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梦魇
“我已经很久没亲眼见过别的舰长了，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能想起以前带领着我的那位，“杰克为陈潜倒上一杯黑色的饮料，“我在他最后的旅行前退出了，才能够在这里建立起一座艺术的殿堂，也许你也认识哈特那个家伙，他总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但其实他最初定下的目标就是错误的……啊，忘记说正事了，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猎杀一群正在向这个航道迁徙的摩洛克。”
陈潜拿起杯子，凑到嘴边，一股苦味从鼻腔涌入，让他只是小抿一口便匆匆放下：“我觉得，凭您的火力和舰船设计，应该不需要一艘连让所有炮位满员都做不到的舰船来协助才对吧。”
“确实如此，但是有点帮手总是好的嘛，”杰克不动声色地往刚才的咖啡里加了几块糖，“也算是我援助你们了，如果你接受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全船都换装战斗潜水服，而不是你们现在用的这些廉价货，如果顺利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建筑材料，帮助你强化船身，看得出来，你的船本身就是为了万米以下的深度而设计的，只不过可能由于缺钱，暂时用了廉价的材料，这次任务的弹药我也可以提供，待会就可以带你去一片富矿区，见识一下这片冰洋所蕴藏的财富……那么，你会同意的吧。“
陈潜将加了糖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点点头。
“好，那么，就请回到你们的岗位吧，相信这场参观一定让你们永生难忘!”杰克激动地站起身，为陈潜打开议事厅的小门，“啊，对了，告诉你们那个工程师，要学会接受自己真正的身份。”
“他是我的兄弟。”陈潜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对接口。
一路上，应杰克的要求，奇迹号和链锯号一直保持在一个较近的距离，好让两艘潜艇之间的无线电通讯保持清楚，杰克的嘴似乎一直没停过，无线电里充满了他聒噪的自言自语——陈潜已经告诉船员们使用另一个频道，只有他自己时不时听听这个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人的“疯子”到底想说些什么——说的大部分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话语，甚至缺乏一些基本的逻辑，有时候也可以明显听出他在和那个人工智能“塞壬”说话，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可能会被他们窃听，或者产生某种困扰。
毕竟这家伙在冰洋中独自呆了这么久，精神不正常也是可以理解，但是让陈潜困惑的是，有时候杰克似乎真的把塞壬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是他的…伴侣，而塞壬也真的在回应这份“感情”，要是陈潜没有登上过那艘潜艇，他也会以为“塞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一串代码。就好像它真的通过了所谓的“图灵测试”，能够拥有和人类相似的思维，甚至是更胜一筹。
他们不断下潜着，周围的岩壁早已消失不见，舰长室的深度读数从两千多逐渐上升至四千，甚至五千，最后，在整艘潜艇都在因为接近压碎深度而警报大作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片矿床，所有的船员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那是一片极其稀有的“刚素”矿床，这种木卫二独有的矿物有着无与伦比的硬度，在与地球尚有联系的日子，这些矿物被成船成船的运往地球，也从地球吸引了数不清的投资，但是断联后，这些矿物就逐渐减产，在分离主义战争之后更是成了稀有资源，跑遍数十个站点可能都找不到哪怕一千克——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刚素矿床，而在这片矿床的边缘，还有一座开采站的残骸，上面残破的标志只有弗里曼和陈潜能依稀辨认，那是地球上的一所矿业公司的标志，而不属于现在的联盟。
一番简单的讨论后，陈潜否决了弗里曼下船开采的提议——这里的水压已经接近压碎深度，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开采作业十分危险，他们的潜水服随时有破损的风险——杰克倒是主动要求帮他们进行开采，几艘无人机从奇迹号的下方放出，迅速收集着周围的矿物。
