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熊掌事件的余波
我在国内呆了三个月，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之后，就购买了8月上旬飞往加拿大的机票。孙鸿晨建议，等我到了温哥华，他就带着两个孩子来温哥华和我会合，然后我们一起去班夫国家公园玩。
为了能够随时知道孙鸿晨的情况，回到国内之后，我一直和老郑保持着联系，老郑得知孙鸿晨要带我们去班夫国家公园玩，便悄悄给我打来电话，让我阻止孙鸿晨去班夫的计划，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开长途车，更不适合外出旅游。我答应了，但是我又不能对孙鸿晨明说老郑给自己打过电话，幸好前些日子我不小心扭伤了脚，正好以此事为借口。
我在电话里告诉孙鸿晨：“亲爱的，我的脚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去班夫公园可能走不动，这次就算了，以后再去可以吗？”他知道我的脚受伤，就同意了。
我乘坐的国际航班到达了温哥华国际机场，我推着行李车走出来，看见老郑在向我招手。
“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把鸿晨交给你就放心了。”一路上老郑对我说：“你走后的这段时间，当地的动物保护人士也听说了关于熊掌的事情，他们经常打电话到诊所来谴责鸿晨，还劝说前台工作的人员R离开这家诊所，呼吁病人远离这位中国牙医，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我回到家里见到了孙鸿晨，被他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吓到了，他两眼黯淡无神，瘀青的眼晕扩展到面部，把整张脸染成了菜青色，这让我很是心痛。他不断向我倾诉近来的遭遇和痛苦，我感觉他好像撑不下去了，他的抑郁情绪似乎比以前更加严重。厨房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胡乱堆放，家里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我们终于熬到熊掌案件开庭了。庭审当天，孙鸿晨起得很早，其实他昨晚根本就没有睡，我听见他房间里电视机一直开到天亮。我本来打算去法院旁听庭审的，但是他执意让我在家里等消息，只让老郑夫妇陪同。也许是他对法院的宣判结果心里没有底，更不愿意让我看见他上法庭的样子。身为一名律师，在这异国他乡，在孙鸿晨最艰难的时候，我却不能助他一臂之力，我感到非常遗憾。
在家里等待期间，我无论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脑子里不断涌现出庭审现场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首先是案件性质的认定，Jim打猎之前在相关部门购买了熊票，他击毙黑熊是合法的，那些熊掌和熊胆都不是赃物。孙鸿晨只是将熊掌拿来自己食用，警方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贩卖野生动物。Jim为了得到森林警卫队员这一份工作，采用不正当手段对孙鸿晨投其所好，甚至还和警察联手设下圈套，我认为加拿大的法官不会助长这样的不良行为。
其次是关于熊掌价值的认定，从中西方文化、习俗等方面进行分析，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东方人把熊掌视为稀世珍宝，才会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典故，在孙鸿晨的眼里，那些熊掌价值连城，所以他给Jim的那几百加元，只是车马费和伙食费。而西方人从来不吃熊掌、猪蹄、海参和鸡爪子等黏稠的食物，把它们视为不值钱的垃圾，与其将垃圾扔掉，还不如卖个人情，这原本是Jim送给孙鸿晨熊掌的初衷，但后来掺杂了向警方递送投名状的动机，这就让事情发生了性质上的变化。
加拿大有健全的保护野生动物的法规和制度，人们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在这次的熊掌事件中，Jim给孙鸿晨送来熊掌，还得到了车费和伙食费，三百加元在失业半年的Jim眼里，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孙鸿晨的这一行为，容易滋生个别人产生邪念，在这个法治国家，蠢蠢欲动的邪念应该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我一上午都在担心孙鸿晨，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如何，有没有配合律师，有没有情绪失控。十一点左右，我终于等来了张曼的电话，法官宣判：驳回警方对孙鸿晨贩卖野生动物的指控，孙鸿晨向动物保护协会捐款15000加元，并处罚金150加元。
困扰孙鸿晨一年之久的熊掌案件终于尘埃落定，他的律师认为，这是该案最好的结局。就在他签署法律文件的时候，突然记者出现了，他们把孙鸿晨团团围住，不断地向他提问。
“孙先生，你从这个案件中，应该吸取什么教训？”
“你为什么要触犯加拿大人保护野生动物的底线……”
孙鸿晨哪里招架得住这突如其来的围攻，慌乱中他一只手把帽檐往下拉，另一只手遮挡住自己的脸，律师急忙将记者们拦住，老郑扶着他迅速离开了现场。孙鸿晨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天的报纸和电视上都报道了关于熊掌案件的新闻，他也成了人们谈论的焦点。
