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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傍晚时分,一队人保护着一辆马车缓缓行到一座高门大院门口,车旁一人骑在一匹乌黑的骏马上,正是淮南而来的张燕。车停住后,张燕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车驾旁,伸手挑帘,一女子缓缓从车上下来,正是淮南郡主刘陵。此时天色已黑,马车上挂的两盏灯晃晃悠悠,仿佛随时掉下一般。刘陵下车后立在一旁,仔细打量着传说中的平阳侯府,好像要从门上看出主人的黑白善恶,而张燕则在怀中拿出一张拜帖,快步走上台阶,叩打门环。

    铜环击打在门上,发出铛铛的声音,在空中传出很远去。不一会,门被打开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人,打量着张燕,又看了看身后一众人,问道:“这是平阳侯府,有什么事吗?”那张燕退后两步,向来人深作一揖,客气道:“你好,我是淮南王府的张燕,后边那是我们郡主,今日特来拜会长公主殿下及平阳侯,还烦劳您通禀一声。”说完将拜帖递上。那人拿过拜帖,瞥了一眼,不屑地说道:“天色都晚了,明日再来吧。再说侯爷今日不舒服,主母照顾主公,我们更不敢触这霉头,走吧走吧!”说完走出门来将拜帖要还给张燕。张燕反手把拜帖退回,另一只手趁机取出一袋钱一并递上,为难道:“大哥大哥,您受受累,我们郡主来一趟不容易。”

    “你别来这套,我告诉你啊,我们府上规矩最严,从不兴这套,看你们郡主面上,我去试试吧。你们等会吧。”说完,紧握钱袋与拜帖回身进府而去。

    主卧内,一男子面带病色的卧在床榻上,一女子手中端着药,一边搅着一边责备道:“你说你逞什么能呢,你自幼体弱多病,读读书弹弹琴也就算了,还去和他们行围打猎,那是你能干的吗?”床榻上男子苦笑一声,安慰妻子道:“你常说读书人体弱,看书看的骨气都没了,还不如骑骑马,怎么又责怪我了?”那女子叹息一声:“对你有理,就我没理。来来,喝药吧!”坐在男子旁边,将药一勺一勺喂丈夫。

    那男子也不反驳,乖乖的喝下药去。看着丈夫的病体,女子心中一阵心酸,曾经他的父皇也是一个伟岸少年,因处理政务变得也这般多病,哪怕他曾经出于什么目的嫁出自己,可终究选了一个体贴儒雅的郎君,他死前还是爱他们,对他们愧疚的,而她却在心中记恨了慈爱的父皇整整七年。此情此景,她多希望床榻上的丈夫是那慈爱的父亲,让她哪怕在最后尽一次孝心,哪怕一次呢?

    男子看着妻子发呆,问道:“阿洵,怎么了,是不是想起父皇了?”一句话,刘洵心神一晃,药碗打翻在地,委屈地扑在男子怀中,泪如雨下的哭起来。那男子正是刘洵的夫君——平阳侯曹寿,他抱着妻子,心中却恨自己无才无能,帮不到妻子分毫,反而只会病重,反而只会给妻子添麻烦。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接着一阵女声传来:“殿下,侯爷,淮南郡主求见,就在门外,见吗?不见我就让他们回去了。”敲门着正是流苏,听到流苏询问,刘洵止住哭声,打转着满是泪珠的眼睛思索着。曹寿疑惑的问道:“淮南王,咱们和他素无来往啊?”刘洵靠在曹寿肩膀上,听到丈夫问,回答道:“我是阿彻的胞姐,他们不过是想探听下双王之争该帮谁,怎样谋更大的利。”

    曹寿听完,挣脱刘洵,要站起身来,嘴里说道:“好,那我去打发她去。”曹寿一起身的动作弄得连连咳嗽几声。刘洵将他扶住,说道:“好了好了,你就别动了,我去应付就好了。你负责好好养病吧,有我呢。”说完,刘洵整理一下衣服,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流苏递来拜帖,远处跪着一人,正是门房那人。刘洵接过拜帖,一边看着,一边吩咐道:“流苏,安排他们在客厅,我随后就到。”吩咐完,刘洵又看了看屋内,补充道:“去灶房,再为侯爷准备一碗药。”然后向屋内喊道:“记得把药喝了,我若呆的晚了你就先睡下。”看着曹寿点点头,刘洵这才放心离去。

    客厅里,刘陵坐在座位上品着茶,一旁的张燕恭敬的站立一旁。屋外传来一声问候:“让妹妹久等了。”应声而来的正是长公主刘洵。刘洵踏步走入屋内,身后跟着一男子,神情严峻,虎背熊腰,双目有神,如天神一般。

    刘洵在主人座位落坐,然后看向刘陵,见那女子年龄十七八岁,面带稚嫩青涩之气,身着杏黄色衣衫。刘洵开口说道:“妹妹,让你久候了,府内有些私事,耽搁了。”

    刘陵点头微笑表示无妨,接着开口问道:“姐姐,怎么不见姐夫啊?”刘洵听她询问,端起桌案前的茶抿了一口,说道:“他呀,身体有点不舒服,无妨,改日我带他再去你府拜访。”刘洵接着问道:“妹妹初次进京?”

    刘陵点点头,说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淮南王府你两个兄长我倒是见过几面,妹妹,我倒是看着眼生。”

    “哈哈,对的,我一直外出学武,连家都回的不多,姐姐没见过我就对了。”

    刘洵问道:“哦?妹妹还学过武功?”刘陵笑道:“对啊,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的,啥都学,就是不学做姑娘,我父王看我心烦,就把我找了个地方,扔去学武了。学学也好,你看我身强体壮的,也算半个武功高手了!”

