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园赏春
红娘探着头见老先生已走远，立刻努着嘴道：“村老牛，痴老狗，一点趣儿也不知。”
“死丫头，他做你的师父，打你不得！以后休要如此，你抵得过小姐的赖，可逃不过老夫人法眼，仔细家法伺候。”
红娘不耐烦道：“小姐，我知道啦，小姐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夫人一般爱絮絮叨叨。”
“死丫头，快说，去哪个蓬莱仙境请来马良神笔？”
一说到这个，红娘立刻眉飞色舞，“小姐，我告诉你个秘密，你断不知道！你可知咱家有一座偌大的后花园？”
“后庭侧面那一座么？”
“小姐怎这般没趣味，那座花园除了丹桂，就是石榴，再就是松柏，梅兰竹菊，岁寒三友，小姐，你绣得还不够么？我看那池子里的鱼都会念之乎者也啦！”
“死丫头，贫嘴，再不过是前厅那一座？”
“小姐，越猜越离谱了，快跟我来！”
红娘拉着小姐到先前书房路上，仔细循着东墙，
“咦，那一枝出墙的红杏呢？小姐，红娘从小到大从不曾见开得那样灿烂的花呢！”
“休要作怪唬我！”莺莺探着头脑，沿着东墙仔细寻找，只见那东墙边一排茂密的竹林，被正午的风吹得晰晰作响。
“在那儿！”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好一枝恣意的花哦！
莺莺左赏又赏，在日光的照耀下，更加鲜艳无比。红娘则在回廊上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扰了这赏春的兴致，见四下无人，又对小姐卖起了关子，
“小姐，你可知这花儿从何而来？”
“大概是墙外的野生花吧！”
“你又知这高墙外是何景致？”
“大概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虽不如这般热闹，却是别有洞天。”
“那正是这自然的赏赐了。”
“我聪明的小姐，改日咱们一同悄悄去那洞天里游春吧！”
“死丫头，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可怎地，仔细不揭了你的皮！”
“红娘不怕，小姐，你看这春情春景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春且住，天涯芳草无归路。你我却只得在这深闺之中，不知今夕何夕，白煞这锦绣流年！”
莺莺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只得轻叹一声“唉！莫怨东风当自嗟！”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上身着深蓝短袄，下身着宽腰长裤，正在后花园长廊上踉踉跄跄。
突然，红娘从身后叫住了他。
“欢郎，又跑去哪里喝酒鬼混！”
欢郎听见吓得一个趔趄，摔了个底朝天。
“原来是小红姐姐，好姐姐饶了我这一遭吧！”说着就要作揖。
小红不依不饶道：“这一遭！说说被我撞见这是第几遭了，赶明儿一定回了李总管，打折你的腿！”
“好姐姐，再宽待小的这一遭吧！”
“我问你，今日菜可送了？水可挑满了？花可送到各房？”
欢郎被问得不着头脑，眉头都愁成了一把锁，直摸着后脑勺道：“敢情是小的喝酒撞糊涂了，这送菜的有菜夫，打水的有挑夫，送花的有花郞，小红姐姐莫不是是记错了，俺是欢郎，不是花郎！”
“还犟嘴，明日小姐要来后花园赏花，吩咐你今日扫除花径，事情再办得不利索，红娘可做不得那放水的好姐姐了。”
“是，欢郎一定仔细办事！”
是日，天气晴和，暖风吹得游丝在闲庭中乱飞，晴日照得花影在绛纱窗上摇曳。莺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对着菱镜照了又照，只见玉镜中的娇小姐偏梳着宜春髻子，簪一只蝶恋花步摇，左面嵌两枚扶摇金钿，戴一对杏林春燕金玉耳饰。待起身一看，鹅黄的宽袖衫缂丝金镶边，浅粉色罗裙上绣着花鸟双双对对，黛绿矜上配着宫绦和环佩，一条胭脂披帛直垂到云丝绣鞋边，更显得娉娉婷婷，袅袅娜娜。
红娘给莺莺打扮完毕，
“咱小姐真是个画中飞仙下来的人物！”
“死丫头，多嘴。”
二人沿着亭台楼阁，穿过闲庭小院，只见雕栏的尽头一扇月光拱门敞开着。
“就是这儿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红娘，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是了，小姐，你看那桃李都开了！”
