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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鸢木(中)

    苏木蜷缩在硬板床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寒意。与姐姐梓鸢置气已过去半个时辰,夜已深沉……

    合上眼睛,他脑中便不停地循环着前不久的画面。每一次想起,他会惊醒,所以他不能睡。想起自己疯狂而又幼稚的话语刺伤了姐姐的心,他的心脏就一阵狂跳,令他喘不过气来。

    姐姐,对不起,昨天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你去点香阁。

    不行,这样说有点没面子!他挥挥手,否定了这种道歉方式。再者,我若拿出些诚意出来阿姐又怎会轻易消气呢......他心道。

    他就这样愣愣的坐着,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梓鸢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许久才颤颤巍巍的起来,她揉了揉酸痛红肿的眼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弟弟吵架。

    什么好的生活,我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照顾好。她心中自嘲道。

    “对了,诚意!”苏木突然惊叫,“只要我好好工作,不给阿姐找惹麻烦,然后再向她道歉,最后心平气和的和她谈论那些邻居。简直完美!”

    等我,阿姐。他下意识的握住拳头。我一定会以最完美的状态面对你!

    天微微亮,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苏木轻手轻脚的将木门推开。对面梓鸢的房门敞开着。他顿了一下,悄悄靠近,然而简陋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原本的小期待消失殆尽。苏木叹了口气,心道: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加油工作吧!苏木你是最棒的!”他拍了拍脸颊,提起了精神,在心中为自己默默打气。

    “吱呀——”木门被缓缓打开。

    而梓鸢并不了解弟弟所思所想,她每日都投身于繁忙的工作,悔恨于没有照顾好弟弟的心情。

    潮湿的巷子里,梓鸢看到最后一家人家熄灭的烛火,不由地叹了口气。她盯着微弱的烛光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子时了,阿木怎么还不回来……一天比一天晚,再晚一点就要敲暮鼓了。她俯下身,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的黑夜,一种孤独无助感袭卷而来,一天劳累的工作使她更加疲惫,她感到自己的上下眼皮似乎在打架。

    不行,一定要等到阿木回来,我已经,三天没看见他的笑脸了,我们三天没有说过话了……

    微弱的烛光被风熄灭,黑暗笼罩着她,她彻底闭上了双眼,亮晶晶的两行泪也随之流出。

    我真的是个爱哭鬼……

    “阿…”奶声奶气的声音回荡在梓鸢耳边。

    哪里的声音?她环视四周。

    “阿……姐。”

    梓鸢感到自己的裙摆被拽了一下,她回过头,发现了背后站着两个小孩。小女孩抽抽嗒嗒个不停,小男孩则是绕着小女孩转,嘴中咿咿呀呀说着什么。不停抹眼睛的小女孩终究抵御不了小男孩一遍遍的呼唤,抬起布满眼泪的脸庞。红肿的眼睛和紧皱的眉头在这样一张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小女孩用嘶哑的声音竭力冲小男孩喊叫:“走开,走开!你这个烦人鬼!”她一边哭喊一边推攘着小男孩,而小男孩只是呆呆地,任由她动作。

    梓鸢连忙走上前去,想要分开他们,然而伸过去的手穿过了女孩的手掌。她吃了一惊,随后默默收回手,心中感慨:也许我在无意间的确为阿木增添了烦恼......尽管年纪比阿木大,但是心灵还是如此的幼稚啊。善恶不分,令人堪忧。

    一定,一定要等到阿木回来,亲口和他道歉。“我以后会好好正视那些邻居们的,我会拒绝他们去点香阁的,我会一直、一直待在你身边的!”这样的话。

    睡梦中的梓鸢绽放出微笑。

    次日清晨,梓鸢迷迷糊糊的从桌上醒来,直起了身子,摸了摸脸颊无奈的笑了笑:“竟然睡在了桌上,不像话。”

    这时,肩上的某物滑落下来。梓鸢回过头,瞧见是一层简陋的薄毛毯。她抓起毛毯,心跳不禁加快起来。她现在所怀着的,是一颗空荡荡,却极力被激动和紧张充斥着的鲜红的心脏。

    “阿木,他是回来见过我了吗?他原谅我了吗?”

    梓鸢抓起毛毯,不知为何,她从毛毯上的温度感受到了苏木并未走远。她刚想向外跑去,慌乱中瞥见桌上有一张纸。她顿了顿,一把拿起。

    “晚,(这个字没看清),等我。”

    歪歪扭扭的字迹令梓鸢欣喜不已。她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折起啦,喃喃道:“等你。”

    猝不及防的敲门声不得不打破梓鸢的自我沉浸中,她打开门,只见门前是陈姨为首的几个邻居。她往后缩了缩,拘谨的开口问道:“请问,大家有什么事吗?”说罢,她牵强的笑了笑。

    “哎呀,没事,看你辛苦,为你煮了锅汤。”陈姨低声笑道。王奶奶走上前,手中端着一个锅子。

    梓鸢不敢轻易接过,苏木的厉声叫喊环绕于她的头脑中。她和和气气的摇了摇头,温声道:“不打紧、不打紧,我身子撑得住呢,不必为我操劳。这锅汤大家还是分了喝吧,真是辛苦你们了。”

    众人的表情阴沉下来,梓鸢眨了眨眼,准备告辞,却被陈姨一把擒住手腕。一个高大的男人冒出来,对着梓鸢的颈脖用力一劈。梓鸢先是感到了疼痛,随后便觉得一阵眩晕,重心不稳。

    “本想表面上对你好,可事到如今装不下去了。”

    “阿木......等......“

    颈部又是火辣辣的疼,梓鸢倒在地上。

    陈姨对他人呼喊道:“赶紧绑起来,送过去!”

    黄昏降临,天空中漂浮着几片火烧云,暖色的光照在苏木身上。在渐冷的天气中,他的心却沐浴在阳光中。

    今天,向阿姐道歉!他攥了攥拳头,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沉甸甸的钱袋子。

    向阿姐献上诚意,然后好好的和她抱怨一番工作有多累。

    苏木想着想着,奔跑起来,一只手一直护着钱袋子。

    随着奔跑时轻盈的脚步声停下,扬起的尘土的落定,疲惫后的喘息声,苏木将额头靠在自家木门上。冰凉的温度却令他格外的安心,他思索着进门后回事怎样一幅光景。

    早晨给阿姐留的话她应该看懂了,她一定在里面等我。

    推门,尽管不是明丽堂皇的宅邸,但姐姐的笑容会扫去一切阴霾。她会一把抱住他,用温柔至极的语气说出一句。

    “欢迎回家。”

    等到不再气喘吁吁时,苏木抬起头,推门而入,明朗的嗓音仿佛跃动的音符,演奏着节奏轻快的小调。

    “阿姐,我回来啦!”

    面前确确实实是简陋破旧的房屋构造,确确实实是没有亮灯的,逐渐陷入黑暗的房间,可是那位充当烛火的女子不见踪影。唯一的明灯,唯一的港湾,唯一的姐姐,不在家里......

    苏木脸上挂着的笑容渐渐暗淡,声音颤抖起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