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家后人
下了火车后，已经是傍晚，早就有杨大小姐安排的人在出站口等着，换了车，又是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辗转到了南京城外的一片郊区，然后就见到了那座在荒无人烟处闪着点点灯火的小镇。
小镇方圆大概三四公里，房子多是青砖绿瓦看着十分古朴，墙上跟牌匾等地方，到处可见一个类似圆鼎的图案，鼎的中间刻着一个“沈”字，只是家家户户挂着白灯笼，有些渗人。杨思慕解释道，这座镇子是雇主修建的，住的人也都是他家的佣人伙计或者亲戚，整座镇子都是为了他们家住在这方便，过世的是他们家的少爷，所以整个镇子都在祭奠。我望着镇子里琳琅满目的各色商铺店面，一应俱全，如此大的排场都是为他们一家服务，阿威见了，只怕会被这财大气粗的手笔惊得晕过去。
镇子道路也修得宽敞，可以容得下两车并行，我们乘车一路开往镇子中心那座豪华的中式庭院，一路上总有人透过窗户或者门缝望着我们，那一晃而过的面容上似乎都挂不安与阴霾。师父一路望着小镇中的景色，面色也变得愈发凝重。
到了宅子门口，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大门，两尊似龙非龙的石雕左右拱卫着，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沈宅”。
我们下了车，接我们的管家和佣人跟杨思慕打了声招呼，便领我们进了门，宅子里处处可见白色的灯笼，挽联和丧幡，招魂幡挂满檐角，经文符咒随处可见，有人接过了我们的行李，管家带着我们继续往宅子深处走，一路没有言语，只是低着头默默的领路，杨思慕低声跟师父解释道，我们先去看过逝者，再去见雇主。
穿过走廊便看到了一栋二层的院落，一楼宽敞堂屋做了灵堂，正中大大的奠字让人觉得有些惶惶不安，香烛上的火苗随着未燃尽的香上飘出来的烟雾而显得摇曳朦胧，满屋的招魂幡，两侧摆满的花圈，无不让气氛更显压抑。
和拥挤的摆设不同的是，那供桌前却只跪着一人，缓慢地给那燃烧的火盆里添着纸钱。那火光照亮了供桌上立着的遗照，遗照里的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青葱模样，脸上的灿烂笑容，跟这满屋的摆设格格不入。
那跪着烧纸的人抬头望了望着我们，是个看着四十来岁的妇人，憔悴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杨思慕说道：“杨小姐，你回来了，这次请你一定要让少爷入土为安。”说罢，那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杨思慕望着她有些不忍，回答道：“辛苦你了于妈妈，这次我请了移灵行的前辈来帮忙，一定会让沈少爷顺利下葬的。”
于妈妈道了声谢，对着我们便拜了下去。杨思慕扶起了她，师父拉着我去祭拜亡者，师父点香，作揖，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我跪拜完，上香时望着那灵位上写着“故男长子沈木心之灵位”。杨思慕也跟着上完香，然后走到一旁，拉开供桌旁的白幡，示意我们过去。
我穿过白幡便感到一阵阴冷，随即便见到了停在后头没有盖上的棺材。棺木通体黑色，走近了便愈发觉得有透骨的寒意袭来，我跟着师父和杨思慕走到了棺材旁往里望去，那盖着寿被躺在里面的遗体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渗人，那张脸长得俊美带着着稚气，可能是没有笑得缘故，所以看起来跟照片上有些不一样，没有那么清秀，除了皮肤泛着冷白色，便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师父摸了摸棺木道：“是阴沉木，难怪遗体能保存得这么好。”
我也伸手去碰，只觉得触感冰凉，更有一股寒意顺着手指往身上蔓延，我赶忙缩回了手。
杨思慕见状笑道：“这东西，别的地方可摸不到，这可是上等的阴沉金丝楠木，价值上百万。”
我冷哼一声道：“我看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棺材好好的在这，遗体在里面好端端躺着，也没见着有什么不一样。”
杨思慕收起了笑意：“你个门外汉懂什么懂，有没有问题柳师伯一看便知道。”
我们同时望向了师父，只见师父掀开了寿被的一角，遗体的一只手漏了出来，定睛望去，那手上的指甲已经寸长，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深灰色，师父的面色也开始阴沉起来。
我吃惊的问道：“这。。。这正常吗？”
师父没有理我，把寿被盖了回去，接着又走到棺材底，掀起遗体脚上的被子，我急忙跟过去。只见那脚底血管尽皆成了青色，布满了整个脚掌。
师父冲我说道：“你抬一抬他的腿。”
“啊？”我不可置信的问道。
“快点。”师父呵道。
我只好用被子包住脚踝，轻轻往上提，结果那腿纹丝不动，我又用力拉了拉，还是丝毫拉不动。我哭丧着脸跟师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小练功，这遗体看着不过百多斤，这点重量，我单手拎起来不成问题，但是我却丝毫抬不起他一条腿。
杨思慕也试着去拉了拉，结果也纹丝不动，此时也一脸凝重的望着师父说道：“去找你们之前，棺材虽然抬不动，但是里面的遗体因为重新开棺，所以移动过，不像现在这样。”说着就要招呼我一起抬一抬别的地方试试。