红香满径，莺飞燕舞，荼蘼花扯住钗裙线，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柳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这般好景致，我爹娘再不曾提起。”
“小姐，里面还有呢！”
“光是这青苔，也这般可爱！”
假山遍布，湖水涟漪，嫩柳临水自照，轻拂梳妆。
“小姐，我们上那亭子里去！”
雕栏玉砌，燕衔新泥，流觞曲水。
“这牡丹花开得好哩！”
芍药吐蕊，风送清香。
“小姐，那棵青梅树下有一架秋千！”
“红娘，你可知我这一生爱好是天然！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酸酸楚楚无人怨！”说罢更加凄凄楚楚，只低头不语…恰巧风也转凉了。
“红娘，我们回去罢！”
“小姐，这就游完了？红娘还要到那秋千架上荡一回呢！”
“小妮子怎不听劝，仔细夫人寻。”
红娘努着嘴，恋恋不舍，一双眼珠子左右搜寻，恨不能将这满园的春色尽收眼底，都带入闺房里去。看那火红的杜鹃哦！怎舍得！看那碧桃花哦！正在笑春风呢！看那粉蔷薇哦！招蜂引蝶！看那杨柳哦——依依不舍！
摘下那朵最盛的牡丹，那棵最艳的海棠，那株最粉的芍药，那枝最绚的蔷薇……
胆样银瓶插牡丹，釉青盘瓶着蔷薇，玉壶春瓶养海棠，宝月赏瓶插杜鹃……
“小姐，咱们闺房里姹紫嫣红，芳香四溢…”
“小妮子，就你事多。你可曾知道芳菲有时尽，就是那园子里的也不过一季春光，何况是这断根的瓶中花，不过三五日光华罢了！”
“小姐怎这般的扫兴伤感？”
“呀！我想到了，红娘，拿素娟、丹青来！”
红娘展平绢幅，研配好朱砂石青。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过隙，况韶华易逝，容颜易老，莺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般美妙的容颜，却也不曾有人欣赏，只画作丹青，共时光蹉跎。柳叶细眉，秋波目，面颊儿含笑，樱桃嘴，渲云鬟如烟霭飘萧，淡淡的春山翠钿小，袅袅细腰，斜倚在湖山翠石旁，头顶垂杨缥缈，旁添几叶翠芭蕉。
“好一副美人图哇！”
“红娘，悄悄吩咐欢郎，找行家裱了，叫人家收拾好些，不必吝啬银钱。”
“裱了作甚？”
“挂在闺房里。”
“是，小姐。”
“死丫头，他做你的师父，打你不得！以后休要如此，你抵得过小姐的赖，可逃不过老夫人法眼，仔细家法伺候。”
红娘不耐烦道：“小姐，我知道啦，小姐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夫人一般爱絮絮叨叨。”
“死丫头，快说，去哪个蓬莱仙境请来马良神笔？”
一说到这个，红娘立刻眉飞色舞，“小姐，我告诉你个秘密，你断不知道！你可知咱家有一座偌大的后花园？”
“后庭侧面那一座么？”
“小姐怎这般没趣味，那座花园除了丹桂，就是石榴，再就是松柏，梅兰竹菊，岁寒三友，小姐，你绣得还不够么？我看那池子里的鱼都会念之乎者也啦！”
“死丫头，贫嘴，再不过是前厅那一座？”
“小姐，越猜越离谱了，快跟我来！”
红娘拉着小姐到先前书房路上，仔细循着东墙，
“咦，那一枝出墙的红杏呢？小姐，红娘从小到大从不曾见开得那样灿烂的花呢！”
“休要作怪唬我！”莺莺探着头脑，沿着东墙仔细寻找，只见那东墙边一排茂密的竹林，被正午的风吹得晰晰作响。
“在那儿！”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好一枝恣意的花哦！
莺莺左赏又赏，在日光的照耀下，更加鲜艳无比。红娘则在回廊上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扰了这赏春的兴致，见四下无人，又对小姐卖起了关子，
“小姐，你可知这花儿从何而来？”
“大概是墙外的野生花吧！”
“你又知这高墙外是何景致？”
“大概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虽不如这般热闹，却是别有洞天。”
“那正是这自然的赏赐了。”
“我聪明的小姐，改日咱们一同悄悄去那洞天里游春吧！”
“死丫头，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可怎地，仔细不揭了你的皮！”
“红娘不怕，小姐，你看这春情春景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春且住，天涯芳草无归路。你我却只得在这深闺之中，不知今夕何夕，白煞这锦绣流年！”
