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灵魂旅人 » 过往中的洛瑞

过往中的洛瑞

    安吉鲁尔影遁与沙尘中,用风沙洗去了死去的居民,让这座城市变得安静、缺乏生机。

    他唯独没有洗去道士的遗体,看着他身上布满的沙尘没有动静,道士的灵魂早已被沙风刮走,安吉鲁尔把他身上的笛子取出,仔细端详后发觉这是一支并不同于其他普通笛子的横笛。

    这种感觉让安吉鲁尔说不出话来,它似乎画押了许多灵魂一般,显得恐惧,让安吉鲁尔感到好奇的也便是这种幽暗的异感,他收藏了这支横笛。

    至于道士的遗体,安吉鲁尔将它带到了沙城海拔最高的平台,在那里,他用灵力汇聚一盘盘沙子以巨大的压力制成矩形砂石,随后在中间向内打磨凹出一个十几厘米深的凹陷,再继续用沙子打磨光滑后把道士放在了这个凹陷中,安吉鲁尔用沙子在侧壁上雕纹出一些赞颂他、哀他悼的话:

    哦,伟大的灵族同胞,你死在了人类的手里,在你死之前我不曾认出你是一位伟大的灵族。

    你为了帮助一位人类获得灵力,走上霸业之路从而殒命星海,我深深感到可悲,我致以崇高的敬意于你。

    安吉鲁尔意图很明确,他让这位死去的灵族,因为绝望而死去的灵族被灵船带走,带到没有歧视和纷争之地。

    『灵族不会死,只是精神凋亡…』安吉鲁尔双手合十,祷告后转身离去。

    月光下少了些生机,道士躺在那,安吉鲁尔离他越来越远,在直到高台处看安吉鲁尔如同一粒沙子般渺小…

    月圆之时恰逢午夜前夕,一阵一阵悠远的铜铃声伴随着清幽的青蓝光芒在靠近,是灵船,那质地已经认不出是何种材料,总是被涣然的光芒的包围,更像是自内而外的散发着光,船坞圆润显得细腻让人感觉会和绸缎一般光柔,船体和普通的小渔船相仿。

    船夫并非坐在那坚固可靠的灵船上,而是耸立在船尖,向下极目远眺,船夫长发飘飘,丝丝缕缕中掺杂着历尽沧桑而分辨不出的肤色,他上半身素以白色的丝巾围住。

    船夫摇动船桨向着道士靠近,似乎更像是道士吸引着船夫而不是船桨的功力。

    两个事物的距离越来越近,灵船拖动着幽蓝的光,光在散发之后开始如同坠入水域之中散漫开来,扩散、浸染着空气后开始消散在星芒下。

    船夫从船头探出身子,在空中用手指触摸道士冰凉的额头,随后缄默起来,船夫将他背上灵船,继续如同来时般的形式离去。

    道士的遗体上浸染了幽蓝的焰

    色,船夫干练的将他安顿好,用力一蹬束着的铃铛桅杆,铃声再次传入安吉鲁尔的耳边,在庞大的沙城下,船夫没有注意到安吉鲁尔的存在,安吉鲁尔在一处磨紫砂石建筑旁透过枯草藤条编织的窗户,仰望目送着他们离开。

    幽蓝之韵渐渐淡然,那些刻骨铭心的、发自肺腑的言语刻画在那弹丸之地般的凹陷砂石处、道士去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境界,这让安吉鲁尔内心平静了许多,同族得到了安抚,他内心得到了救赎一样,心底下厚实了许多。

    灵船走远了,空中残留着灵船的轨迹,天幕不知它的含义,竟凭借它来让天空愈发熠熠生辉,姿色妖娆,如此景象呈现在安吉鲁尔面前,他自忖着,手中持着已逝之人的横笛…

    『你没有一双擅长拿捏乐器的双手…可是…为什么,如此珍重它,到底为了什么?』

    安吉鲁尔选择留下他的笛子,因为他明白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与其物归原主随到远方不如将它托付给灵魂还未走向衰败的灵族所拥有的意义价值高…

    ---

    (场景切换:洛瑞于从前的云浮镇)

    洛瑞身披透明晶莹的长发,再次来到了这已经消失的引魔镇原处地,每一次的到来都带着极致的压抑,她烦闷着,尤其是那个在她手中逃走的少年,他有着让她难以接近的回忆,那个笛子中她看到了无法抗拒的吸引,将其吞噬一般的架势,她只好选择暂时退让。

