃圾堆里！多少年了没人敢占！他算老几啊！”
“实在不行一把火给他点了！太不拿咱当回事儿了！”
管理方不得不一边派人抚慰着村民，一边劝解着小金两口子。
后来，刘经理忽然来家里找了我父亲。
“小李儿啊，你看看小金这事儿弄的…这也太让人为难了…油盐不进！要不，你帮我说说去？你们关系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他为什么这么干吧？你可别说他说怎么怎么的，你得自己告诉我我不知道的原因才行啊，不然我再劝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刘经理迟疑了一会儿后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这原因嘛…他…他两口子…嗨！这咋说呢！我都没脸说！”
“这村儿里啊，有个流氓，成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那天他来市场晃荡，看上了小金那女人！调戏不成被小金狠揍了一顿！要说这事儿也就打住了，可是那家伙偏偏有个当村支书的爹！他也是仗着自己爹是村支书才敢在这市场上胡作非为！”
“他之前没有这么浑！离过一次婚，受了点刺激，又是家里的独苗，村支书也就一直惯着他！这不，他这是来报复来了！小金那个人我也知道，多老实一个人啊！你不给他逼到这个地步他咋能干这个事儿！”
“他跟他爹说，他要卖菜，要卖洋葱，要顶了小金那一家！他说小金打他了！嗨！他会做个屁的生意啊！他就是故意要整小金呐！他爹就跟市场上说了这个事儿，那几个老家伙舔着脸去跟小金说了，小金那气的，当天晚上就把那一车货卸到那条街了！”
父亲皱着眉听着，我想父亲和我们一样，听的咬的牙齿痒痒的，恨不得扒了那无赖的皮！
“我了解了，这个事儿你们办的确实不地道，都骑到人家脖子上了，难怪小金他两口儿这么大脾气。不过，这个事儿也是可大可小的，交给我吧！你回去吧！你叫那几个人也都回去吧，别跟人家吵了！”
父亲晚上就直接去了小金家里劝说。
“小金啊，我比你大几岁，我也是外地来的，你们这个事儿的来龙去脉我也都知道了，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是想着，咱出来做生意都不容易，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道说道。”
“李哥，哎，他们欺人太甚了！没事儿，你说吧，我听着。”
“你说说，为啥你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大，洋葱你们一家独大，也赚了不少钱，生活过的也不错，你说说是因为啥。”
“这…”小金看了看他媳妇儿又看了看我父亲，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弟啊，我做生意没多久，但是我心里明镜儿一样，不光是你，我也一样。你们这生意能做这么大，归根结底不是你们有多厉害，你们多有钱，而是因为这个市场，你们才能做的这么大。”
“这个市场也算是周边几个市最大的一个批发市场了，要是真的哪天市场上不宠着你了，你就是再有能耐，连个放货的地儿都没有，处处给你使绊子，你还做啥生意呢？”
“这是根本，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做着做着就不明不白的做死了，再加上，咱们都是外地来的，这个市场又是本地人出资建的，那俗话还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呢，咱就低个头！只要生意能做的红火，能赚钱，这才是咱出来的目的啊！”
他们或许听到了心里去，一时沉默着像是默许了父亲的观点，小金突然皱着眉说道：“可是他…”
“那个流氓是吧？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人呢，我也听说过他，他对弟妹不恭那是他找打挨，可是既然也打了，那就过去了吧，咱们平时交情都不错，我是真不想看着这事儿一天一天闹大，对你们没有好处！”
“这样吧，李哥给你保证，保证那家伙再也不敢找你们的事儿！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我这个人呢，做不到的事儿从来不乱说。”
“哎呀…哎呀，李哥，你不用，我们听你的！这就去把货都弄走，你不要牵连进来了，以后我也会收着点脾气！谢谢你了！”
“呵呵！小金啊，脾气一直收着也不是个好事儿，就像你这一样，就是因为平时收的太多了，这一下爆发出来了！就不计后果了！平时多跟人说说话，多沟通沟通！没事儿的！以后我还得麻烦你们帮忙呢！”
就这样，三言两语，事情解决了，本以为事情到这儿已经到头儿了，可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他既然已经承诺了，他就一定要做到。
过了两天，刘经理兴冲冲提着一瓶酒找父亲来聊天。
“嘿？！我发现没有你小李儿办不成的事儿啊！哈哈！这让我们少受多少窝囊气啊！哈哈！”
“对了，村支书那个混蛋儿子鼻青脸肿的，在卫生院输着液呢！这下他可得老实一阵儿了！痛快啊！”