师父示意我们不用试了，问道：“去世多久了？怎么死的？”
“八月三日子时，割腕死在洗澡的木桶里。”杨思慕叹了口气回答道。
师父算了下道：“十天了。”
“是的。”杨思慕接道，“我们本来安排在第三天起灵，但是出了意外，后面我们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于是第二天我就去找您了。”
师父继续问道：“生辰呢？”
“癸丑年，申月二十四，亥时。”
我一头雾水：“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杨思慕白了我一眼：“73年，6月24，10点。”
师父不理会我继续说道：“生辰和死忌都没有问题，但是它在尸变，可能是因为阴沉木的关系，尸变的速度很慢。按照这个状态下去，十天后还不能入土，就会诈尸。”
“什么？”我和杨思慕同时吃了一惊。她急忙道：“我们已经做了准备了，棺里已经铺了石灰撒了糯米，棺内也用朱砂画了符，怎么还会这样。难道三不赶真的这么邪门吗？”
“事情可能不止这么简单，走吧，我们去见一见他父母。”师父回道。
出了灵堂，杨思慕跟那管家说了几句，我们便被带到主院的堂屋，屋里已经坐着一男一女。
杨思慕跟我们介绍道：“这是沈老板沈佑，这位是沈夫人佘南诗。沈叔叔跟我们家也是世交了。”
那沈老板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沈夫人看着十分年轻貌美，你很难想象她已经是个十多岁孩子的母亲，两人面容中都透露着疲惫，沈夫人眼角还挂着些泪痕。
杨思慕继续跟沈老板夫妇二人介绍道：“这位是移灵五派，柳派的掌门柳开阳和他的徒弟柳承忆。”
我们互相打过招呼，师父说了些安慰人的体面话。沈老板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次事出突然，木心的情况，想必思慕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这次还劳烦柳先生能够帮忙，送我们孩子返乡入土为安，报酬好说。”
师父点了点头答道：“大致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还有一些事情，要跟沈老板沈夫人了解一下。”
“有什么需要的了解的，您尽管问。”沈老板答道。
“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告知沈少爷自尽的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沈夫人抽泣了起来，沈老板低着眉头忘了她一眼，她赶忙收住了眼泪。
沈老板回过头来回答道：“柳掌门可能不知道，木心这孩子，先天智力有些缺陷，虽然行事思维不如健康的人，但是过得却是开心的，我和夫人都很疼他，有什么需要的，也尽量满足他，所以我们实在也想不明白，木心他。。。哎。”话到此处，沈老板深深的叹了口气，面上尽是无奈。
师父又问道：“那他生前可去过什么地方，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老板想了想，说道：“木心除了陪我们回家祭祖，平日出去也只是在镇子里玩，大家都是看他长大的，对他都很和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没有过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沈夫人这时突然望着沈老板道：“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奇怪，不知道跟柳先生问的有没有关系。”
沈老板望着她，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示意她说出来。
沈夫人道：“去年开始，木心他不怎么说话了，虽然还是喜欢笑，对大家都一副活泼的样子，可是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话变少了。”
师父奇怪道：“是吗？是什么时候，这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沈夫人轻声啜泣道：“是去年的八月中旬，木心发了一次烧，过了两天就好了，但是从那以后，他就变得不太爱说话了。”
沈老板眉头皱了皱，想了想道：“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倒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变化，倒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然后继续问道，“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不管怎么样，还请柳先生一定要帮犬子入土为安。”
师父安慰道：“这个请您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尽我们所能，只是现在还有些情况要告知沈老板，令郎的遗体有些蹊跷。”
沈老板急切道：“我们跟李家也是几代的交情了，三不赶的说法我们也清楚，只要柳掌门有办法送孩子回乡安葬，报酬都不是问题。”
