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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人之恶,乃至于此。”

    此地距太室山只有一日之程,但已能见其雄伟壮观的山峰。

    无星无月,唯有闷雷不绝,惊电时不时地劈亮夜空,雨始终未下。

    不管在哪,或山间,或驿道,石亭也好,木亭也罢,能遮风挡雨即可。

    但人生的很多风雨,是无法遮挡的,更何况是在风大雨大的江湖上,每一个关隘都是生死抉择,迈不过去,就成亡魂。

    “这事是不是得怪你,整天嚷嚷着让我去青楼学唱,这下可好,这一唱,可唱出了多少条人命。”

    亭中生着一堆火,在风中摇曳不断,微弱的火光,影子暗淡。

    突然裂空的惊电,可以看到燕飞和凌清秋二人身上血迹斑斑,但两把剑,裁云剑和无生剑,都是一尘不染。

    自二人决定尽快一路北上后,却引来了无数的截杀。

    追杀的开端始于青楼,一路上从来没有进城的二人,有了明亦非的那袋金叶子后,终于入城好好享受一番红尘烟火。

    却不知从何时起,禅林寺下了必杀令,名单十人,惩恶锄奸,以祭白道大会召开。

    不日,黑道悬赏,杀燕飞可得宗师秘宝一件。

    而那除恶名单中,燕飞高居首位,其后是疯魔温良,第三位是鬼丐莫君。

    黑白两道共杀之,个中手段鱼龙混杂,防不胜防。

    以青楼一战为例,竟然以无辜百姓为人质,逼迫燕飞束手就擒。

    对被认定为十恶不赦的罪徒,用人质要挟,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燕飞却非十恶不赦之人,这一战,束手束脚,差点折在了一帮二流子手中。

    至此之后,燕飞和凌清秋不得不又浪迹于深山老林之中。

    然,人心之恶,不可揣测,见此方法有用,不断有人以此设下伏杀。

    若燕飞不能至,则无辜之人,受累而死。

    但就是燕飞能及时杀到,也不是每次都能救出无辜之人。

    周而复始,历经三五次后,燕飞终于放弃,他人之死与吾何干。

    要想不受制于人,唯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没有了这等卑劣的牵绊,一路上的伏杀,皆被二人反杀,杀的尽兴,杀的痛快,如今终于得见太室山,近在眼前。

    “我们这一路杀了多少人?”

    “成百是必然的,至于有没有上千,估摸着还得杀几波。”

    “阿秋,什么时候你的杀性如此之重了。”

    “世间如此不堪,奈若何。再说屠得上万即为雄。万骨枯非我所愿也,但亦非我所不欲也。”凌清秋摇头晃脑,故作斯文。

    “半路来截杀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势力都有,黑白不忌,但是真正的高手却没有几个。”

    “真正的高手才惜命,除了宗师之上者,现在哪个人有信心,能在我们兄弟二人的剑下,可以全身而退的。”凌清秋不屑。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不就有书呆子来了。”

    三尺长剑悬腰间,一身正气足下辉。口若悬河舌生灿,天下归心太乙院。

    “太乙院周远甫,见过两位少侠。”

    “少侠。”凌清秋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我哥俩,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怎能担起一个侠谓。”

    “燕少侠和凌少侠,数次不顾己身,而愿救无辜之人,自是为侠之道。”

    “看来江湖中人,也不全然是瞎子。可惜无酒,不然当对你浮一大白。”

    “江湖儿女,岂能无酒。”周远甫甩过来两壶酒。

    一口入喉,纯厚猛烈,不是在胸膛炸开,而是全是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好酒。”

    “这是书院独酿的碧血归元酒,取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之意,敬的是壮士。”

    周远甫步入亭中,也不嫌弃地上的落叶灰尘,盘膝坐下,三个人成了一个三角形。

    “一把惊鸿剑,剑若游龙,一把无生剑,剑出游魂。近日江湖中,最为津津乐道的两把剑。百闻不如一见,人是英雄出少年,剑是一剑光寒十四州,好剑!”

    “比之洛轻烟的剑如何?”

    周远甫肃然,“两位少侠的剑虽然惊艳,但仍是人间之剑。而洛轻烟的剑,是天上之剑,不可言传。”

    “周夫子可与她交过手?”

    “不曾。”

    “为何有此评价。”

    “因为萧道成败在了此剑之下。”

    燕飞好奇问道,“萧道成是个怎样的人?”

