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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临近傍晚,长安城外远处的大道上,一行人自南向北而来。队伍中人各个形色精明强干,虽然白日刚刚下过学,空气中尤其的寒冷,这群人却除了呼出的哈气外,直挺挺仿佛百鬼夜行一般。

    与队伍中格格不入的是队伍的首领,竟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她是淮南王刘安的长女刘陵郡主,而在郡主旁边的青年姓张,虽然年纪一样轻,但确实此次刘陵进京的得力助手。他们是位于长安城千里之外的淮南代表,而淮南的故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讲起。

    淮南是汉朝一个普通的诸侯国,位于淮河南岸,处于中原文化的边缘地带,可偏偏这里盛产鱼米,境内还有盐矿铁矿。众所周知,处于边缘地带的人往往是狠人,如果这里恰好有矿,那就是更狠的人。

    很不幸,汉代首任淮南王因举兵叛乱被高祖所杀,二代淮南王刘长因与异族勾结,图谋叛乱被文帝削去爵位。

    现任淮南王刘安是刘长之子,从小便才思敏捷,好读书而不好行猎,性格温良,礼贤下士,而在江湖上素有贤名。天下诸侯也隐隐以他为首。

    一月前淮南王府中的一间屋子内,床榻上躺着一位面黄肌瘦的虚弱青年,而他对面坐着一位二十四五的女子。那男子被对面的女子搀扶着坐起来。就在这时,屋外兴冲冲跑进一个女孩,那女孩比屋内二人略小,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她刚进门就大喊着:“哥,哥!”她进来后看到男子坐在床榻上,她向一边的女子问道:“嫂子,我哥今天怎么坐起来了?”那女子压住愁容,看了看那女子,说道:“陵儿啊,你哥听到你的叫喊声,非要起来见你。”那床榻上的男人也坐好,兴奋的说道:“是啊,刘陵你来了,哥哥我如果躺着你多无趣呀!”

    从屋外跑进来的正是刘陵,而躺着的男子是刘安的长子刘泽。刘陵听哥的话很受用,说道:“哥你可真好啊!”一旁的女子叹口气,嗔道:“那你还老来打扰你哥休息。你来一趟......”刘泽咳嗽几声,虚弱的双手下意识去握妻子的手,防止她再说些不中听的言语。一旁呢妻子也感受到了丈夫的情绪,回过头来反握着刘泽的手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们二人对面刘陵笑嘻嘻地看着二人,然后向其中的男子说道:“哥,你也别怪我嫂子,人家那也是心疼你啊!”接着又话头一转,看向女子说道:“嫂子,不过你也不能老是怪我啊,我哥每天活动活动有好处的。”那女子心里埋怨道:“你一肚子道理,那你哥跟你体格能比吗?”不过看在丈夫的面上终究没有抱怨出来。

    刘陵这时也不理会二人,回过头向门外招招手,接着走进一人。那人身着青色仆人衣服,端着一个暗红色的木托盘,上面雕刻精细,而托盘上面放有一物,外罩红色丝绸不知何物。

    刘陵看着仆人端来木案,走过去接了过来走向这边。刘泽夫妇二人也看见仆人端来一物,只是被布盖着看不见是何物,不过看刘陵的模样肯定是珍贵之物。

    刘泽率先发问:“妹,这是何物啊?”刘陵嘻嘻一笑,说道:“哥哥你从小就聪明,猜猜看啊?”刘泽会心一笑,伸出手点指刘陵,说道:“你呀你!好,我猜猜看。”接着他伸手去摸,刘陵拦住他,说道:“不能摸,你一摸那不就知道了,就这么猜。”刘泽回过头看了看妻子,妻子吴嫣也是摇摇头,眼神里对丈夫埋怨道:“你自己妹妹,自己哄吧!”

    刘泽只好回过头来,自己应付妹妹。他想了想,又闭上眼闻了闻,睁开眼说道:“灵芝,而且还是不到五年小灵芝对不对?”刘陵惊讶的说道:“哥,你真神了!”刘泽笑笑没说什么。

    刘陵又问:“你咋知道的啊?”刘泽本想卖关子,可自己性格决定了自己不是个卖关子的人。他咳嗽一声,说道:“猜的呀!”刘陵摇摇头说道:“不信不信。”刘泽解释道:“确实,瞎猜不行,我用脑子猜的啊。首先,我闻着味有股药味,”刘陵点点头说道:“对对,久病成医这我知道。”刘泽点点头继续说道:“前几天有大夫来给我看病,说过我的病最好用没长成的灵芝滋补最有功效,可灵芝没长成时不会有人去采摘的,而且灵芝大多长在深山中。整个府里,会把我病情记在心里的就俩人,再加上这个东西也不大,肯定是你弄来了小灵芝啊!”