“沈老板不要着急，我答应了思慕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办。”师父摇了摇头，“不过我说的不是三不赶的问题，我们刚刚去检查了沈少爷的遗体，虽然迹象很缓慢，但的确是在尸变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沈少爷是自尽的缘故，所以我才想尽量了解清楚，沈少爷过世前发生了什么。”
沈夫人听到这话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哭道：“你们一定是骗子，是骗子，我的孩子去世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说这种神神鬼鬼的话哄骗我，不愿意送让他好好安息。”
“够了。”沈老板用力一拍桌子喝到，“出殡那天是什么样子，你忘了？”
沈夫人一下子缩回了椅子上蜷缩起来，不敢再说一声，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用力扯着自己的袖子，那因为袖子被扯上去而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沈夫人看到我的目光，赶忙拉下了袖子。
沈老板叫来管家，把受了刺激的沈夫人送回去休息，然后转过头来继续对师父说道：“我夫人没见过这些灵异之事，所以不信。但是我知道这些从来不只是传说。木心的事情，我确实没有隐瞒，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也没有头绪。”
师父郑重的说道：“所以，我想请沈老板慎重考虑，现在最好的方式是让沈公子，尽快火葬，或者马上就地安葬，如果一定要移灵回乡，途中出了任何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沈老板站起身来，走到师父面前，紧紧握住师父的手，望着他继续说道：“我们沈家祖上有交代，后人不论如何，一定要回乡安葬，所以还请柳掌门，一定要帮沈某这个忙。”
师父叹了口气：“我们只能尽力一试。”
我望向一旁的杨大小姐，她也正好看向我，我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安。
沈老板得了师父的承诺，面上轻松了许多：“有什么需要的，柳掌门尽管吩咐。”
师父点头谢过，交代完一些需要置办的东西，沈老板安排了我们住处，我们三个在三间相临的客房，离灵堂不远。我还想缠着师父再问些什么，师父只是说让我早点睡，明天再说，便回了房没再搭理我。
我横竖睡不着，又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搅得有些心烦意乱不知所措，便出了门想去走走，走到挂满白布的院子，又有些后悔，刚准备回房，转身就看正好开门出来的杨思慕。
她望着我有些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我问道：“怎么？杨大小姐睡不着啊。”
她没有跟我调笑，反而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我放下了跟她开玩笑的念头，说道：“我也是，这几天感觉像活在梦里，这都太他妈不真实了。”
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深有同感的表情道：“我也是。”
我不禁惊讶道：“你不是移灵五派李家的人吗？又不像我是个门外汉。”
她苦笑道：“我在火车上不是跟你说过，现在的移灵行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从小到大家里虽然也是在做殡葬行业，可是我们所谓的移灵也不过是运运遗体，今天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如果不是因为家里长辈经历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我信都不敢信。”
我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之前都是唬我咯？”
“那倒不是。”她又俏皮一笑，“就算我跟你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尸变，但跟你这个门外汉比起来，我也算是个老手了。”
我不跟她斗嘴，问道：“既然这事情这么蹊跷，你们又有三不赶之说，为什么还要接这活？”
“没办法啊。”她无奈道，“我爷爷那一辈，受过沈老板家的恩惠，如果不是沈老板，我们李家当年可能就死绝了。也是他一手扶持，我们才有现在的家业。”
“那你们这也算家大业大的，怎么也不见你们家长辈出面，全是你在操持这事。”
杨大小姐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她沉默了片刻，咬着牙道：“因为我也想姓李，只要我帮沈老板办成了这事，就再也没有人敢说我没有继承李家传承的资格，也再也没人敢不承认我是李家的人。”
我见她情绪不对，不敢再追问，只得打个哈哈道：“听你这么说，这沈老板才是真的家大业大啊，这么大个镇子修下来得多少钱？听你说好像他们家在你爷爷那辈就已经很有钱了啊。”