十分钟后，链锯号上除了蛮子以外的船员都感到一阵恶心，医疗官田成更是干脆给自己来上了一针麻醉剂，但是依然没能缓解他剧烈的头痛。“哦，忘记和你们说了，“杰克在无线电中的声音也有些虚弱，不过还是能听出一丝笑意，“这片地方还有一个家伙在看着我们，我叫他‘梦魇’，我们交过几次手…现在他是不会来主动打扰我了……这片矿场早早废弃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最好别在这里待太久，我可不确定他究竟还敢不敢再来找我的麻烦。”
“那是个什么东西？”陈潜仔细观察着船上的声呐系统，但是除了奇迹号的轮廓，声呐上再没有其他的异常显示。
“说实话啊……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家伙不会在声呐上显性，只能用眼睛去看了，哪怕是摄像机也不能拍清楚，电子系统在他面前就显得无力了，”杰克突然大声起来，好像要向那只梦魇宣告什么，“但是你还是输了，输给了我，混蛋，有本事你就过来，看我这次不把你轰成渣！”
周围仍然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越发剧烈的恶心和头痛，陈潜甚至感到自己的视野都在颤抖，好像这艘潜艇都在“梦魇”的威压下扭曲变形，直到最终成为一团废铁。
“好了，我们采到足够的量了，该走了，这家伙今天真的很生气啊……”
六千…五千…四千……到了四千米，他们才终于摆脱那种奇异的恶心感，逃离了梦魇的注视。杰克的无线电又重新活跃起来，让无人机给他们送来了整整十二套战斗潜水服和六箱刚素制造的电磁炮弹药，这已经是整个木卫二的科技所能给他们提供的最强大的武器，但是陈潜隐约觉得，即使是这样的武力，只要那个“梦魇”真的打算向他们攻击，他们也只能沦为一堆废铁。在他最初成为联盟舰长的时候，他曾坚信，人类才是这颗星球的主人，有了坚船利炮，他们将碾碎一切异种威胁，但当他真正驾驶着一艘潜艇，在木卫二黑暗而沉默的冰洋中航行的时候，他就越发明白为什么那些老水手会颤抖着发誓自己永远不要再次踏入那片恶魔的水域，他就越发明白，那些异种才是木卫二真正的主人。
而接下来，他们就要去和这颗星球的主人们战斗——数只迁徙中的摩洛克和他们的幼体——它们是为了生存而战，那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去阻止他们呢？
陈潜握住操纵杆，将潜艇调整到最大速度，不再去想这些问题，链锯号不应该考虑这些问题，他们需要做的是整装备弹，以最致命的状态给敌人带去死亡，他们要一路杀向渊洋之底，撕碎那里未知的面纱。道德与伦理是给人类用的，不是给这些威胁人类的畜生。
“喂，蛮子啊，和你说点事……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挺蠢的…我知道，我是出生在木卫二，但是…你看看那些家伙，那真的是人该有的样子吗，他们浑浑噩噩地活着，根本不考虑以后该什么办，我们曾经是那么强大啊，每个人都为了未来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明天的配给，那是真正的人类的样子啊…但他们确实是人啊，所以，我相信木星人和地球人是不一样的，地球上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他们值得奋斗的理由，让他们可以那样杰出和伟大，他们是真正的智者，不是为了蛋白质而活的蛆虫！
但是，我的父母是不是也想过这些啊…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生下我，生下一个木星人，给他地球的教育，甚至教他地球的俗语……这些话…明明在木星已经失去了意义，没人会再用这些话，他们是死掉的语言，木卫二有自己的语言，我又为什么觉得特殊呢。难道说一些只有自己懂的话很光荣吗，既然如此，我就不必来找你讲话了对吧……
你看啊，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那些家伙的同类人，他们在黑暗的站点里挣扎，只希望着看到自己的下一份蛋白质块……但是你看看这个‘杰克’，这样的衰老不堪，只能靠着一些机械维持自己的生命……难道他就是我所期望的样子？不，肯定不是的，我和他也不是一类人啊……
我知道陈潜把我当作自己的兄弟，我也知道他也是木星人，但是我真是不想接受…那些人渣怎么能和我是同一种……对不起，我又开始了。
其实我和你一样的，都是没法融入木卫二的人……我不在乎你曾经是什么样的，蛮子，哪怕你是个连话都说不好的家伙，但是你是存粹的，存粹地想要活下去，那种渴望…对，那种渴望，他们缺的就是这样的渴望，所以我才来找你说说话，蛮子，我不敢和陈潜说这些，我明白，他都知道，他是了解我这个人的，但是他是那样的……我怎么能让他当我的脏水桶呢…操，我又开始了……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对，没有谁是高人一等的……
