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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心结

    漆黑的夜晚看不见光,七舞影顺着原先的记忆摸索着道路,山路石子较多,道路坑洼不平,她睁大眼睛想要看透眼前的黑暗却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啊!”黑暗中踏入一个凹坑,七舞影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向前倾去。

    “呼——”一个声音一闪而过,七舞影感觉有一只大手将她托住,她想看清来者何人,可是没有光线,她伸手想要去摸,感觉到那人似乎在回避她。

    “你是谁?”

    七舞影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飞来,黑暗中的她因害怕本能地闭上了眼。一秒、两秒,越来越多,她隔着眼皮感觉到外面似乎有亮光。她试探地缓缓睁开眼,不知何时飞满了流萤,好似有人控制一般,一点点聚集在一起,像星的河流,灯的长阵,照亮了周围,也照亮了眼前的人。

    “寒亦天?”七舞影低声唤道。

    寒亦天撇了撇嘴角,将她扶起,双手背至身后,神态高傲道:“我又帮你一次。”

    “那这也是?”七舞影指着那漫天萤火。

    “那是我自己照明用的,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寒亦天斜眼看她。

    七舞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流萤,如此亮堂,寒亦天怕是把整座山的流萤都聚集在此了吧。

    一旁的寒亦天暗自观察她的表情,以为她看得入迷了,附在她耳畔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比烟花还要好看?”

    七舞影猛地回头:“你看见了?”

    寒亦天歪头,逼近她道:“你就说,萤火和烟火哪个更胜一筹?”

    一月之前蛊虫有动静,他赶至断情崖时却没有任何迹象,蛊虫也没有反应,他随后去了云巅山也没有她的消息。直至今夜,蛊虫又有了动静,他来到云巅山时看见岑月,他没有出面,只是默默看着,想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上前就带她走。好不容易等到岑月走了,却瞧见常歌笑去敲她的窗户,接着就看见常歌笑带着她翻窗走了。七舞影没事,他应该是要离去的,本来她的生死就跟自己没有关系。刚迈出一步,终是咬了牙关暗自跟了上去。他藏在树后,看见常歌笑为她手忙脚乱地一个个去点燃烟花的引火线,看见她看到烟花时满眼的惊喜与感动,看见常歌笑抱住她时两颊的红晕与羞涩……他之前也为她放过满城的烟火,比这更盛大更壮观,但那时她只是草草一眼划过,没有像今夜这般惊喜。此刻他才明白,重要的不是烟花,而是为她放烟花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身子里有一股冲动想上前把她带走,却想不出任何理由。他正要离去,却听见他们起了争执,看见她黯淡地离开,他不禁悄悄跟了上去,本想着一直把她送回房间便走,却在她要摔倒前一刻忍不住冲了上来。他召集所有的萤火虫,幼稚般的像个孩童想要与常歌笑一争高下。

    “好看吗?”

    七舞影仰着头看那越聚越多的萤火,黯然低头道:“烟火也好,萤火也罢,都只是一刹的美丽。”

    闻言寒亦天皱紧眉头:“你若喜欢我每日都可为你抓来成千上万的流萤!”

    “那若是天明呢?”七舞影打断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天一旦大亮,他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我看你是被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药傻了吧!”

    寒亦天用力抓住她的手,任凭她挣扎,在她额上施法探查,今夜的七舞影表面看上去无异,但是他能感觉到她气息的不稳。他的灵力探测到她脑海深处,他突然停手身子一颤,满眼的不可置信。

    七舞影趁此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我看你才是疯了!”说罢,她赶紧小跑离开了这里。

    寒亦天呆站在原地,他的灵力深厚不可能错的,他探到她体内有归元散的残留和一道禁制,那禁制他之前与她相处并没有察觉到,应该是她无意服用了归元散触动了那道禁制。不过那封印力量很强,哪怕是归元散也没有破除,只是稍稍削弱了一点力量,若非有深厚灵力根本就察觉不到。若是体内有封印他倒也不必如此惊讶,可怪就怪在那道禁制上他感觉到了一丝魔气。他不禁联想到上次追查到断情崖却断了线索,他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么七舞影是魔族,要么——叱战就还没有死!

    七舞影回来后便在门口站着,夜里风大,门口的两座的石灯笼不知何时灭了,七舞影也没有去理会,和那石灯笼一般一齐直直地呆站在门边。

    “小姐!”

    黑暗中一个圆形光亮向她走来,七舞影移动了几步看清原来是懿儿,她手里拿着夜明珠,满脸欣喜朝她跑来。

    “小姐,怎么不掌灯,这个你拿着,小心别摔了。”懿儿把手里的夜明珠塞进她手里,许是在手里握得久了,珠子还是温热的。

    “小姐,怎么了?”懿儿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先进来,到屋里慢慢说。”七舞影怕被别人瞧见,将懿儿带进屋内。

    七舞影点燃了房子里的蜡烛,屋子即刻便亮堂了。

    “小姐,怎么突然唤我过来,我收到你的传音术便立刻赶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懿儿一收到七舞影的传音术管不了许多,放下手中的活儿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七舞影握住她的手,道:“无事,凡心丹带来了吗?”

    懿儿拿出瓷瓶放在桌上:“嗯,我将剩下的都带来了,小姐,你都来这快半年了,还不回去吗?”

    “我——”七舞影犹豫了。

    “小姐,你这么晚叫我把凡心丹带来可是让人发现了什么端倪?”懿儿注视着她道。

    七舞影避开她的眼神,点点头。

    懿儿闻言慌了神:“小姐,那你赶紧随我走吧,懿儿拼了命也会带你离开这。”

    懿儿拉住七舞影的手,欲带她离开,七舞影却松开了她的手。

    瞧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懿儿不解,问道:“小姐,你这是为何?”