他的竞争对手把这件事传到了牙医的网站上，抨击了他的诊所，毁坏了他的声誉。当时网络上的舆论很大，有人骂他，有人诬蔑他，也有人夸他是个好医生，人们各执己见在网上发帖，弄得他焦头烂额无法工作。后来，他的律师向网站提出了抗议，强调这起事件与孙医生的职业操守没有任何关系，并要求该网站立即停止侵权行为，经过多次谈判，网站答应了删除负面消息。
受熊掌事件的影响，孙鸿晨诊所的病人越来越少，以前病人排着长队就医，现在每天只有2-3个病人来诊所治疗，预约病人大幅度减少，这种现象让他十分担忧。为了拯救诊所的声誉，他改变了经营策略，以前诊所每周营业五天，现在增加为六天，星期一至星期六诊所都开门就诊。由于星期六的时候，其他牙医诊所都休息，如果病人此时有需求就会到孙鸿晨的诊所来治疗，而他的医术和服务有很大的优势，只要经他治疗过的病人，大部分都愿意留在他这里继续治疗，成为他长期的固定病人。
孙鸿晨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忙，我认为他身体上的劳累和精神上的充实，对他是有益的，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烦心事，集中精力做好眼前的事情。每天晚上，他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显得疲惫不堪、软弱无力，他看上去脆弱极了，好像空气里再多一口气就能把他压垮。
我轻轻地按摩他的太阳穴、眉心、头部，看着眼前的他与当年的博文是何等的相似，拼命工作、追求完美、劳累疲惫，他们是同一类人，这是我最欣赏的，也是我最害怕的。原以为自己和博文两人会天长地久一起走，哪想到一转眼就走到了尽头；原以为生离死别都是传说，哪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原来世事真的无常，天知道孙鸿晨会陪着自己走到什么时候。想到这些，我的后背一阵冰凉，一股恐怖的感觉从我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我今天在诊所里差点累倒了，我的腰痛得要命，助理给我踩背之后，才勉强站了起来。最近我感觉全身都不对劲，哪哪儿都疼，我好累，甚至连呼吸都累。这样活着真痛苦，要不是有两个孩子要抚养，我真是不想活了。”他接着说：“我每次乘飞机的时候都希望发生一场空难，那样就一了百了了。”
“你可别吓我啊。”我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太自私太不负责任了，你就这么痛快地死去了，留下孩子们怎么办？喜欢你的人会怎么想？”
“对不起，对不起。”我被他一把拉住，他不停地道歉并承认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许说这种绝望的话，让我没有安全感。”我非常严肃地说。
“遵命！长官，我知道了。”
我一边给他按摩，一边温柔地说：“你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再加上超负荷的工作，你的身体一定会承受不住的，好好调整一下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为了能够随时知道孙鸿晨的情况，回到国内之后，我一直和老郑保持着联系，老郑得知孙鸿晨要带我们去班夫国家公园玩，便悄悄给我打来电话，让我阻止孙鸿晨去班夫的计划，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开长途车，更不适合外出旅游。我答应了，但是我又不能对孙鸿晨明说老郑给自己打过电话，幸好前些日子我不小心扭伤了脚，正好以此事为借口。
我在电话里告诉孙鸿晨：“亲爱的，我的脚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去班夫公园可能走不动，这次就算了，以后再去可以吗？”他知道我的脚受伤，就同意了。
我乘坐的国际航班到达了温哥华国际机场，我推着行李车走出来，看见老郑在向我招手。
“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把鸿晨交给你就放心了。”一路上老郑对我说：“你走后的这段时间，当地的动物保护人士也听说了关于熊掌的事情，他们经常打电话到诊所来谴责鸿晨，还劝说前台工作的人员R离开这家诊所，呼吁病人远离这位中国牙医，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我回到家里见到了孙鸿晨，被他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吓到了，他两眼黯淡无神，瘀青的眼晕扩展到面部，把整张脸染成了菜青色，这让我很是心痛。他不断向我倾诉近来的遭遇和痛苦，我感觉他好像撑不下去了，他的抑郁情绪似乎比以前更加严重。厨房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胡乱堆放，家里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我们终于熬到熊掌案件开庭了。庭审当天，孙鸿晨起得很早，其实他昨晚根本就没有睡，我听见他房间里电视机一直开到天亮。我本来打算去法院旁听庭审的，但是他执意让我在家里等消息，只让老郑夫妇陪同。也许是他对法院的宣判结果心里没有底，更不愿意让我看见他上法庭的样子。身为一名律师，在这异国他乡，在孙鸿晨最艰难的时候，我却不能助他一臂之力，我感到非常遗憾。
在家里等待期间，我无论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脑子里不断涌现出庭审现场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首先是案件性质的认定，Jim打猎之前在相关部门购买了熊票，他击毙黑熊是合法的，那些熊掌和熊胆都不是赃物。孙鸿晨只是将熊掌拿来自己食用，警方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贩卖野生动物。Jim为了得到森林警卫队员这一份工作，采用不正当手段对孙鸿晨投其所好，甚至还和警察联手设下圈套，我认为加拿大的法官不会助长这样的不良行为。
