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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考进牙医学院

    晚饭过后,孙鸿晨和我一起走在沙滩上,绚烂的夕阳映红了他的面颊,就像刚饮过尘封多年的老酒,一幕幕往事从他口中娓娓道来,清晰地还原在我的脑海里。望着这个苦难和荣耀交织在一起的男人,我的心情既是伤感,也是欣慰,酸涩在我的心中蔓延,我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了。

    牙医学院入学考试结束后,孙鸿晨放下一切,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一个人关在屋里蒙头大睡了整整两天。长期失眠的他居然睡得如此香甜,与其说是大战之后紧绷情绪得到放松,不如说是拼搏之后一切就听天由命吧。楼上的房东太太下来敲过两次门,都不见动静,直到第二天晚上,她焦急地使劲打门并大声叫喊。孙鸿晨终于从睡梦中醒来,把房门打开,也许是嫌过道的灯光刺眼,他把眼睛眯一条缝,见房东太太一脸惊慌,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他问。

    “我还以为你死掉了呢。”房东太太生气地说。看见他头发乱糟糟的,这一撮那一撮地翘得老高,两侧长得盖过耳朵,整个人像一头久未出没于阳光下的毛色衰败的动物。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递给他一封信。他漫不经心地拆开信封,定神一看,原来这封信是牙医学院的面试通知书,面试时间是明天上午十点整。他兴奋地在房东太太脸上亲了一下:“谢谢您!”

    对于自己的考试结果,孙鸿晨还是很有信心的,收到面试通知书,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据说,面试官的问题很难回答,有些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有些人甚至当场就问崩溃了,眼看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他必须全力以赴去闯过这一关。此刻,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第二天早晨,孙鸿晨刚洗完澡,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房东太太喊他上楼吃早饭。他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然后上楼,餐桌上放着一份三明治、一个鸡蛋和一杯刚刚冲好的热腾腾的咖啡。

    房东太太把一条红色的围巾递给他,说:“这是我昨晚连夜为你织的,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多谢了!”孙鸿晨连忙接过围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股暖流传遍了他的身体。

    “今天你就开我的车去面试。”房东太太把车钥匙放在餐桌上。

    孙鸿晨在这间地下室里住了一年,平时很少与房东太太打照面,他没事的时候,也会帮忙收拾院子。冬天,他每天早晨都会打扫门前的积雪,这一切房东太太都看在眼里。

    参加牙医学院入学面试的都是非常优秀的考生,他们的考试成绩均在A或以上。因此在面试环节,学院更加看重非学术能力,只有那些在提问中表现出色的人才能赢取一席之地。这一点当然也有道理,一名牙医必须是个精神健康的人,他们得具备那种无法通过记忆或者评分系统来考核的能力。在面试中,考官还会把注意力放在考生的兴趣爱好和课外活动上,一名完美的学生应该是体育队的队长,冰球队的主力队员,游泳队冠军,青年交响乐团的领衔乐手,校报的主编。孙鸿晨的经历正好符合这些要求,他曾经获得过SC省大学生运动会游泳冠军和中长跑亚军,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体育特长竟然在关键时刻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孙鸿晨考上了牙医学院,房东太太高兴极了,她要为他举办一个庆祝晚会,告诉她的朋友们,在她家的地下室里,诞生了一位牙科医生。然而,孙鸿晨婉拒了她的好意。当他收到牙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非常平静,因为这喜讯与他的付出完全不可比啊。

    住在楼上的室友是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男的姓何,是复旦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小何出身医学世家,是十六岁就考进复旦医学院的神童,也是在中国教育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学霸,他在加拿大报考牙医学院已经两年了,至今都没有考上。他曾经对这个已满四十岁还不修边幅的男人不屑一顾,当他得知孙鸿晨拿到牙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先是惊讶,随后是刮目相看。

    “你的拼搏精神,我永远比不上,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小何从心底里佩服这位室友。

    加拿大牙医学院的学费非常昂贵,对于身无分文的孙鸿晨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是,他手里那份牙医学院录取通知书,就是一笔信誉极高的无形资产。银行肯定不会错过牙医学院这些优质客户,毫不怀疑他们的还贷能力。有几家银行主动找上门来为孙鸿晨提供助学贷款,最后他选择了SUC银行,获得该行提供的每年4万加元助学贷款,为期四年,总共16万加元。他们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获得了银行的助学贷款,很多西方的学生,在成人之后,都希望能够自食其力,哪怕是富人家的孩子,也是如此。

    开学的第一天,孙鸿晨起了个大早,录音机里一改往日没完没了英语听力训练的声音,传出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他对着镜子刮胡子、修面、梳理头发,洗漱完毕后,身穿一件深蓝色西服便装,配上一条牛仔裤和一双休闲皮鞋,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信心十足。

    他提前来到牙医学院,此刻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大家热情地打招呼,相互介绍自己的情况。全班36位同学,个个年轻有为,他们的学业背景各不相同,有学建筑、医学、数学、艺术等专业的,孙鸿晨的年龄与同学们的父亲差不多,但看上去像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哥。这时,风度翩翩的K教授走进教室,大家立即安静下来。

    “欢迎同学们考进牙医学院!”K教授热情洋溢地说,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牙医是受人尊敬、受人敬仰的高收入职业,同时也是抑郁率、破产率、离婚率、吸D率和自S率最高的职业之一。”K教授的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即鸦雀无声,刚才同学们的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我听孙鸿晨讲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K教授的这番话,孙鸿晨已经被言中三项:离婚、抑郁、自S(未遂)。

    后来才知道,孙鸿晨的考试成绩是班里的前十名,他是当年唯一被录取的中国大陆学生,也是年龄最大的学生。他原以为只要考进牙医学院,完成学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哪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入学后,他才发现,自己最大的困难是语言障碍,教授讲课的时候语速很快,有的甚至还带着地方口音,那些牙医专业术语更是让他找不到北,以他的中式英语水平,很难在第一时间听懂教授讲课的内容,第一天上课就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当天晚上,他就从商场里买回来一支录音笔。从那以后,他每天将教授的讲课内容全部录制下来,两个小时的课程,他要用四个小时的课余时间来消化。为了提高英语听力水平,他每天早上起床就打开录音机,洗漱时听、吃饭时听、走路时听,甚至还养成了开着电视机睡觉的习惯,英语新闻一直是他的催眠曲,直到今天都没有改变。

    怪不得我在收拾房子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磁带和录像带,那是他多年的积蓄。在数字化时代的今天,录音机和录像机早已过时,商场里已经找不到它们的踪影。在别人看来,这些音像资料一文不值,但在他眼里,这是他毕生的心血,是有温度有情感的心爱之物,他又怎么可能舍得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