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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章 襄子之霸

    赵世家》·简襄功烈·襄子之霸(6)

    赵襄子的实用主义

    据说赵襄子接触过孔子,当面问他“先生见人主七十,无所不通识,无明君乎?先生之道不通乎?”孔子无言以对。后来赵襄子又问子路,子路打了个比方说,建天下之鸣钟,而撞之以莛,岂能发其声乎哉?赵襄子问得厉害,子路回答的也很漂亮,子路说你这是拿着草茎去敲钟,当然得不到回应了。意思是你赵襄子还没有资格问孔子那些话。

    子路的回答固然完美,但不能掩饰孔子的“无言以对”,赵襄的质疑非常切实,既然孔先生天下闻名,那么你也曾经访问过七十多个国君,难道就没有一个能用你的吗?或者说你没看中一个吗?事实上,不是孔子没有看中哪一个,倒是真的没有哪一个来用孔子,乃至于连各国家臣的背叛有意招揽孔子,孔子都动了辅助的心。

    赵襄子以他敏锐的眼光直击孔子的要害,天下没有明君吗?还是先生的那一套根本就不合时宜呢?赵襄子没有赵简子的那样象征性的问礼,这与现实的政治形势有关。赵简子当政时,要为赵氏的未来打下基础,当然要做一些尊礼的文章,而到了赵襄子的时候,只等那一声呐喊“天子将相,宁有种乎?”赵襄子需要的是能够切中时弊,振兴赵氏的大贤方略,而不是高悬空中的美丽愿景。子路完美的避开了赵襄子的质疑,继而以一种清高的姿态答复,如上所说,这丝毫不能掩饰孔子的尴尬。

    恰恰在韩非子著作中,提到了孔子对赵襄子的评论:

    襄子围于晋阳中,出围,赏有功者五人,高赫为赏首。张孟谈曰:“晋阳之事,赫无大功,今为赏首,何也?“襄子曰:“晋阳之事,寡人国家危、社稷殆矣。吾群臣无有不骄侮之意者,惟赫子不失君臣之礼,是以先之。“仲尼闻之曰:“善赏哉!襄子赏一人,而天下为人臣者不敢失礼矣。“《韩非子》

    这段话提及的是关乎赵氏危亡的第二次晋阳之战,智氏联合韩魏伐赵,围困水灌晋阳城,那个时候已是万分紧急,城中悬釜而炊,易子而食。群臣皆有外心,礼益慢,唯高共不敢失礼。襄子惧,乃夜使相张孟同私于韩、魏。韩、魏与合谋,三国反灭知氏,共分其地。于是襄子行赏,高共为上。张孟同曰:“晋阳之难,唯共无功。”襄子曰:“方晋阳急,群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礼,是以先之。”

    这种态势下,赵襄子最为惧怕担忧的是内部会不会发生离心的状态,毕竟在绝望中谁都不敢担保赵襄子身边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危难之际,张萌同献计瓦解了智氏韩魏的联盟,说词很漂亮,“智氏能用水灌晋阳,同样可以如法对待韩魏”,于是韩魏倒戈,三家灭智氏。事后赵襄子没有把张萌同作为褒奖的第一功,反而是在危难中仍然不失君臣之礼的高共为第一功。当时孔子很是赞赏赵襄子的这点,认为赵襄子很会玩,“善赏!”仲尼闻之曰:“善赏哉!襄子赏一人,而天下为人臣者不敢失礼矣。现在来想,赵襄子的确很懂得驭臣之术,有霸主风范。

    这不由得想到晋文公的城濮之战。

    文公将与楚人战于城濮,召咎犯而问曰:“敌众我寡,奈何而可?”咎犯对曰:“臣闻蘩礼之君,不足于文;蘩战之君,不足于诈。君亦诈之而已。”文公以咎犯言告雍季,雍季曰:“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诈伪之道,虽今偷可,后将无复,非长术也。”文公用咎犯之言,而败楚人于城濮。反而为赏,雍季在上。左右谏曰:“城濮之功,咎犯之谋也。君用其言而赏后其身,或者不可乎?”文公曰:“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咎犯之言,不时之务也。焉有以一时之务先百世之利者乎?”

    是不是很有趣,狐偃建议晋文公兵者就是玩诈的,所谓兵不厌诈,文公用咎犯之言,而败楚人于城濮。城濮之战,一战败楚,扬威天下,但是晋文公在颁赏的时候却将雍季列为第一功,理由是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咎犯之言,不时之务也。焉有以一时之务先百世之利者乎?听起来冠冕堂皇,很有王者气概。

    但是孔子在论及晋文公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晋文谲而不正!”什么意思呢,孔子实际在骂晋文公玩假仁假义,明明走的是霸道,却表现出一副圣王的样子。既然认为雍季说得对,为什么战前不去施行仁义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有一位国君就是宋襄公,战争中讲究仁义,结果大败身亡,被人骂为蠢猪。孔子怎么评论宋襄公找不到史料,或者说孔子好像也没议论过他。要按孔子的话说,宋襄公差不多算是一位仁义之君,可惜了……苏东坡也骂宋襄公,丢了仁义这俩字的脸。

    如此看赵氏得免于难,大功无赏,功劳太大了,简直就是赵氏的再生之臣。既然不能赏,只好贬抑之,才有了“不失人臣之礼,是以先之”的论调。估计张孟同心里会嘀咕“真尼玛晋文公一样德性!”很有意思的是孔子评晋文公“谲而不正”,而对赵襄子,却是“善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