    吴嫣这时伸手掀开布,果然是一朵灵芝。她拿起来仔细看着灵芝,道:“成色不错啊,可惜没长好,不值啥钱啊。”刘陵接过灵芝,放在手里,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我再去种起来?”刘泽夫妻二人一笑,刘泽指着她说道:“你呀你!”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战鼓声音,咚咚咚,响彻云霄。三人同时看向外边,刘陵率先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听声音好像是从军营传来的。”刘泽这时也回过神想了想,问自己妻子道:“最近有什么事吗?”刘泽很清楚自己妻子的本事,她虽然见识短浅些,可却能记住许许多多的事,何人何时送来何等公文,以及批阅后放在哪里都一清二楚。

    吴嫣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最近没有什么紧急事啊,连六百里加急都没有。”刘泽听妻子说完,对刘陵说道:“阿陵,我猜是长安出事了,恐怕还是大事,你快去看看吧。有消息记得派人通知我。”刘陵点点头,接着带着自己仆人辞别兄嫂出门而去了。

    校场大帐内,淮南王刘安端坐正中,他今年才刚刚四十岁,却已经是天下的一方诸侯了,而且是最有威名的一位。这样的荣耀不止体现在他的衣着上,更体现在他皱起的眼角处。外人眼中他是一方水土的王,可他的畏惧担忧有谁知道呢?跟他同级别的人无论是朝中还是边疆都是垂暮之年,各个根基深厚,而他的父亲就是恶人,他以恶人之子犹存世上就不易,何况还要维持淮南王府的荣耀。他不是不爱武,更不是不知道英明尚武的重要性,只是天下不允许再有尚武的淮南王了。

    此刻的他耳边不停的回响着谋士的话:“大公子好谋而体弱,二公子勇武而少城府。长安之行二人皆不是首选。小姐倒是可堪大任,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他抬起头仔细看着座下的众人,包括他的一对儿女,长女刘陵和次子刘迁,他二人都是这样的英武精神,可惜泽儿,若他也一样多好,可他终究是个体弱多病的人。

    刘安向一旁的谋士左吴招手,左吴是他帐下头等谋士,更是淮南八骏之首。此时需要向众人讲清何事,左吴自然需要率先开口。此时的左吴站起身来说道:“众位请了。刚才王爷在府内接到一封从长安八百里加急文书。里面说道皇帝陛下病重,朝中将有巨变!”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右边首座一男子起身说道:“父王,皇帝没了那咱们是不是也去长安凑凑热闹啊?”座下不少人怀着鄙夷的心思看向那人,上座的刘安也是心里一阵的埋怨:“你个混球,凑热闹也是这时候的话嘛?”那男子一旁的刘陵搭话道:“二哥,你先坐下,听左先生说。”左吴这时也向那人挥挥手,说道:“二公子请稍坐。”接着向众人道:“刚才二公子所言正合王爷的心意。王爷接到加急文书便召我前去商议。此时陛下病重,长安内太子与梁王不合已久,双方各有势力,此次作为一个锲机,只怕将会引发一场新的势力划分。王爷的意思是派人以吊丧之名前去长安,静观其变,各位以为如何?”

    座下众人此时纷纷点头称是,这时一人开口问道:“王爷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道王爷的意思是派何人前去长安?”众人目光看去,发言者乃是同为八骏的李尚,此人对刘安忠心耿耿,且为人务实,唯一的不足乃是他性格耿直得罪不少人,只是此刻众人也顾不上与他为难,纷纷思索起来。堂下众人都是刘安的亲信心腹,对他的心事都是略知一二,此时派人前去恐怕就是为了搅混长安的水,再拉拢人心为淮南王府争取利益。只不过,刘安的两位公子却各有优劣,一时间谁也不敢猜测刘安更倾向那位公子,因此都愣在那里。

    刘安看着座下一片冷寂,心里有些不满,不等发作。回到座位的左吴率先开口道:“诸位,王爷对我等都有知遇之恩,此时更是我等效力之时。”他看向刘迁,说道:“二公子,还请公子可以主动为王爷分忧,带我等前去长安才是。”刘迁虽笨也听出他的意思,他兴冲冲刚要站起身去请命,却看到对面自己的岳父田由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去。他虽然也想去长安,可对岳父的话却是一直听从,他这时已经站起身,只好出来。他看看左吴,说道:“额,我才疏学浅,又做事鲁莽,我还是不去了,免得误了父王的大事。”说着,也没看向刘安铁青的脸就自顾自回去了。

    刘迁这样公然拒绝了长安之行,不只打了左吴的脸面,更加重了众人心中对他的鄙视。尤其是李尚,他站起身出来,向刘安行了一礼,恭敬中带有怒气的说道:“既然二公子自认才疏学浅,臣以为还是当推大公子。臣觉得还是派人去请大公子前来一同商议的好。”

    这时,田由搭话说道:“说的简单,大公子是什么情况你是不知吗?大公子自小便是体弱多病,此地距长安多远?大公子跋山涉水前去,只怕既耽误了王爷的大事也误了大公子的身体啊!”

    李尚听他话里有话,眉毛一紧,斜眼看过去,说道:“田大人是说我别有居心了?”田尚冲他摆摆手,说道:“不敢啊!我们都是就事论事,为王爷分忧啊!”李尚这边听他说罢,一抖袍袖,一边往回坐好,一边骂道:“最好是不敢,不然我一双铁拳可不认识什么岳父女婿的。”

    刘安素知自己的八骏虽是八位不凡之辈,可私下却互相别扭,只是没想到他们在自己面前也不遮掩。不等他发作,左吴又开口教训道:“够了,你们还要在王爷面前动武吗?今日是来议事,你们如果要比武现在就出去,上马比个高低再进来。”

    刘安这时也静不下心来。他挥手拦住左吴的话,开口道:“好了,他们顾虑的对。既然王府派不出人,只好在八骏里面选一位了,替我去长安走一趟了,诸位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