    “二十年前,观月神朝开始了一统中原的步伐,为了让江湖高手不要参与江湖纷争,观月神朝派高手到各门各派论武封山。”

    “来太乙书院的人,正是萧道成。那时他的年纪也不过而立之年,武功也未达宗师之境。”

    “但他在书院,以四书五经而论,在学识上,书院无一人是其对手。”

    “他的可怕之处,在于融会贯通后的别出心裁,有开宗立派之姿。”

    “这样的人,会败于洛轻烟剑下,可见她的剑必然已不属于人间之剑。”

    “可惜她是九爷的女人。”

    凌清秋怜悯的目光,让周远甫一愣,纵然双剑合壁,也不可能留下自己。

    “九爷相较萧道成,又如何?”燕飞问道。

    周远甫沉声道,“九爷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远播,能在一届宗师榜上,连杀榜上三人,在历届宗师榜中,都是难得一见的事。”

    “虽然在他之上,还有慧剑禅师、霸道神侯,但他应该已是宗师之上的境界。”

    “如此说来,末名山庄已有两大宗师之上的绝顶高手,天下何人能抗之。”燕飞道。

    “只要此次白道大会能成立武林联盟,末名山庄再强,也不可能独霸江湖。”

    “压制末名山庄,看来是你们的目的之一。”

    周远甫并没有否认,纵观这一届的宗师榜,霸刀君无咎连续三次入榜,终占得魁首,但他一心专注于无上刀道,得名而无权。

    而后次席即为慧剑禅师,乃是执白道之牛耳的禅林寺大通禅师。

    其三绝枪将军,是观月神朝的眼中钉,甚少干涉江湖之事。

    其四阴刀黄泉,彼岸桥之主,一方黑道枭雄,但亦被观月神朝视若敌寇,难以号令江湖。

    其五法相严律宗则是东南楼主,虽归观月神朝,亦是正道一方。

    其六玄剑散人道隐,道门第一人,身后是纯阳观,不逊于禅林寺,是白道的中流砥柱。

    其七丹师夜怀庐,后羿谷是炼丹师的聚集地,一直以来保持中立。

    而后的司空镇和末名山庄,视之为充数罢了。

    这是三年前,宗师榜刚公布时的江湖格局,白道稳占优势。

    自观月历以来,二十年的时间,宗师榜已更迭六次,基本上都是三足鼎立,没有哪一方占过无可争议的优势。

    但随着九爷一年杀一人,末名山庄已如日中天,这次宗师榜更迭,很有可能会形成白道势弱,且末名山庄一家独大的局面,自是万万不能。

    恰逢太乙书院,时隔二十年后,再度开山出世,释道儒三家仍当威压当世,把持江湖权柄,也可以威慑观月神朝,别想朝野一统。

    “可惜,你们千不该万不该,选择我作为祭旗之人。”

    “你的所作所为,已引起江湖公愤,杀你是大势所趋。”

    “喂,老冬瓜,你刚才不是说我俩是好人的吗?”凌清秋喷了一句。

    “好人或是坏人,这定义无关轻重。让你们成名,然后杀之立威,这是既定的命运。”

    “我懂了,怪不得这波截杀,没见几个高手,这是给我哥俩拉仇恨的是吧。”

    “你有啥依仗的,跑过来逼逼叨叨一大圈,是不是还有同伙,叫出来一起亮个相,该打的打,该杀的杀,赶紧的,小爷我还要洗洗睡。”

    “正如我刚才所说,你们的剑已是世间难见。不知可愿加入太乙书院?”

    “那个什么乐公子程浩龙可是我们杀额。”凌清秋被周远甫的突然转折,整的有点懵。

    “技不如人,在江湖上生死由命。”

    “我们不是恶贯满盈的祭旗之人吗?”凌清秋抓着头发,真累,这些弄心眼的人,怎么就不会感觉到累呢。

    “是正是邪,全凭一张口,一张执棋人的口。更何况,二位可称侠名,纵然形象反转,亦没有突兀之处。”

    “如果我们不愿加入呢?”

    “你们残杀书院弟子,此仇不共戴天!”

    闷雷终于停歇,惊电消弭于无形,似叫不醒这浊世,雷电亦最终放弃了。

    期盼一场大雨,能下个通透,洗个清澈,随着雷消云散,已是不可能。

    空中的月,一如既往的挂着,人间未变,它亦依旧。

    “阿秋,快看,太阳出来了。”

    凌清秋一口酒喷出,落在火堆上,激起了很高的火苗。

    “飞哥,你没事吧,太阳?哪来的太阳,这是月亮,月亮啊。”

    “是吗?”燕飞一本正经地道,“你嫂子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一样东西,你只要有信心,坚定地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为什么昼夜不能颠倒,为什么日月不能轮换,为什么这个傻逼会认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两道剑芒如雷电乍起,周远甫恍然间像是听到了下雨声。

    传闻天上仙洛轻烟的剑式,名为雨过天青。

    第一式的雨,是谓小楼一夜听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