其次是关于熊掌价值的认定，从中西方文化、习俗等方面进行分析，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东方人把熊掌视为稀世珍宝，才会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典故，在孙鸿晨的眼里，那些熊掌价值连城，所以他给Jim的那几百加元，只是车马费和伙食费。而西方人从来不吃熊掌、猪蹄、海参和鸡爪子等黏稠的食物，把它们视为不值钱的垃圾，与其将垃圾扔掉，还不如卖个人情，这原本是Jim送给孙鸿晨熊掌的初衷，但后来掺杂了向警方递送投名状的动机，这就让事情发生了性质上的变化。
加拿大有健全的保护野生动物的法规和制度，人们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在这次的熊掌事件中，Jim给孙鸿晨送来熊掌，还得到了车费和伙食费，三百加元在失业半年的Jim眼里，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孙鸿晨的这一行为，容易滋生个别人产生邪念，在这个法治国家，蠢蠢欲动的邪念应该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我一上午都在担心孙鸿晨，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如何，有没有配合律师，有没有情绪失控。十一点左右，我终于等来了张曼的电话，法官宣判：驳回警方对孙鸿晨贩卖野生动物的指控，孙鸿晨向动物保护协会捐款15000加元，并处罚金150加元。
困扰孙鸿晨一年之久的熊掌案件终于尘埃落定，他的律师认为，这是该案最好的结局。就在他签署法律文件的时候，突然记者出现了，他们把孙鸿晨团团围住，不断地向他提问。
“孙先生，你从这个案件中，应该吸取什么教训？”
“你为什么要触犯加拿大人保护野生动物的底线……”
孙鸿晨哪里招架得住这突如其来的围攻，慌乱中他一只手把帽檐往下拉，另一只手遮挡住自己的脸，律师急忙将记者们拦住，老郑扶着他迅速离开了现场。孙鸿晨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天的报纸和电视上都报道了关于熊掌案件的新闻，他也成了人们谈论的焦点。
他的竞争对手把这件事传到了牙医的网站上，抨击了他的诊所，毁坏了他的声誉。当时网络上的舆论很大，有人骂他，有人诬蔑他，也有人夸他是个好医生，人们各执己见在网上发帖，弄得他焦头烂额无法工作。后来，他的律师向网站提出了抗议，强调这起事件与孙医生的职业操守没有任何关系，并要求该网站立即停止侵权行为，经过多次谈判，网站答应了删除负面消息。
受熊掌事件的影响，孙鸿晨诊所的病人越来越少，以前病人排着长队就医，现在每天只有2-3个病人来诊所治疗，预约病人大幅度减少，这种现象让他十分担忧。为了拯救诊所的声誉，他改变了经营策略，以前诊所每周营业五天，现在增加为六天，星期一至星期六诊所都开门就诊。由于星期六的时候，其他牙医诊所都休息，如果病人此时有需求就会到孙鸿晨的诊所来治疗，而他的医术和服务有很大的优势，只要经他治疗过的病人，大部分都愿意留在他这里继续治疗，成为他长期的固定病人。
孙鸿晨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忙，我认为他身体上的劳累和精神上的充实，对他是有益的，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烦心事，集中精力做好眼前的事情。每天晚上，他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显得疲惫不堪、软弱无力，他看上去脆弱极了，好像空气里再多一口气就能把他压垮。
我轻轻地按摩他的太阳穴、眉心、头部，看着眼前的他与当年的博文是何等的相似，拼命工作、追求完美、劳累疲惫，他们是同一类人，这是我最欣赏的，也是我最害怕的。原以为自己和博文两人会天长地久一起走，哪想到一转眼就走到了尽头；原以为生离死别都是传说，哪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原来世事真的无常，天知道孙鸿晨会陪着自己走到什么时候。想到这些，我的后背一阵冰凉，一股恐怖的感觉从我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我今天在诊所里差点累倒了，我的腰痛得要命，助理给我踩背之后，才勉强站了起来。最近我感觉全身都不对劲，哪哪儿都疼，我好累，甚至连呼吸都累。这样活着真痛苦，要不是有两个孩子要抚养，我真是不想活了。”他接着说：“我每次乘飞机的时候都希望发生一场空难，那样就一了百了了。”
“你可别吓我啊。”我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太自私太不负责任了，你就这么痛快地死去了，留下孩子们怎么办？喜欢你的人会怎么想？”
“对不起，对不起。”我被他一把拉住，他不停地道歉并承认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许说这种绝望的话，让我没有安全感。”我非常严肃地说。
“遵命！长官，我知道了。”
我一边给他按摩，一边温柔地说：“你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再加上超负荷的工作，你的身体一定会承受不住的，好好调整一下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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