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互了解3

    孙鸿晨的第二个妻子秦晓菲，年龄比他小五岁，是老同学周文建给他介绍的大龄未婚女青年。秦晓菲出生在四川一个小县城，是当地的美女学霸，她从医学院的口腔专业毕业后，就留校从事行政管理工作。孙鸿晨的父母希望他在出国之前把婚事定下来，这一次，他对秦晓菲的考察，主要是人品和贞节，他亲自陪她到医院做婚前体检，确认她是处女之后，他们才办理了结婚手续。

    夫妻俩商量好了，让孙鸿晨一个人先去加拿大，等他在那边办理完入学手续，把房子租下来安顿好之后，秦晓菲再过去陪读。一切都很顺利，不久，他们就在加拿大重逢了，她还在他工作的实验室得到了一份实验员的工作。

    那个时候，孙鸿晨虽然每天都在拼命地学习和工作，但他还是感到自己的未来很渺茫。身为洋人导师手下的一名科研人员，对研究项目的走向、科研基金的申请这一系列关系到自己前途命运的事情，他根本没有主动权，只能被动地接受。他意识到，人到中年，不能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法预测的未来上，危机感和紧迫感让他坐立不安，于是他决定改变战略方向。

    他认为牙医这个职业在经济上对家庭生活有更大的保障，于是就和秦晓菲商量，自己先去申请报考牙医学院，秦晓菲一边学英语一边工作，等他毕业后，家庭有了稳定的收入，再做下一步打算。哪知秦晓菲坚决不同意，认为放弃学业太可惜，报考牙医学院太冒险，快四十岁的人还这样折腾，要是他考不上牙医学院怎么办。她在国内读大学时主修的是口腔专业，为了实现自己的牙医梦，她希望得到丈夫的支持。孙鸿晨认为秦晓菲目光短浅而且任性，考虑问题处处以自我为中心，家庭是一个整体，夫妻俩奋斗应该有主次，谁有能力谁就先上。秦晓菲觉得孙鸿晨太自私，一点不顾及妻子的感受，所以对他失望至极。

    他们整天争吵不休，双方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情急之下，秦晓菲将两口子的意见分歧告诉了孙鸿晨的台湾同学，希望他帮忙开导一下丈夫，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学习和工作。哪知道事与愿违，此人将孙鸿晨的想法告诉了他们的导师，让导师对孙鸿晨的人品产生质疑，对他失去信任，后来导师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这致命的一击，让孙鸿晨再也没有退路，他只有中断学业、辞去工作。秦晓菲见他死活不肯退让，对夫妻关系和家庭未来失去信心。他们俩是同一类人，都不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的事业，这种僵局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婚姻最终变成了双方事业上的牺牲品。秦晓菲忍痛将刚怀上的孩子打掉，并向孙鸿晨提出了离婚。

    一年之后，秦晓菲听说孙鸿晨考上了牙医学院，惊讶之余，也后悔不已，她多次找到孙鸿晨，向他道歉，并承认以前是自己错了，希望与他和好，然而这一切都于事无补。

    离婚让孙鸿晨对秦晓菲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尽管她上过大学，但她的文化教养和思维方式几乎就是个平民女子，她自以为有见识，以至于有时执拗得近乎愚蠢，至少是思想狭隘。如果她当初不那么自私、不那么绝情，他或许会原谅她。多年以后，孙鸿晨才知道，秦晓菲嫁给了一个洋人，自从她打掉孙鸿晨的孩子之后，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王蓓是孙鸿晨身边的第三位女人，她出生在抚顺煤矿，从小就目睹了矿工们的生活，心中暗暗发誓，要用知识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她考上了大连医学院，毕业后，来到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王蓓的年龄比孙鸿晨小九岁，她长相平平，却给人憨厚老实的印象。孙鸿晨在读牙医学院一年级的时候，通过朋友的介绍认识了她。孙鸿晨前两次婚姻失败之后，就不敢奢望找漂亮女人，“听话”是他对女人的唯一要求。那时的王蓓，经常到孙鸿晨的宿舍打扫卫生、做饭，去图书馆帮他借书，她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让他对她产生了好感，就这样他们过起了相互照顾的小日子。

    三年后，孙鸿晨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牙医学院毕业典礼那天，王蓓提出以未婚妻的身份与他一同参加，但他没有同意。在他的潜意识里，她各方面都配不上自己，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是他们之间的一条无形的鸿沟。王蓓也是个聪明人，她预估得到孙鸿晨的潜力，所以她果断辞去工作，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到温哥华岛创业。

    孙鸿晨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洋人开办的牙医诊所里打工。他每天起早贪黑拼命工作，但收入却不尽如人意，王蓓有些失望，开始抱怨起来。随着两个孩子的出生，家庭矛盾越来越突出，导致两人感情破裂的导火线就是买房子。

