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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长安丽人

    三月三日空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长安城的王公贵胄们乘七香宝马车出行,齐聚于水滨嬉戏洗濯,以祓除不详,乃修禊事也。城乡地郊,芥菜齐茂飞长,乡邻们纷纷挖食,以祝春日来临。

    彼时,群贤毕至,少长贤集,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一觞一咏,畅叙幽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日。一王孙公子建议道:“不有佳咏,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数酒。”

    众人纷纷拍手称好,这人接着道:“今虽春气蓬勃,草长莺飞,但风花雪月,四时流转,伤春悲秋,古今亦然,映照着生离死别,乃是人生永恒不变的主题也。你我都是文士,俯仰宇宙,有着博大胸怀,各位各展其才,不必拘泥。”

    随即各自凝眉敛思,稍约片刻,一公子望着无尽连天的原野,率先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众人拍掌道:“好!好意境!”一人笔尖飞速游走,将其记录下。

    另一个身着云雁罗袍的俊俏公子道:“何以叙离思,携手游郊畿。回谿萦曲阻,峻阪路逶迤。绿池泛淡淡,青柳何依依。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箫管清且悲,白首同栖迟。”

    众人齐道:“好,有深度,佳句频出!”

    这时俊俏公子旁一个清秀小生清了清嗓子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长街罗夹巷,王侯多宅第。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众人纷纷称奇,“好个‘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这位小生明显有些紧张,扯了扯旁边那位俊俏公子的衣襟道:“哥!哥!怎么办?”

    这位俊俏的公子忙理了理慌乱的面色道:“列位有所不知,这是拙弟的远房表亲,正值新开科举,便来京师开开眼,近来见春光媚好,拙弟便带他出来活动活动,以便向各位贤兄学习。”说着拱手作揖,旁边的清秀小生不好意思笑笑。

    众人忙道:“贤弟有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表亲,一定要多带出来,好让我们也长长见识。”说罢大家哈哈大笑。这个清秀小生也学着大家拱手作揖。

    这时人群中,一个身着金丝罗袍,脚蹬鹿皮靴,环佩蟠螭,口镶金牙的公子哥大叫一声“有了”,众人被唬了一跳。只见他故作深沉道:“朱门酒肉臭,煖客貂鼠裘。劝客驼蹄羹,玉盘盛珍馐。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吟咏完,满心欢喜,心想:这下够悲伤了吧!

    哪料众人纷纷斜视白眼,不忍直视,真是有辱这清风曲水,琼林佳肴!

    这贵公子不解众人意,道:“唉!唉!等你们的饕餮大餐、虎帽貂裘都没了,难道还不悲伤吗?我这是先天下之悲而悲,后天下之乐而乐啊!”

    众人饮酒赋诗,不再理会。

    话说这司马府中,已经闹翻了天。孙夫人到闺房中找小姐沁儿,谁知叫了半天无人响应,只有一众丫环立在房中瑟瑟发抖。

    “这沁儿又哪去了?还不快去找?”

    整个司马府被翻了个底朝天。

    司马丞相道:“找什么找!又不是第一回了,今日三月三,君不见长安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你那调皮的小姐,又怎么会在相府中呢?”

    孙夫人急道:“哎呀!那也要找啊!总不能让这个野丫头越来越野吧?都怪你,平时给惯坏了!”

    司马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怪我?这怎么能怪我呢?我要处理朝堂事,上至皇上,下至文武百官,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处理啊!你倒好,连个闺女都教不好!”

    气得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孙夫人这边也气上了,两厢坐着,互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回来,孙夫人开始有些着急,愁眉泪目叹着气,司马丞相道:“哭哭,就知道哭,你们妇人家总是头发长见识短。”

    孙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女儿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难道你就不担心吗?你个狠心的老东西!”

    司马丞相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从小到大,这难道是第一回?准是和她哥哥一同去城郊男人堆里混了。”

    孙夫人道:“你还好意思说!这女儿怎么就教成这样了?都怪你,平时总忙于公事,都没时间顾家。”

    司马丞相也只得叹口气。

    不一会儿,天都大黑了,两顶娇子才一前一后到达相府。家丁忙开门向老爷夫人禀报。司马楚材和司马沁儿来到中堂,看到二老互相生着气,背坐着。司马楚材道:“不知是谁,又这么大胆子,令二老生气啦?”

    司马丞相“哼”得一声,不说话,两撇胡子都快吹上了天。沁儿小姐吓得躲在哥哥身后,不出声。

    孙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沁儿小姐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一天到晚打扮得跟个假小子似的,哪有一点做小姐的样子?”

    沁儿讪讪地低了头。

    孙夫人又指着司马楚材道:“你也是,怎么做哥哥的,一天到晚放纵得妹妹到处乱逛,这要遇上了危险和歹徒可怎么好?”