她望向那院子外心不在焉的回道：“沈家当然有钱，说是富可敌国也差不了多少，他们沈家，可是沈万三的沈家。”
小镇方圆大概三四公里，房子多是青砖绿瓦看着十分古朴，墙上跟牌匾等地方，到处可见一个类似圆鼎的图案，鼎的中间刻着一个“沈”字，只是家家户户挂着白灯笼，有些渗人。杨思慕解释道，这座镇子是雇主修建的，住的人也都是他家的佣人伙计或者亲戚，整座镇子都是为了他们家住在这方便，过世的是他们家的少爷，所以整个镇子都在祭奠。我望着镇子里琳琅满目的各色商铺店面，一应俱全，如此大的排场都是为他们一家服务，阿威见了，只怕会被这财大气粗的手笔惊得晕过去。
镇子道路也修得宽敞，可以容得下两车并行，我们乘车一路开往镇子中心那座豪华的中式庭院，一路上总有人透过窗户或者门缝望着我们，那一晃而过的面容上似乎都挂不安与阴霾。师父一路望着小镇中的景色，面色也变得愈发凝重。
到了宅子门口，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大门，两尊似龙非龙的石雕左右拱卫着，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沈宅”。
我们下了车，接我们的管家和佣人跟杨思慕打了声招呼，便领我们进了门，宅子里处处可见白色的灯笼，挽联和丧幡，招魂幡挂满檐角，经文符咒随处可见，有人接过了我们的行李，管家带着我们继续往宅子深处走，一路没有言语，只是低着头默默的领路，杨思慕低声跟师父解释道，我们先去看过逝者，再去见雇主。
穿过走廊便看到了一栋二层的院落，一楼宽敞堂屋做了灵堂，正中大大的奠字让人觉得有些惶惶不安，香烛上的火苗随着未燃尽的香上飘出来的烟雾而显得摇曳朦胧，满屋的招魂幡，两侧摆满的花圈，无不让气氛更显压抑。
和拥挤的摆设不同的是，那供桌前却只跪着一人，缓慢地给那燃烧的火盆里添着纸钱。那火光照亮了供桌上立着的遗照，遗照里的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青葱模样，脸上的灿烂笑容，跟这满屋的摆设格格不入。
那跪着烧纸的人抬头望了望着我们，是个看着四十来岁的妇人，憔悴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杨思慕说道：“杨小姐，你回来了，这次请你一定要让少爷入土为安。”说罢，那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杨思慕望着她有些不忍，回答道：“辛苦你了于妈妈，这次我请了移灵行的前辈来帮忙，一定会让沈少爷顺利下葬的。”
于妈妈道了声谢，对着我们便拜了下去。杨思慕扶起了她，师父拉着我去祭拜亡者，师父点香，作揖，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我跪拜完，上香时望着那灵位上写着“故男长子沈木心之灵位”。杨思慕也跟着上完香，然后走到一旁，拉开供桌旁的白幡，示意我们过去。
我穿过白幡便感到一阵阴冷，随即便见到了停在后头没有盖上的棺材。棺木通体黑色，走近了便愈发觉得有透骨的寒意袭来，我跟着师父和杨思慕走到了棺材旁往里望去，那盖着寿被躺在里面的遗体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渗人，那张脸长得俊美带着着稚气，可能是没有笑得缘故，所以看起来跟照片上有些不一样，没有那么清秀，除了皮肤泛着冷白色，便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师父摸了摸棺木道：“是阴沉木，难怪遗体能保存得这么好。”
我也伸手去碰，只觉得触感冰凉，更有一股寒意顺着手指往身上蔓延，我赶忙缩回了手。
杨思慕见状笑道：“这东西，别的地方可摸不到，这可是上等的阴沉金丝楠木，价值上百万。”
我冷哼一声道：“我看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棺材好好的在这，遗体在里面好端端躺着，也没见着有什么不一样。”
杨思慕收起了笑意：“你个门外汉懂什么懂，有没有问题柳师伯一看便知道。”
我们同时望向了师父，只见师父掀开了寿被的一角，遗体的一只手漏了出来，定睛望去，那手上的指甲已经寸长，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深灰色，师父的面色也开始阴沉起来。
我吃惊的问道：“这。。。这正常吗？”
师父没有理我，把寿被盖了回去，接着又走到棺材底，掀起遗体脚上的被子，我急忙跟过去。只见那脚底血管尽皆成了青色，布满了整个脚掌。
师父冲我说道：“你抬一抬他的腿。”
“啊？”我不可置信的问道。
“快点。”师父呵道。
我只好用被子包住脚踝，轻轻往上提，结果那腿纹丝不动，我又用力拉了拉，还是丝毫拉不动。我哭丧着脸跟师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小练功，这遗体看着不过百多斤，这点重量，我单手拎起来不成问题，但是我却丝毫抬不起他一条腿。
杨思慕也试着去拉了拉，结果也纹丝不动，此时也一脸凝重的望着师父说道：“去找你们之前，棺材虽然抬不动，但是里面的遗体因为重新开棺，所以移动过，不像现在这样。”说着就要招呼我一起抬一抬别的地方试试。
师父示意我们不用试了，问道：“去世多久了？怎么死的？”
“八月三日子时，割腕死在洗澡的木桶里。”杨思慕叹了口气回答道。
师父算了下道：“十天了。”
