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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1节

    霍王氏看到一个骑马的人朝她家奔来,吓得她慌慌张张跑回院里。

    “他爹!他爹!有人又找来了。亲娘哎!”

    霍元甲出去一看,是农劲荪来了。霍元甲接过农劲荪手里的马缰绳,把马拴在树上,农劲荪从马鞍上解下酒瓶子碰撞地叮当响的包袱,霍元甲推让。农劲荪说:

    “我是头回来小南河,给老镖师带瓶酒。”

    霍元甲把农劲荪让进家,给霍王氏介绍:

    “这是农先生!药栈哩。”

    “娘唉!我当是谁又找上门来了。吓死我了!”

    霍王氏过去整天提心吊胆,霍元甲那回下到大牢后,她变成了惊弓之鸟。

    “我去烧茶。”

    霍王氏说。

    乡下人把开水说是茶,喝开水,不放茶叶也称为茶。

    “别别别!不用麻烦弟妹。”

    农劲荪赶紧阻止,以为真的给他烧水泡茶。

    “你来小南河,有急事吧?”

    霍元甲问农劲荪。

    农劲荪迟疑了一下,把陈其美拍的电报递给了霍元甲。农劲荪看到霍王氏惊恐地样子,说了句:

    “我不该来找你!”

    “到上海打擂。哪天去?”

    霍元甲忘了霍王氏在一旁,脱口而出。

    霍王氏一听打擂,脸色大变。

    “上哪里打擂?你还嫌自个死哩慢啊!整天在外头惹事生非,家里人都跟着你遭殃。”

    霍王氏瞪着农劲荪。

    “农先生,往后再给他爹揽这事,别怪我不认你。”

    霍王氏一腚坐在鸡窝上,放声大哭,把上头的香炉碰地滚到地下。在乡下,堂屋门旁都是垒个鸡窝,鸡窝顶上放着香炉,当香台子用,鸡窝也称香台子。农劲荪站在那里,尴尬极了。他劝了劝霍王氏,赶紧离开了。

    “上回那些人找上门来,朝爹打枪,你是没见啊!都是你这个千刀万刮哩招来的祸。哪天我和孩子让人家杀了,你就好过了……亲娘哎!我这是遭哩哪辈子的报应,落给了这个男人……”

    霍王氏两手拍着自个的双腿,头一低一仰,爹唉娘唉地哭着骂霍元甲。

    霍元甲从树上解下马缰绳,牵着马送农劲荪。霍元甲看看天晌午了,农劲荪回去,他想说让农劲荪吃了饭再走,孩子他娘在那里扯着嗓子哭,他把话咽了回去。

    农劲荪本来要去霍恩弟家看望他,不便去了,他能让儿子冒险打擂?

    霍元甲送农劲荪到庄台子边上,农劲荪接过马缰绳,牵马慢慢下了坡,下到庄台子底下,他回望了一眼霍元甲,上马走了。霍元甲从农劲荪的眼神里看到,他还是渴望自个能去打擂。

    傍黑天,霍元甲在田里干活听到村里一阵枪声,他撒腿往回跑,霍王氏为了做晚饭她早回家了。

    洋人追杀霍元甲找到小南河,一群荷枪实弹的洋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闯进霍元甲院子里,霍王氏听到动静从厨屋里出来,吓得瘫在地上。洋兵砰砰啪啪向屋里射击,他们知道霍元甲武功厉害,不敢直接搜人,进了院子就用枪开道。洋兵在堂屋里,厨屋里一通乱射,把桌炕家什、锅灶瓢盆打得稀烂,子弹的巨大冲击力,推得尘埃从门窗里往外滚。一粒步枪子弹射进土里,能把土崩得十多米高,扇形向外崩散,洋兵在屋里乱射,呛得他们自己咳嗽着从屋里退出来,他们没有打死霍元甲,也没找到霍元甲。

    翻译从地上拖起霍王氏,问道:

    “霍元甲哪?”