    想到这里,洛瑞内心开始变得冰凉,她痛恨着伊达尔和那个隐居阴山的道士,不知所以然的痛恨,这本身就非常令人费解,因为她生来就带着对这个道士的痛恨以至于对任何拿着笛子的生物产生仇恨,这背后的未知的原因也成了她所做这一切的难言之隐。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银项链,这是她几年前袭击研老客栈,将研老用幻境盖住时,研老当时并没有慌张并送给了她这个项链,这让她对这家举办祭奠时用笛子还有管弦等吹奏的客栈放下了仇恨,因为她已经收下了一个对自己没有恶意之人的馈赠。

    自此之后,洛瑞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正式的摆布幻境于客栈,希望研老光临,为了让研老不感觉到生疏和别扭,她用灵力布置好了和客栈一样的幻境,只不过她的感情强烈,就像她加施于持有笛子的生物的仇恨般的强烈,这种感情往往不加以考虑别人,直接冲向他人内心的腹部,让人受宠若惊抑或重疑而惧。

    仇恶不知为何愈发加重,洛瑞看不清事实的自己,直到双手开始渐渐现水纹,她在某一天突然因为项链不慎在从山坡上滑下的途中被树枝勾到,松裂坠入尘泥聚集落叶松软遍布的土地,她竟然为此把曾让她赏心悦目的这片落叶满布的土地和树枝全部撞碎了,当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巨蟒,浑身包裹着水丝,直到内心平静后才方能恢复原态。

    她同时也撞碎了项链,这也便成了研老认为她是否认了自己和她的交好关系,便开始对洛瑞持有疑心和怯心。

    但洛瑞坚持每年都会在他们石潭仪式期间来临,就算不是,也会在日常中悄悄降临,带着些许灵力的气息的她还是会被研老发觉,只不过研老明白她终究是不是基因下牵连一起的人类,不能轻易接近,产生感情更是愚昧之事。

    …

    (时间线回溯到洛瑞开始诞生于仇恶之中)

    那还是十几年前,引魔镇还叫云浮镇,它光鲜亮丽,鸡犬相闻,海晏清河,洛瑞诞生于此,只不过这时那位引魔镇里以笛声而闻名的少女不再吹笛。

    洛瑞睁开眼的时候,她便发觉面前的宅邸,和不断灌输于她身上的认知。她一出生便是拥有着少女的身形:这造就了她快速融入环境的条件。

    云浮镇的人们喜欢利用灵力,自从竖笛少女从迷雾森林走出的那一刻,有人无比相信,是爱情之力;也有人相信,她回来之时身上飘散的灵力气息带她回到故乡。

    不过后者的概念占据了首位在后面的日子中,云浮镇人们也借此开始真正的在意到以前伴随着竖笛少女的笛声出现的灵光。人有欲,则灵光不能脱身,人们模仿少女的行为吹笛,有的甚至手舞足蹈,效果并不差,只不过灵光到了他们的手上就已经变成了一种可以揣摩的力量,似乎质变了。

    洛瑞就存在于这样的城镇,当她被笛声吸引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某个早晨来到这里,独自于少女会面。当遇到了这样的一个时机,她却发觉自己仿佛被吸入其中-那散发着声律的笛口,和它拥有的深黑。它在吸收着她,因为她那崇拜向往的心,笛声的勾引愈发明显,让她感到恐慌。

    而另一边,城镇的人渡腻了平日之河,开始致力于塑造幻境。住在梦之所向的地方,他们远离了现实,显得怡然自乐。城镇中许多无法进入幻境的人开始互相为了灵力博弈思维,物理争斗,以至于荒废了生产,最终减产导致城镇人口紧缩,绝大一部分的因素在于这种长期的被嫉恨主导的对峙。

    剩下的一部分人秉持着随遇而安的态度而存留在云浮镇,他们不会因为灵力的患得患失而过于焦躁—洛瑞所敬仰的竖笛少女及其家族便是在这里长存下来。

    竖笛少女的父母心存顾及,不再让行人驻足观赏她。

    后来洛瑞得知是曾经的一次迷失于迷雾森林之故,让众人差些以为死亡落定于她。

    云浮镇后来渐入稳定-入幻境之人再未出现于现世,于现世之人不过多渴求幻境。

    正值这样的一片太平之日时,洛瑞在落满秋叶的小径上走着,一位个柔弱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那潺潺的流水旁。