    司马楚材宛若游龙般装腔作势来了几招,道:“母亲放心,我保护妹妹!就凭我这身手,哪还有歹徒敢靠近,方圆五里外就隐身了。”

    孙夫人道:“少在这儿卖弄你那三脚猫功夫,她一个女孩子家,不比得你们男儿,这样抛头露面,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呢?”说着嘤嘤地哭泣。

    司马楚材向沁儿使着眼色,沁儿赶忙到母亲身边蹲下,一双小手儿捶打得腿儿勤,道:“我知道母亲是为我好,母亲放心,今天绝对没有人认出我来,他们都以为我是哥哥的远方表亲呢!”说罢嘻嘻地笑着,接着道:“我还做了首诗,把在座的男子全都比下去了!”说着装腔作势地吟起来。孙母破涕为笑,用手弹了一下女儿脑门,道:“你呀!”

    司马丞相正了正声色道:“说正经的,沁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寻门亲事了,总在家里这么野着,也不是办法。”

    司马沁儿一听,气得跳脚,道:“女儿不嫁,女儿一辈子都不嫁,就要赖在家里,陪在父母、哥哥身边。”

    司马丞相叹口气道:“爱女的孝心,我们知道,可女孩子家,总要找个合适的婆家,将来孝侍姑嫜,儿孙满堂,那才是你真正的归宿啊。”

    沁儿听了,哇哇大哭,道:“为什么哥哥可以永远留在这个家中,我就要嫁出去,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哭声越来越大,司马楚材也赶忙来安慰妹妹,道:“要不然,小妹招个夫婿留在家中侍奉双亲,哥哥嫁出去?”

    司马沁儿听了,哭笑不得,道:“那成什么样子,哥哥嫁,也得有人要啊!”

    司马楚材听了气得脸都绿了,道:“你!好啊!我好心来安慰你,你倒反取笑起我来了!”

    说着,追着妹妹满屋子跑。

    司马夫妇看着这欢乐的场景,不禁眼里飙着晶莹的泪花,道:“他们要还是小时候,该多好啊!”

    “是啊!”

    一天,司马丞相风风火火地回到府中,叫来妻女,道:“今日下朝后,吏部钱尚书找我商议婚事,道令郎年二十,未及娶亲,道我府中小女貌美如花,才华横溢,特来求取。”说罢,捻着胡须哈哈笑起来。

    司马沁儿感到一脸差异,好好的,怎么又说起亲事了。她义愤填膺道:“爹、娘,你们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怎么能轻易地就将女儿嫁出去呢?你们实在要是不喜欢女儿待在家里,女儿明天就离家出走。”

    司马丞相听了,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哎呀!这怎么就说不清呢?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是真的,学了也白学,我在家里说一会儿话,比上一天朝还累呢!”赶忙示意司马楚材拦住。孙夫人轻拍着司马丞相的肩膀,道:“老爷别动气,小女只是一时觉得突然,有些接受不了,让她缓缓就好了。”

    司马楚材又将小妹“押”到双亲身边,司马丞相接着道:“都道那令郎相貌堂堂,才高八斗,乃人中龙凤,况他父亲和老夫共事多年,为人慷慨正直,小女嫁过去不会错的。”

    沁儿小姐沉默不语,司马楚材在她耳边悄声道:“渭水河畔,煖客貂裘,玉盘珍馐。”沁儿恍然大悟,哦!原来就是那颗大金牙,更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不靠谱,黑的能说成白的,木的能说成金的,如果一定要嫁,自己的命运说什么也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便道:“父亲,您身为朝廷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亲,您身为诰命夫人,风华无限,您女儿的婚事怎么能被他人的一席话,这么轻易就说动了呢?这样你们该多没面子啊!”

    司马丞相捋着胡子,眯着小眼道:“那依女儿之见呢?”

    司马沁儿一时间来了兴致,煞有介事地说到:“那怎么也得奏请皇上,让皇上赐婚啊!”

    司马丞相一拍大腿道:“好!就依女儿的办,老夫现在就和钱尚书联合上书,奏请皇帝,着你和令郎,择日完婚。”

    司马沁儿一听急了,忙道:“哎!哎!哎!不急,父亲大人不必着急,如果这样,不还是被人一席话,就将您女儿嫁出去了么?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的意思是…”

    一旁的孙夫人道:“沁儿,有什么话,就直接对你爹说吧,什么时候,学得这吞吞吐吐的毛病,听得人不畅快。”

    司马沁儿道:“抛绣球,抛绣球定亲!父亲,您明日上朝奏请皇上,让圣上御赐小女抛绣球定亲吧,这样多新鲜,多刺激啊,抛到谁,就是谁,女儿绝不反悔!”

    司马丞相道:“说真的?”

    沁儿小姐道:“真的!”

    司马楚材赶忙劝到:“小妹,有些草率了吧!”

    司马沁儿道:“不草率,不草率,这样你就不必嫁出去啦!”

    司马楚材听了,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