好了，该回去了，今天我算是看够了奇迹，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别掉队了，蛮子…还有，下次记得花点时间好好练一下发音，听你说话怪别扭的。“
陈潜拿起杯子，凑到嘴边，一股苦味从鼻腔涌入，让他只是小抿一口便匆匆放下：“我觉得，凭您的火力和舰船设计，应该不需要一艘连让所有炮位满员都做不到的舰船来协助才对吧。”
“确实如此，但是有点帮手总是好的嘛，”杰克不动声色地往刚才的咖啡里加了几块糖，“也算是我援助你们了，如果你接受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全船都换装战斗潜水服，而不是你们现在用的这些廉价货，如果顺利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建筑材料，帮助你强化船身，看得出来，你的船本身就是为了万米以下的深度而设计的，只不过可能由于缺钱，暂时用了廉价的材料，这次任务的弹药我也可以提供，待会就可以带你去一片富矿区，见识一下这片冰洋所蕴藏的财富……那么，你会同意的吧。“
陈潜将加了糖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点点头。
“好，那么，就请回到你们的岗位吧，相信这场参观一定让你们永生难忘!”杰克激动地站起身，为陈潜打开议事厅的小门，“啊，对了，告诉你们那个工程师，要学会接受自己真正的身份。”
“他是我的兄弟。”陈潜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对接口。
一路上，应杰克的要求，奇迹号和链锯号一直保持在一个较近的距离，好让两艘潜艇之间的无线电通讯保持清楚，杰克的嘴似乎一直没停过，无线电里充满了他聒噪的自言自语——陈潜已经告诉船员们使用另一个频道，只有他自己时不时听听这个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人的“疯子”到底想说些什么——说的大部分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话语，甚至缺乏一些基本的逻辑，有时候也可以明显听出他在和那个人工智能“塞壬”说话，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可能会被他们窃听，或者产生某种困扰。
毕竟这家伙在冰洋中独自呆了这么久，精神不正常也是可以理解，但是让陈潜困惑的是，有时候杰克似乎真的把塞壬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是他的…伴侣，而塞壬也真的在回应这份“感情”，要是陈潜没有登上过那艘潜艇，他也会以为“塞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一串代码。就好像它真的通过了所谓的“图灵测试”，能够拥有和人类相似的思维，甚至是更胜一筹。
他们不断下潜着，周围的岩壁早已消失不见，舰长室的深度读数从两千多逐渐上升至四千，甚至五千，最后，在整艘潜艇都在因为接近压碎深度而警报大作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片矿床，所有的船员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那是一片极其稀有的“刚素”矿床，这种木卫二独有的矿物有着无与伦比的硬度，在与地球尚有联系的日子，这些矿物被成船成船的运往地球，也从地球吸引了数不清的投资，但是断联后，这些矿物就逐渐减产，在分离主义战争之后更是成了稀有资源，跑遍数十个站点可能都找不到哪怕一千克——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刚素矿床，而在这片矿床的边缘，还有一座开采站的残骸，上面残破的标志只有弗里曼和陈潜能依稀辨认，那是地球上的一所矿业公司的标志，而不属于现在的联盟。
一番简单的讨论后，陈潜否决了弗里曼下船开采的提议——这里的水压已经接近压碎深度，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开采作业十分危险，他们的潜水服随时有破损的风险——杰克倒是主动要求帮他们进行开采，几艘无人机从奇迹号的下方放出，迅速收集着周围的矿物。
十分钟后，链锯号上除了蛮子以外的船员都感到一阵恶心，医疗官田成更是干脆给自己来上了一针麻醉剂，但是依然没能缓解他剧烈的头痛。“哦，忘记和你们说了，“杰克在无线电中的声音也有些虚弱，不过还是能听出一丝笑意，“这片地方还有一个家伙在看着我们，我叫他‘梦魇’，我们交过几次手…现在他是不会来主动打扰我了……这片矿场早早废弃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最好别在这里待太久，我可不确定他究竟还敢不敢再来找我的麻烦。”