    那个身影在清洗着什么,细看是一支清脆的笛子,再晃儿看向那令人神往的面孔:是那位每天清晨吹奏竖笛的少女。

    少女没有为洛瑞的出现产生畏惧。

    『秋日的清晨让人澄澈心脾,不是吗?』少女竟然主动开口了,她将埋着的头探起,撇着脑袋对向洛瑞。

    『这是迷雾森林,是众人口口相传的你所迷失的地方』

    『因为向往的事物大过向往生存的欲望』少女笑靥如花。

    『当我听到这句话从你的嘴里吐露时,我发觉我更加的憧憬你,仰慕着你』

    『可是却欲而不达,思怨难舍吗?』

    洛瑞避而不答『今日还是晨光微露,便遇见了你,真是勤快呢…』

    『啊,是的呢。但是我是背着父母的禁令偷溜出来的,天天被锁在房间真是让我苦恼呢…』

    洛瑞点了点头,想继续了解更多。

    『啊,对了,你刚才所说的向往之事是?』洛瑞声音愈发衰弱,似乎她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个问题不合适,但好奇又为她打通了桎梏。

    『嗯,那是一位在森林遇到的赤红披风男子,他解救了我,濒死的我…』

    『那人们所相传的男孩你不想念吗?那位曾经或许和我一样,仰慕你的…』

    『他的事情…我大概记不清了,我对他还有一丝情』

    『我能够继续深入了解你所讲的这段经历吗?』

    少女同样避而不答。

    秋日瑟瑟,只剩流水潺潺之声和落叶沙沙落地之回响。

    『天色就要明亮了,雾气也开始销蚀了不少…』少女担忧的望着宅邸的方向。

    『等下…能否为我吹奏一次呢?再走也不迟呢…』

    竖笛少女笑靥坠入了洛瑞那此消彼长心灵,在那发芽滋生。

    竖笛声宛如天空纯净的天籁从那委婉的曙光中诞辰,反反复复的笛声,辗转反侧般的回荡;笛声宛若那长久流淌在这小镇边的绵延之河——莫萨尔迷河,它在自由的森林中得到了自由之声;笛声宛似那森林深处中廖无人烟的寂静与深幽,在黑暗中不断地彷徨后再次飘出森林。

    竖笛少女的纤细若玉葱指在竖笛上优雅的舞蹈着。她脸色浮韵着绯红,荡漾在这幸福的笛声中。

    灵光不断显现,洛瑞再次感受到自己仿佛要被吸引进那深不见底的笛身。

    『谢谢你…』洛瑞抛弃了作为浪子的羁绊,走向了无尽的黑暗中。

    竖笛少女恍惚了一段时间,才后发觉洛瑞已经融入到笛子的暗尽中。

    洛瑞在形影相随的混沌黑暗中游离出来,那是一片汪洋的大海,四周闪亮着金色的条框…

    洛瑞见到了一群骷髅,后者将其拉扯回到一处光亮不现的地方,在那里她通过九曲回肠般的石洞隧道,最终来到了一片幽青的洞窟中,她发觉骷髅消失了,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位衣衫褴褛的男人,他疲惫不堪的扫了洛瑞一眼『灵族?活着的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还没等洛瑞反应完全,石洞似乎坍塌一般将洛瑞压的粉身碎骨般,她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现世,竖笛少女担忧的望着她。

    『痛…』

    『灵族是?』

    少女惊讶的望着她『非常抱歉,我无法感受到你的消失,过于投入…』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这支笛子的来历…』