    刘洵听她先提父王,后提身强体壮,微微有点辛酸,继续问道:“淮南王光交朋友,不知道把你扔哪学武了?”

    刘陵听她问到师承,自豪的说道:“元门,那可是大门派,姐姐你知道吗?”

    “这么大的地方,我想不知道也难啊!对了,这位壮士,和你还是师出同门呢!”说着挥手招呼身后的男子与刘陵见面。那男子抱拳行礼,刘陵以江湖礼回之。刘洵继续说道:“说起来,元门也算底蕴深厚。昔日阿青姑娘以女子之身教授三千越国武士,有才;为心爱之人投身江湖,有情;明知被欺骗却未曾伤害无辜之人,甘心离去,有义。如此人物创立的元门,不由得我不仰慕几分!”

    刘陵听她赞美师门,不由得暗暗得意,两人又聊了些家常话语。最后刘洵话锋一转,问道:“妹妹,恕姐姐直言,我问一句,你父王派你来究竟所谓何事?”

    刘陵听到如此直接的询问,当即说道:“自然是拜会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顺便让我也长长见识嘛!”但她看到刘洵质疑的眼神,脸色一红,惭愧的低下头去,接着又抬起来,说道:“好吧,我实在不会撒谎。姐,我父王收到陛下病重的消息,派我就是来看看京城局势的。我早听过你和太子的事,如果陛下真有个意外,我更希望太子能登基。”

    刘洵听罢点点头,说道:“是啊,不瞒你说,父皇已经病逝,不出几天就有消息传来,我也正愁无人可以帮助阿彻。倘若你真能举淮南王府之力相助,刘洵我这厢先谢过了!”说完,恭恭敬敬向刘陵跪礼。

    刘陵大惊,嘴里喊着:“姐姐说哪里话!我只是凭心而谈,不想姐姐如此坦诚布公,姐姐一份书信,淮南府上下敢不效命?”就在此时,刘陵旁边的张燕咳嗽一声,向刘陵直打眼色。刘陵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只木匣,说道:“姐姐,初次见面,准备一份薄礼,您请看。”

    刘洵一旁的公孙敖赶忙去近前接过,呈递刘洵。刘洵打开匣子,里面一张丝帛,刘洵一面打开来看,下面的张燕解释道:“启禀公主,凡大城必有泄水道。我家郡主听闻太子殿下在外遇险,回京时城门口盘查森严,势必会不易进城,特意准备一副图,希望可以帮到殿下。”

    刘洵一看,果然是一副长安城的各处泄水道的位置。刘洵大喜,接着刘陵便起身告辞,刘洵忙说道:“公孙敖,替我送客。”接着又向刘陵说道:“来日,我必带夫君前去拜访!”随后,刘陵二人一前一后出门而去。

    送客出门的公孙敖出门不久,流苏慌忙进来,奏道:“殿下,侍郎田蚡求见。”

    刘洵这时赶忙收好木匣,吩咐道:“撤去茶水,有请。”

    不久,一位身高不足七尺的男子被流苏带进客厅。那男子相貌猥琐,进的客厅,向刘洵一边招呼,一边说道:“外甥女,舅舅晚上来拜访,失礼了啊!”说完坐在一旁。

    刘洵好奇的看看田蚡,问道:“舅舅客气了,侄女没有远迎才是失礼。只是不知,舅舅这么晚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田蚡听她询问,使了使眼色看向流苏,刘洵心照不宣的吩咐流苏退下,流苏得令而出,临走关上了厅堂的门。

    田蚡此时才放下心来,说道:“外甥女,你也知道你母后,向来头脑不好使,好受人唆使。今天白天陛下病重,如此重要的消息都不和你直说,实在太不应该。她怎么就听信馆陶的话,算计起自己亲女儿了,真是妇人之见!”

    刘洵苦笑一声,道:“舅舅说的哪里话,父皇病重的消息本来就不可宣扬,母后秘密让我进宫做的对啊,而且姑姑对我和阿彻向来宠爱,怎么谈得到算计呢?”

    田蚡听她所说,破口骂道:“阿洵啊,你素来精明,这时候别犯糊涂啊!你忘了你生母怎么死的了?永巷一把火,我可至今忘不了啊。那妇人给阿彻做婚事还不就是看中了阿彻的身份?现在你父皇都故去了,她肯定更要要挟你姐弟二人了。不过不要紧,我是你母舅,肯定会向着你的。”

    “啊?不好。”刘洵大吃一惊,焦急的说道:“不好啊,舅舅,你为何不早来一时半刻的?”田蚡不知何事,问道:“阿洵,怎么了?”

    刘洵焦急的解释道:“父皇病逝,我一时慌乱没了主意。阿娇妹子确是取过一份遗诏,写明要阿彻回京登基大宝。”

    “对对对,遗诏呢?”

    “刚才姑母来我府已经要走了啊?她只说收舅舅和母后所托来取遗诏,我也是头脑发昏,当即交出了,我光想到姑母即将就是阿彻的岳母了,忘了姑母和我们一直是两条心。”说完,刘洵声泪俱下的跪倒向田蚡磕头,恳求道:“舅舅,你可千万替我做主啊!我夫君无能,阿彻生死不知,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怎么办啊?”

    田蚡听她话,同样大吃一惊,反问道:“你把遗诏何时给了她的?”刘洵抬起头,委屈的说道:“就在刚才,所以说舅舅何不早一时半刻,刚才那出府的马车便是。”

    田蚡咬牙切齿道:“那婆娘,居然连我也骗了,阿洵,放心。包在舅舅身上,我去找那婆娘讨要。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且放心。”说罢,茶也不喝,匆忙的出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