“那是个什么东西？”陈潜仔细观察着船上的声呐系统，但是除了奇迹号的轮廓，声呐上再没有其他的异常显示。
“说实话啊……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家伙不会在声呐上显性，只能用眼睛去看了，哪怕是摄像机也不能拍清楚，电子系统在他面前就显得无力了，”杰克突然大声起来，好像要向那只梦魇宣告什么，“但是你还是输了，输给了我，混蛋，有本事你就过来，看我这次不把你轰成渣！”
周围仍然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越发剧烈的恶心和头痛，陈潜甚至感到自己的视野都在颤抖，好像这艘潜艇都在“梦魇”的威压下扭曲变形，直到最终成为一团废铁。
“好了，我们采到足够的量了，该走了，这家伙今天真的很生气啊……”
六千…五千…四千……到了四千米，他们才终于摆脱那种奇异的恶心感，逃离了梦魇的注视。杰克的无线电又重新活跃起来，让无人机给他们送来了整整十二套战斗潜水服和六箱刚素制造的电磁炮弹药，这已经是整个木卫二的科技所能给他们提供的最强大的武器，但是陈潜隐约觉得，即使是这样的武力，只要那个“梦魇”真的打算向他们攻击，他们也只能沦为一堆废铁。在他最初成为联盟舰长的时候，他曾坚信，人类才是这颗星球的主人，有了坚船利炮，他们将碾碎一切异种威胁，但当他真正驾驶着一艘潜艇，在木卫二黑暗而沉默的冰洋中航行的时候，他就越发明白为什么那些老水手会颤抖着发誓自己永远不要再次踏入那片恶魔的水域，他就越发明白，那些异种才是木卫二真正的主人。
而接下来，他们就要去和这颗星球的主人们战斗——数只迁徙中的摩洛克和他们的幼体——它们是为了生存而战，那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去阻止他们呢？
陈潜握住操纵杆，将潜艇调整到最大速度，不再去想这些问题，链锯号不应该考虑这些问题，他们需要做的是整装备弹，以最致命的状态给敌人带去死亡，他们要一路杀向渊洋之底，撕碎那里未知的面纱。道德与伦理是给人类用的，不是给这些威胁人类的畜生。
“喂，蛮子啊，和你说点事……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挺蠢的…我知道，我是出生在木卫二，但是…你看看那些家伙，那真的是人该有的样子吗，他们浑浑噩噩地活着，根本不考虑以后该什么办，我们曾经是那么强大啊，每个人都为了未来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明天的配给，那是真正的人类的样子啊…但他们确实是人啊，所以，我相信木星人和地球人是不一样的，地球上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他们值得奋斗的理由，让他们可以那样杰出和伟大，他们是真正的智者，不是为了蛋白质而活的蛆虫！
但是，我的父母是不是也想过这些啊…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生下我，生下一个木星人，给他地球的教育，甚至教他地球的俗语……这些话…明明在木星已经失去了意义，没人会再用这些话，他们是死掉的语言，木卫二有自己的语言，我又为什么觉得特殊呢。难道说一些只有自己懂的话很光荣吗，既然如此，我就不必来找你讲话了对吧……
你看啊，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那些家伙的同类人，他们在黑暗的站点里挣扎，只希望着看到自己的下一份蛋白质块……但是你看看这个‘杰克’，这样的衰老不堪，只能靠着一些机械维持自己的生命……难道他就是我所期望的样子？不，肯定不是的，我和他也不是一类人啊……
我知道陈潜把我当作自己的兄弟，我也知道他也是木星人，但是我真是不想接受…那些人渣怎么能和我是同一种……对不起，我又开始了。
其实我和你一样的，都是没法融入木卫二的人……我不在乎你曾经是什么样的，蛮子，哪怕你是个连话都说不好的家伙，但是你是存粹的，存粹地想要活下去，那种渴望…对，那种渴望，他们缺的就是这样的渴望，所以我才来找你说说话，蛮子，我不敢和陈潜说这些，我明白，他都知道，他是了解我这个人的，但是他是那样的……我怎么能让他当我的脏水桶呢…操，我又开始了……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对，没有谁是高人一等的……
好了，该回去了，今天我算是看够了奇迹，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别掉队了，蛮子…还有，下次记得花点时间好好练一下发音，听你说话怪别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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