父亲只是笑着应着，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才知道，有人叫了另外几个人，又狠狠的揍了那个流氓一顿，并且拿他爹的乌纱帽做保，他胆敢再在市场里胡作非为就让他们爷俩蹲号子去，他当场就吓的尿了裤子，欺软怕硬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吧。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听说那个流氓的故事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是谁叫了人揍的他，其实是我不愿相信，就是他。我扭头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在忙着，时而皱眉沉思，时而烟雾缭绕，不禁心里起了一个疑问，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们所处的这个菜市场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这里的商人每日都奔波于南北两头，即便是出了这个世界的大门去了外面的世界，也好似逛“香满楼”一样，匆匆而去，匆匆而归。
每天的生活都在不断重复着，凌晨1-2点起床，一直忙到中午，吃了午饭睡觉2个小时，接着忙到下午6-7点，而后我们就可以安逸的躺着数星星了，父亲却好像上了发条一样，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他却满市场晃悠，直到深夜才回来睡觉。
父亲总能在一些细微的变化中看到机会，比如他可以通过一则新闻就可以预判到某种蔬菜的涨跌，从而提前开始布局赚一波快钱，再比如他可以通过和其他大老板的闲聊中获取细微的信息来预判第二天蔬菜价格的走势提前处理或囤货。
这好似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同时，这也让周边的邻居们对父亲另眼相看，甚至于后来一些大老板们也来向父亲打探消息，这么久了，父亲一次失误都没有。于是父亲在大家眼中的印象已经不再是去年那个送货司机的小工了，而更像是一个敏锐的正经的商人。
父亲闲暇时也会和我们随便聊聊，他说，并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别人太懒。大家都过于期盼安逸，过于沉迷安逸，因此即便他们看到了机会，也会装作没看见，因为那需要付出很多精力。
我们的邻居，两口子，男人姓金，女人姓张，男人高大威武，稍微捯饬捯饬也算是一表人才，女人个子不高，但是长的非常精致，笑起来很朴实，很漂亮。
他们都在30岁左右，有两个孩子，两个人都非常好，男的相对来说内向一些，平时话不多，但是很客气，很有礼貌。女的相对来很爱说话，无论什么时候看到我家里人，她都会非常热情的客套几句，他们两口子的生意，几乎都是靠这个女人在维护着。
他们只是单纯的做着批发生意，没有给饭店学校之类的场所送菜，也没有零售，他们只卖洋葱。看似不起眼的两个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做的洋葱生意几乎垄断了整个市场的洋葱，价格也几乎是由他们一家说了算，市场里总共只有八个大棚，就有他们家的一个。
我们的这个批发市场是临边一个新型农村的村民集资建设的，这个市场里的零售区有一个特殊的街道，这个街道只允许这个村庄的村民来卖菜，无论什么情况，外人都不允许去那里卖菜，这个村庄的人有绝对的话语权。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已经是没有成文的规定了，期间也起过几次冲突，别村的村民不知道情况在这里卖菜，最后要么挨打，要么连车带菜被管理部门拖走罚款处理。如果说不公平，那就太天真了，这个世界里不兴谈公平那种东西，话又说回来，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能谈得拢。
按理说这对夫妇应该是知道的，可偏偏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家的男人，小金，硬是把一大车洋葱卸到了那里，他的理由更是荒诞，说是自己租的那个大棚位置根本不够，其他地方没有位置，只能放在这条街道。
要说这家的男人这么做了，或许是有他的原由，或许是他骨子里就对这种不公平充斥着不满，但他女人小张不像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她不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意外的是，她不但没有拦着，反而和丈夫一起顶着。
就这样，事情马上就闹起来了，不断有管理人员进进出出他们家，然后传来女人大声的吵骂声。他们虽然年轻，但是生意却做的很大，因此管理方一开始也是很客气的在劝解。可从这吵骂声听的出来，貌似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整整两天，他们放货的那条街道被当地村民围成了铁桶，周围不乏一群看热闹的人。
“横什么横！给他拉走扔垃圾堆里！多少年了没人敢占！他算老几啊！”
“实在不行一把火给他点了！太不拿咱当回事儿了！”
管理方不得不一边派人抚慰着村民，一边劝解着小金两口子。
后来，刘经理忽然来家里找了我父亲。
“小李儿啊，你看看小金这事儿弄的…这也太让人为难了…油盐不进！要不，你帮我说说去？你们关系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他为什么这么干吧？你可别说他说怎么怎么的，你得自己告诉我我不知道的原因才行啊，不然我再劝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刘经理迟疑了一会儿后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这原因嘛…他…他两口子…嗨！这咋说呢！我都没脸说！”