    霍王氏脸色如粉连纸,吓得说不成话:

    “他……他……在天津……没回家。”

    翻译一松手,霍王氏出溜地下。

    东章、东阁都长成半大孩子,他俩跑到家门口,让洋兵用枪顶住。

    霍王氏躺在地上筛糠一样哆嗦,这一会儿,她对霍元甲的恨超过了惊吓,她恨得他打颤。上回人家找上门来向公公爹打枪,这回一队洋兵找到自个家了,一个穷掉底哩家,遭那一阵乱枪,啥都给打烂了。她的脸色一会儿像粉连纸,一会儿成了黄纸。

    霍元甲跑进村里,远远的看见他家院子外头站着几个洋兵,遭了!洋人找到家里来了。霍元甲闪到一个草垛后细看,爹与元栋过去了。霍元甲想,有爹在就出不了大事,他能打圆场。

    小南河也不能立脚了,天津又不能待,还是找农劲荪去吧,去上海打擂正好能躲一躲。

    霍元甲借着草垛与农舍作掩护,往村外退去。干了一下午农活,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回天津还要走二十多里路,得先弄点吃的。霍元甲摸到自个的玉米地里,掰了几个棒子,啃着,趁天黑,匆匆往天津赶。

    生玉米棒子不好吃,但顶饿,霍元甲捡嫩的掰下来,水分多,好嚼,一股子生味,好夕有些甜嗞嗞的。他啃完一个棒子,不想吃了,一会肚子又咕噜,接着再肯。那时候粮食极缺,能吃上生玉米棒子也不容易。他想,在自个地里掰这几个棒子,孩子他娘一准认为让人偷了,她得上街上骂几遭。玉米是好粮食,谁家舍得吃,收了后去集上卖掉,换了钱就能多买孬粮食,孬粮食不好吃,但吃的时间长,就断不了顿,咋着也比揭不开锅強。那时候乡下人都是这样精打细算着过穷日子。

    霍元甲啃着棒子走夜路,几个棒子啃完了,影影绰绰的看到了白骨塔,天津快到了。

    夜里的白骨塔,黑乎乎的像魔鬼,矗立在坟场上,隐去了它白天时的真相,愈是让人不敢直视。夜幕给它蒙上漆黑模糊的罩衣,似把乱死岗子那里的恐怖都集中装扮给了它。

    天津人好说那里紧。“紧”是民间俗语。代表可怕,恐怖的意思。白天,大人都不让孩子靠近那里,夜里更甭说了,很少一个人敢从白骨塔那里走夜路。

    霍元甲离白骨塔越来越近,一簇簇黑影贴着地面向他拥过来,是嘛?霍元甲也是头一回夜里从这里走,瘆得他头皮抽凉气。在封建迷信社会里,鬼神传说盛行,由不得人不怕。霍元甲仗着艺高胆大,把手里啃剩的一个玉米棒子芯砸了过去,吱哇一声,黑影向后散去,是一群野狗。

    天津被洋人攻陷后,出现了野狗成群的后患。天津一战,除参战的清军,义和团、红灯照的人,还有被杀的无数TJ市民。战胜者是洋人,他们夺得地盘后,不会及时的埋葬死亡的对手,他们杀害的平民,更不会去处理尸体。洋人攻下天津,马上又北上攻打京城,他们也没有时间管理占领地。官衙的人与军队被吓跑与消灭了。一场战争过后,没有有组织的处理庞大的战死者尸体,可以想像出现的问题。天津人只是自发的掩埋眼前的、防碍自个生活、城里头的那些死尸。要紧的是生计大事,大多数房屋被炸塌烧毁,财物被抢,天津是个商埠大买卖场,小商号一天不挣钱就难过,大老板想的是咋着把生意恢复起来。房屋毁了,啥事儿都得先放下,找材料找人盖屋要紧,栖身之地都没有,还做嘛生意?

    城外的尸体谁去管?谁有时间掩埋?野狗泛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