“是的。”杨思慕接道，“我们本来安排在第三天起灵，但是出了意外，后面我们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于是第二天我就去找您了。”
师父继续问道：“生辰呢？”
“癸丑年，申月二十四，亥时。”
我一头雾水：“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杨思慕白了我一眼：“73年，6月24，10点。”
师父不理会我继续说道：“生辰和死忌都没有问题，但是它在尸变，可能是因为阴沉木的关系，尸变的速度很慢。按照这个状态下去，十天后还不能入土，就会诈尸。”
“什么？”我和杨思慕同时吃了一惊。她急忙道：“我们已经做了准备了，棺里已经铺了石灰撒了糯米，棺内也用朱砂画了符，怎么还会这样。难道三不赶真的这么邪门吗？”
“事情可能不止这么简单，走吧，我们去见一见他父母。”师父回道。
出了灵堂，杨思慕跟那管家说了几句，我们便被带到主院的堂屋，屋里已经坐着一男一女。
杨思慕跟我们介绍道：“这是沈老板沈佑，这位是沈夫人佘南诗。沈叔叔跟我们家也是世交了。”
那沈老板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沈夫人看着十分年轻貌美，你很难想象她已经是个十多岁孩子的母亲，两人面容中都透露着疲惫，沈夫人眼角还挂着些泪痕。
杨思慕继续跟沈老板夫妇二人介绍道：“这位是移灵五派，柳派的掌门柳开阳和他的徒弟柳承忆。”
我们互相打过招呼，师父说了些安慰人的体面话。沈老板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次事出突然，木心的情况，想必思慕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这次还劳烦柳先生能够帮忙，送我们孩子返乡入土为安，报酬好说。”
师父点了点头答道：“大致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还有一些事情，要跟沈老板沈夫人了解一下。”
“有什么需要的了解的，您尽管问。”沈老板答道。
“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告知沈少爷自尽的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沈夫人抽泣了起来，沈老板低着眉头忘了她一眼，她赶忙收住了眼泪。
沈老板回过头来回答道：“柳掌门可能不知道，木心这孩子，先天智力有些缺陷，虽然行事思维不如健康的人，但是过得却是开心的，我和夫人都很疼他，有什么需要的，也尽量满足他，所以我们实在也想不明白，木心他。。。哎。”话到此处，沈老板深深的叹了口气，面上尽是无奈。
师父又问道：“那他生前可去过什么地方，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老板想了想，说道：“木心除了陪我们回家祭祖，平日出去也只是在镇子里玩，大家都是看他长大的，对他都很和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没有过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沈夫人这时突然望着沈老板道：“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奇怪，不知道跟柳先生问的有没有关系。”
沈老板望着她，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示意她说出来。
沈夫人道：“去年开始，木心他不怎么说话了，虽然还是喜欢笑，对大家都一副活泼的样子，可是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话变少了。”
师父奇怪道：“是吗？是什么时候，这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沈夫人轻声啜泣道：“是去年的八月中旬，木心发了一次烧，过了两天就好了，但是从那以后，他就变得不太爱说话了。”
沈老板眉头皱了皱，想了想道：“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倒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变化，倒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然后继续问道，“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不管怎么样，还请柳先生一定要帮犬子入土为安。”
师父安慰道：“这个请您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尽我们所能，只是现在还有些情况要告知沈老板，令郎的遗体有些蹊跷。”
沈老板急切道：“我们跟李家也是几代的交情了，三不赶的说法我们也清楚，只要柳掌门有办法送孩子回乡安葬，报酬都不是问题。”
“沈老板不要着急，我答应了思慕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办。”师父摇了摇头，“不过我说的不是三不赶的问题，我们刚刚去检查了沈少爷的遗体，虽然迹象很缓慢，但的确是在尸变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沈少爷是自尽的缘故，所以我才想尽量了解清楚，沈少爷过世前发生了什么。”