“这村儿里啊，有个流氓，成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那天他来市场晃荡，看上了小金那女人！调戏不成被小金狠揍了一顿！要说这事儿也就打住了，可是那家伙偏偏有个当村支书的爹！他也是仗着自己爹是村支书才敢在这市场上胡作非为！”
“他之前没有这么浑！离过一次婚，受了点刺激，又是家里的独苗，村支书也就一直惯着他！这不，他这是来报复来了！小金那个人我也知道，多老实一个人啊！你不给他逼到这个地步他咋能干这个事儿！”
“他跟他爹说，他要卖菜，要卖洋葱，要顶了小金那一家！他说小金打他了！嗨！他会做个屁的生意啊！他就是故意要整小金呐！他爹就跟市场上说了这个事儿，那几个老家伙舔着脸去跟小金说了，小金那气的，当天晚上就把那一车货卸到那条街了！”
父亲皱着眉听着，我想父亲和我们一样，听的咬的牙齿痒痒的，恨不得扒了那无赖的皮！
“我了解了，这个事儿你们办的确实不地道，都骑到人家脖子上了，难怪小金他两口儿这么大脾气。不过，这个事儿也是可大可小的，交给我吧！你回去吧！你叫那几个人也都回去吧，别跟人家吵了！”
父亲晚上就直接去了小金家里劝说。
“小金啊，我比你大几岁，我也是外地来的，你们这个事儿的来龙去脉我也都知道了，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是想着，咱出来做生意都不容易，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道说道。”
“李哥，哎，他们欺人太甚了！没事儿，你说吧，我听着。”
“你说说，为啥你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大，洋葱你们一家独大，也赚了不少钱，生活过的也不错，你说说是因为啥。”
“这…”小金看了看他媳妇儿又看了看我父亲，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弟啊，我做生意没多久，但是我心里明镜儿一样，不光是你，我也一样。你们这生意能做这么大，归根结底不是你们有多厉害，你们多有钱，而是因为这个市场，你们才能做的这么大。”
“这个市场也算是周边几个市最大的一个批发市场了，要是真的哪天市场上不宠着你了，你就是再有能耐，连个放货的地儿都没有，处处给你使绊子，你还做啥生意呢？”
“这是根本，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做着做着就不明不白的做死了，再加上，咱们都是外地来的，这个市场又是本地人出资建的，那俗话还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呢，咱就低个头！只要生意能做的红火，能赚钱，这才是咱出来的目的啊！”
他们或许听到了心里去，一时沉默着像是默许了父亲的观点，小金突然皱着眉说道：“可是他…”
“那个流氓是吧？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人呢，我也听说过他，他对弟妹不恭那是他找打挨，可是既然也打了，那就过去了吧，咱们平时交情都不错，我是真不想看着这事儿一天一天闹大，对你们没有好处！”
“这样吧，李哥给你保证，保证那家伙再也不敢找你们的事儿！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我这个人呢，做不到的事儿从来不乱说。”
“哎呀…哎呀，李哥，你不用，我们听你的！这就去把货都弄走，你不要牵连进来了，以后我也会收着点脾气！谢谢你了！”
“呵呵！小金啊，脾气一直收着也不是个好事儿，就像你这一样，就是因为平时收的太多了，这一下爆发出来了！就不计后果了！平时多跟人说说话，多沟通沟通！没事儿的！以后我还得麻烦你们帮忙呢！”
就这样，三言两语，事情解决了，本以为事情到这儿已经到头儿了，可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他既然已经承诺了，他就一定要做到。
过了两天，刘经理兴冲冲提着一瓶酒找父亲来聊天。
“嘿？！我发现没有你小李儿办不成的事儿啊！哈哈！这让我们少受多少窝囊气啊！哈哈！”
“对了，村支书那个混蛋儿子鼻青脸肿的，在卫生院输着液呢！这下他可得老实一阵儿了！痛快啊！”
父亲只是笑着应着，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才知道，有人叫了另外几个人，又狠狠的揍了那个流氓一顿，并且拿他爹的乌纱帽做保，他胆敢再在市场里胡作非为就让他们爷俩蹲号子去，他当场就吓的尿了裤子，欺软怕硬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吧。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听说那个流氓的故事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是谁叫了人揍的他，其实是我不愿相信，就是他。我扭头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在忙着，时而皱眉沉思，时而烟雾缭绕，不禁心里起了一个疑问，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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