    孙鸿晨看中了一栋靠近商业区的房子，这房子虽然有些陈旧，但是地段好，占地面积大，前后院子都宽敞。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这块地有望改变其用途，如果将旧房子拆掉重新修建，只要向政府提出申请，拿出新颖的设计方案，该地块就有可能从原来的住宅用地改变成商业用地，它的价值就会倍增。王蓓认为这房子太陈旧，应该在海边买一栋大一点的房子，让自己的家人过上体面的日子。两口子各执己见争吵不休，他们看问题的侧重点不同，她看重的是现在，而他期望的是未来。最后，孙鸿晨执意买下了这栋房子，王蓓和他大闹起来。

    “你也太霸道了，在两口子没有统一意见之前，你就擅自做出决定。”我说。

    “我们没法达成共识，我把这房子的利弊摆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她就是不同意啊！我又怕错过这次购房的机会。”接着他给我发来两张那栋房子的照片。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楼房，四四方方，没有任何造型，看上去有点像国内地震后重新修建的板房，临街的前院空空荡荡的，没有花草植物，与周边邻居家的花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门前停放着两辆车，一辆是孙鸿晨代步的日本丰田轿车，另一辆是他以前拖游艇的福特车，后院虽然很大，但没有打理，杂草丛生乱七八糟。我心里暗自嘀咕，难怪王蓓不同意购买这栋旧房子。

    购房之战闹得孙鸿晨无法安心工作，为了保全这个家，为了孩子，他妥协了。这一天，孙鸿晨来到银行理财经理黛西的办公室，向她咨询贷款购买海边住宅事宜。她把电脑调到孙鸿晨面前，将他的资信和资产情况都分析了一遍，这时，办公室外面有人找黛西，她对孙鸿晨说：“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孙鸿晨在等黛西的时候，顺便在电脑上翻看自家的账目，无意中发现了王蓓私人的存款记录，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定下神来仔细看，没错，而且这笔存款的数目不少。这时黛西走了进来，孙鸿晨指着电脑问：“这是怎么回事？”

    黛西顿时慌了，赶紧关掉电脑，并解释道：“这是你们家庭内部的事情。”

    孙鸿晨如遭雷击，他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王蓓，却没有料到，她竟然在背后藏了一大笔私房钱。他们购买牙医诊所的银行贷款还没有还清，贷款利息远远高于存款利息，所以他断定王蓓这样做是另有所谋。他立即回家质问王蓓为什么要存私房钱，而她说那是自己以前工作时攒下来的。孙鸿晨将她以前的收入和开销算了一笔账，几年下来能够收支平衡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存下这么大一笔钱。此事又引发了他的抑郁症，精神上彻底崩溃，对婚姻不再抱希望、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他向王蓓提出离婚，但她死活不同意。

    那段时间孙鸿晨经常在家里和王蓓大吵大闹，邻居怕他们出事就报了警，结果他不听劝阻，反而更加狂躁，当他被戴上手铐弄上警车，顿时就昏倒在车里。他在家里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被送往医院抢救后，他才苏醒过来。他三次离家出走，在汽车旅馆、牙医诊所、朋友家里和自家停在海边的游艇上都住过。他们的牙医诊所经营状况直线下滑，病人越来越少，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

    王蓓见此状况，深知孙鸿晨和家庭都无法挽回，只好同意离婚。孙鸿晨请了一个专门打离婚官司的洋人律师，在长达一年多的诉讼过程中，耗费律师费十几万加元，但双方仍就子女抚养权和家庭财产分割等问题无法达成协议。

    律师对孙鸿晨说：“你们的感情已经破裂，现在离婚你只需供养对方五年的生活费。如果这次离婚不成，再过两年，你还会为离婚来找我，到那时候，你就得供养对方一辈子。”孙鸿晨为这次离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两个孩子抚养权归母亲，但他们的生活费全部由孙鸿晨承担，离婚后他还要供养王蓓五年。诊所和那栋住宅都归他所有，这两项资产评估之后，两人各占一半，孙鸿晨为离婚欠下了60多万加元的债务。

    听孙鸿晨讲到这里，我的内心十分感慨，他的三次婚姻，第一次毁掉了爱情，第二次差点葬送了事业，第三次失去了金钱。

    “在这三段婚姻中，你有没有领悟到什么呢？”我问。

    “我以前不懂得女人需要什么。”他说。

    “现在搞清楚了吗？”我问。

    “我正在学习之中。”他答。

    当天晚上我无法入睡，躺在床上伴着雨声想心事，雨下了一夜，我想了一夜。我没有权力去评价他和三个女人之间的过往，他们都是高智商、高学历的精英，离婚是他们各自的选择。但是，我觉得孙鸿晨缺少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下，如何经营婚姻和家庭的情商和能力。因为他的思维和价值观与常人不同，所以他就得承受这种不同产生冲突所带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