莺莺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只得轻叹一声“唉！莫怨东风当自嗟！”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上身着深蓝短袄，下身着宽腰长裤，正在后花园长廊上踉踉跄跄。
突然，红娘从身后叫住了他。
“欢郎，又跑去哪里喝酒鬼混！”
欢郎听见吓得一个趔趄，摔了个底朝天。
“原来是小红姐姐，好姐姐饶了我这一遭吧！”说着就要作揖。
小红不依不饶道：“这一遭！说说被我撞见这是第几遭了，赶明儿一定回了李总管，打折你的腿！”
“好姐姐，再宽待小的这一遭吧！”
“我问你，今日菜可送了？水可挑满了？花可送到各房？”
欢郎被问得不着头脑，眉头都愁成了一把锁，直摸着后脑勺道：“敢情是小的喝酒撞糊涂了，这送菜的有菜夫，打水的有挑夫，送花的有花郞，小红姐姐莫不是是记错了，俺是欢郎，不是花郎！”
“还犟嘴，明日小姐要来后花园赏花，吩咐你今日扫除花径，事情再办得不利索，红娘可做不得那放水的好姐姐了。”
“是，欢郎一定仔细办事！”
是日，天气晴和，暖风吹得游丝在闲庭中乱飞，晴日照得花影在绛纱窗上摇曳。莺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对着菱镜照了又照，只见玉镜中的娇小姐偏梳着宜春髻子，簪一只蝶恋花步摇，左面嵌两枚扶摇金钿，戴一对杏林春燕金玉耳饰。待起身一看，鹅黄的宽袖衫缂丝金镶边，浅粉色罗裙上绣着花鸟双双对对，黛绿矜上配着宫绦和环佩，一条胭脂披帛直垂到云丝绣鞋边，更显得娉娉婷婷，袅袅娜娜。
红娘给莺莺打扮完毕，
“咱小姐真是个画中飞仙下来的人物！”
“死丫头，多嘴。”
二人沿着亭台楼阁，穿过闲庭小院，只见雕栏的尽头一扇月光拱门敞开着。
“就是这儿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红娘，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是了，小姐，你看那桃李都开了！”
红香满径，莺飞燕舞，荼蘼花扯住钗裙线，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柳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这般好景致，我爹娘再不曾提起。”
“小姐，里面还有呢！”
“光是这青苔，也这般可爱！”
假山遍布，湖水涟漪，嫩柳临水自照，轻拂梳妆。
“小姐，我们上那亭子里去！”
雕栏玉砌，燕衔新泥，流觞曲水。
“这牡丹花开得好哩！”
芍药吐蕊，风送清香。
“小姐，那棵青梅树下有一架秋千！”
“红娘，你可知我这一生爱好是天然！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酸酸楚楚无人怨！”说罢更加凄凄楚楚，只低头不语…恰巧风也转凉了。
“红娘，我们回去罢！”
“小姐，这就游完了？红娘还要到那秋千架上荡一回呢！”
“小妮子怎不听劝，仔细夫人寻。”
红娘努着嘴，恋恋不舍，一双眼珠子左右搜寻，恨不能将这满园的春色尽收眼底，都带入闺房里去。看那火红的杜鹃哦！怎舍得！看那碧桃花哦！正在笑春风呢！看那粉蔷薇哦！招蜂引蝶！看那杨柳哦——依依不舍！
摘下那朵最盛的牡丹，那棵最艳的海棠，那株最粉的芍药，那枝最绚的蔷薇……
胆样银瓶插牡丹，釉青盘瓶着蔷薇，玉壶春瓶养海棠，宝月赏瓶插杜鹃……
“小姐，咱们闺房里姹紫嫣红，芳香四溢…”
“小妮子，就你事多。你可曾知道芳菲有时尽，就是那园子里的也不过一季春光，何况是这断根的瓶中花，不过三五日光华罢了！”
“小姐怎这般的扫兴伤感？”
“呀！我想到了，红娘，拿素娟、丹青来！”
红娘展平绢幅，研配好朱砂石青。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过隙，况韶华易逝，容颜易老，莺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般美妙的容颜，却也不曾有人欣赏，只画作丹青，共时光蹉跎。柳叶细眉，秋波目，面颊儿含笑，樱桃嘴，渲云鬟如烟霭飘萧，淡淡的春山翠钿小，袅袅细腰，斜倚在湖山翠石旁，头顶垂杨缥缈，旁添几叶翠芭蕉。
“好一副美人图哇！”
“红娘，悄悄吩咐欢郎，找行家裱了，叫人家收拾好些，不必吝啬银钱。”
“裱了作甚？”
“挂在闺房里。”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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