    少女愣住了,心结似乎很快化解了『我哪知道呢?我只在乎它给我带来永驻的希望』

    洛瑞哑口无言,竖笛少女在清晨与洛瑞告别于莫萨尔迷河。

    少女与洛瑞告别,当时还只是清晨刚展开怀抱让世界充满曙光,飞鸟熙熙攘攘的在狭小的树枝中穿梭,扑哧的飞向冷飕的阳光。

    洛瑞则继续游浪,沿着小径来到了菌菇林,那里有着巨大的通天高般的石柱,石柱威严的驻扎在恒古的大地中。石柱的外表斑驳,在晨曦中呈现出一派幽青色的浮韵。

    有一位平易近人,面色沉稳、向洛瑞示好的人——研。

    研带着一丝庄重的气息从高攀后的石柱缓缓走下来,嘴中笑口咧然。洛瑞并不认识她,对她的亲近感到发瑟。

    研身后跟着一个孩子,那是她在地精之宅中收买回来的弃儿。研希望他能够以生为本的发展下去,于是便取以“生”为名,但后者始终不愿意提及自己曾经父母如何遭遇灾害,于是研并没有给他姓氏。生豁然而健朗,到了七八岁便懂的察言观色,辅助研进行各项灵力的研究。

    洛瑞听完研的讲述后便放松了警惕,她对他们的来历有所了解和对石柱的作用后便下定决心不会让这片人来人往的乐土荒芜:和她所见到的那巍峨高耸入云的巨石柱——被对自然亲和爱戴的研敬仰和膜拜的一样守护着这里。

    时间再往后漫步了一会,洛瑞处于一家华馆的投壶游戏所的休息处。这种抛掷游戏在云浮镇当年洛阳纸贵,洛瑞尝试在这种游戏下忘记那种与生俱来的愤怒。

    遗憾的是,洛瑞被一位粗壮的男人插队阻拦了游戏,洛瑞只好继续等待,直到杯中的水干渴的发昏,洛瑞参与了一场游戏。

    洛瑞接连输场,最后才发觉这是一场需要赌注的游戏,而没有人提醒她。其实到后来她才明白这座华馆的游人都是九流中下等之人,这场游戏本就是预算好了的,身无分文的洛瑞没有任何的东西抵扣。

    她被众人的压力逼到了绝路,众人看到她身上散发着他们都知晓一二的灵力毫不稀奇。

    等到众人发觉洛瑞并不简单的时候,洛瑞身上已经包裹着巨大湍急之流,他们被一个个的冲刷的狼狈不堪华馆的窗户在水流的压力下瞬间碎裂,整个华馆无处不是愤怒的水流。

    让人难以置信的、本就连身材就弱小的她没想到让这家华馆为之屈膝。

    无人敢揭发的、阴晦的华馆在这样的戏剧性插曲中被灭了个满怀,城镇的人再也不用遭人胁迫不敢揭露——过着那心中咽不下气的日子。而洛瑞发觉了灵力的威力竟然可以如此之大,为自己扫除麻烦,她飞快的远离了支离破碎的华馆和众人的欢呼声。在那漆黑的夜道中飞驰,身后欢舞雀跃的火炬还在闪着炙热的光亮…而她只有胆怯,没有丝毫愤怒了。

    时间可以说又过了许久,好像曾经洛瑞诞生时附近的那颗小树苗已经长成一片树荫。她听研说沿着引魔镇的一处小道向北走约摸两个个耀阳迎接月亮的时间就可以到那座底下苍翠、山顶雪白的阴山——那里有着许多可贵的药材,是炼新药不可或缺的材料。

    洛瑞毅然前往。生在她走之前给了洛瑞一匹枣色的健马,洛瑞直白的拒绝了生,在生担忧的目送下,洛瑞离开了引魔镇,研却从容的在一旁对生轻轻的说着:没事的…我相信她,我明白她。

    洛瑞前往后,收集到了药材。

    那真是一片盛景,或许洛瑞不会再城镇街头任何一个花栏中看见如此争奇斗艳的景象——一一切在这里的生命显得美艳动人,以至于洛瑞险些迷惑在这里。

    洛瑞把一切工作准备好后收工回去,她看着山脚下苍绿的林海,和散落的聚落,呆了许久…

    洛瑞顺着山坡的水流一滑而下,她没有额外携带除了药材以外的任何事物。

    当水流在流淌中枯竭时,洛瑞就飞奔起来,黄昏中的飞奔她惊起一滩乌鸦;飞驰的风掀起上百片落叶;她奔向那命运的最终点:连她自己都无法揣测的终点。

    和她的出生一样是无可预测的,她早就感受到,自己不知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只是一生都在旅浪中见识三教九流,品味着这种孤寂而无从安放的灵魂。

    洛瑞自那次远行之后就走上了与研对峙的道路。她走向的终点,或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