沈夫人听到这话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哭道：“你们一定是骗子，是骗子，我的孩子去世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说这种神神鬼鬼的话哄骗我，不愿意送让他好好安息。”
“够了。”沈老板用力一拍桌子喝到，“出殡那天是什么样子，你忘了？”
沈夫人一下子缩回了椅子上蜷缩起来，不敢再说一声，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用力扯着自己的袖子，那因为袖子被扯上去而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沈夫人看到我的目光，赶忙拉下了袖子。
沈老板叫来管家，把受了刺激的沈夫人送回去休息，然后转过头来继续对师父说道：“我夫人没见过这些灵异之事，所以不信。但是我知道这些从来不只是传说。木心的事情，我确实没有隐瞒，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也没有头绪。”
师父郑重的说道：“所以，我想请沈老板慎重考虑，现在最好的方式是让沈公子，尽快火葬，或者马上就地安葬，如果一定要移灵回乡，途中出了任何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沈老板站起身来，走到师父面前，紧紧握住师父的手，望着他继续说道：“我们沈家祖上有交代，后人不论如何，一定要回乡安葬，所以还请柳掌门，一定要帮沈某这个忙。”
师父叹了口气：“我们只能尽力一试。”
我望向一旁的杨大小姐，她也正好看向我，我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安。
沈老板得了师父的承诺，面上轻松了许多：“有什么需要的，柳掌门尽管吩咐。”
师父点头谢过，交代完一些需要置办的东西，沈老板安排了我们住处，我们三个在三间相临的客房，离灵堂不远。我还想缠着师父再问些什么，师父只是说让我早点睡，明天再说，便回了房没再搭理我。
我横竖睡不着，又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搅得有些心烦意乱不知所措，便出了门想去走走，走到挂满白布的院子，又有些后悔，刚准备回房，转身就看正好开门出来的杨思慕。
她望着我有些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我问道：“怎么？杨大小姐睡不着啊。”
她没有跟我调笑，反而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我放下了跟她开玩笑的念头，说道：“我也是，这几天感觉像活在梦里，这都太他妈不真实了。”
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深有同感的表情道：“我也是。”
我不禁惊讶道：“你不是移灵五派李家的人吗？又不像我是个门外汉。”
她苦笑道：“我在火车上不是跟你说过，现在的移灵行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从小到大家里虽然也是在做殡葬行业，可是我们所谓的移灵也不过是运运遗体，今天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如果不是因为家里长辈经历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我信都不敢信。”
我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之前都是唬我咯？”
“那倒不是。”她又俏皮一笑，“就算我跟你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尸变，但跟你这个门外汉比起来，我也算是个老手了。”
我不跟她斗嘴，问道：“既然这事情这么蹊跷，你们又有三不赶之说，为什么还要接这活？”
“没办法啊。”她无奈道，“我爷爷那一辈，受过沈老板家的恩惠，如果不是沈老板，我们李家当年可能就死绝了。也是他一手扶持，我们才有现在的家业。”
“那你们这也算家大业大的，怎么也不见你们家长辈出面，全是你在操持这事。”
杨大小姐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她沉默了片刻，咬着牙道：“因为我也想姓李，只要我帮沈老板办成了这事，就再也没有人敢说我没有继承李家传承的资格，也再也没人敢不承认我是李家的人。”
我见她情绪不对，不敢再追问，只得打个哈哈道：“听你这么说，这沈老板才是真的家大业大啊，这么大个镇子修下来得多少钱？听你说好像他们家在你爷爷那辈就已经很有钱了啊。”
她望向那院子外心不在焉的回道：“沈家当然有钱，说是富可敌国也差不了多少，他们沈家，可是沈万三的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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