    七舞影迟疑片刻,开口道:“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掌门和其他人还没有发觉,我暂且还是安全的,懿儿我答应你,比武大会结束后我一定走。”

    “不行,你现在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七舞影抓住她的手,恳求道:“懿儿,你我虽名义上为主仆,可我这些年来一直视你为自己的亲姐姐,你可否再帮妹妹最后一次?”

    听闻这话懿儿开始动摇了,她自小与小姐一起长大,小姐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与她一起分享,小姐如果闯祸了,就会撒着娇喊着好姐姐求着自己帮忙遮掩,求着夫人少些责罚,事后还不忘拿些她最爱的玩意儿来哄自己开心。瞧着她整日在园子里肆意玩耍,爽朗笑声,不知不觉中竟也忘记过去不愿提起的过往,倒愿意陪着她一起疯一起笑,做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

    她覆上七舞影的手背,缓缓开口道:“所以你这次是当真铁了心?”

    七舞影点头。

    懿儿一笑:“好既然你决定了,我就再帮你一次,不过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七舞影见她答应,抬眸道:“姐姐放心,小影自会把我的宝贝悉数奉上,当做谢礼。”

    懿儿瞧着七舞影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中暗自感慨:当初那个在霁园里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终究还是长大了。

    云巅山下,男人怒吼的声音响起。

    “蠢货!你不是说七舞影是妖吗?怎么喝了归元散一点用的没有!”

    白济轩俯视着脚底跪着的妖,那妖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白济轩死捏住那妖的下巴,狠狠道:“你是不是逗本少爷玩呢!”

    那妖求饶道:“小的不敢,小的和手下这些年一直受少爷和老爷的恩惠才可一直待在大西荒泽里繁衍生息,怎么会玩弄少爷?”

    白济轩松开手,冷哼了一声:“当年仙家道士要把荒泽里妖都除尽,父亲当时看你们可怜才偷偷保住了你们,为了防止你们为非作歹便下了摄妖咒,而且当时签下契约只要你们为我们白家所用便会保你们一直在荒泽里延居百年,如今倒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还留着你们有何用?我看倒不如请掌门派人把大西荒泽剿个干净!”

    那妖听了连忙磕头谢罪:“少爷,当年大西荒泽里的妖只剩下我们了,求你开恩呐!”

    “那就要看你们还能做些什么了?”

    那妖立刻道:“少爷,我们上次亲眼所见那女的身上确有妖气,想必是那归元散出了什么差错让她逃过一劫!”

    “那你可还有别的办法?”

    “有!归元散可以破除体内封印,但是困妖阵不一样,只要让那女的进到阵法,定会原形毕露!”

    白济轩居高临下看着他,思索片刻,道:“那就再信你一次,若是此次再不行,有你好果子吃!”

    天已大亮,七舞影昨夜心神不宁没怎么睡,便起来了。桌上懿儿昨夜送的夜明珠还在那摆放着,晨光倾泻在屋内,盖住夜明珠的光亮,此时就如同一颗普通的珠子一般。

    七舞影拿起想将其收好,那珠子不怎么不听话从七舞影手里滑了出去,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七舞影赶忙捡起,细细查看,可惜那珠子光滑的表面却还是多了几道细痕。

    “真是可惜了。”七舞影摩挲着那几道痕迹,心中惋惜,这是懿儿最爱的也是最大的一颗夜明珠,虽说没有破碎,但这几道细痕却让它有了瑕疵,终究不能算得上完美了,看来日后定要给她找个更大更亮的才能补偿她了。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七舞影打开门,原来是常歌笑。

    “昨日你走得匆忙,不知是我哪里说错话了,特来想你赔礼道歉。”常歌笑态度诚恳。

    瞧他慌张神情还有那黑黑的眼圈,想必也是一夜没睡,人与妖之间本来就有太多的误解,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思及此,七舞影对他笑道:“没有,可能是昨夜宴席上喝得有些醉了,说了些胡话。”

    常歌笑松了口气:“那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开心了,看来下次还是不能让你喝酒!”

    “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去?”

    七舞影瞧他穿着一身便服,还带着包裹,这形状应该是七星剑。

    “是黄远邀我们去他家做客,前些日子收到他的信说是邀我们一起去他家过节。”

    “那为何不昨日去?”七舞影问道。

    常歌笑低头凑近,注视着她的眼睛,道:“那不是昨日有要事在身吗。”

    “要事?什么要事?”七舞影迎上他的眼神,突然忆起昨晚,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要事。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扭头避开他直直的目光,道:“既如此,那便走吧。”

    “好!”常歌笑不再逗她,笑道:“你快些准备,我在外面等你,兴许我们还能赶上午饭。”

    常歌笑出去带上门,七舞影坐到镜前梳妆,看着自己微红的脸颊,自嘲道:“若是以后天天这么没出息,这胭脂倒是省了不少。”

    俩人脚程挺快,晌午的时候已经到了黄远家,今日黄香和李墨也来了,饭菜已经备好,就等着他们二人。

    “常公子和七姑娘可算来了!”黄远在门口笑嘻嘻地迎接他们。

    “倒是叨扰你们了!”常歌笑道。

    黄香道:“哪有什么叨扰,二位帮过我们家许多忙,今日就备了些酒菜和二位一起叙个旧。”

    饭桌上,几位有说有笑,黄远力气大干活也勤快,老板挺看中他,让他做了搬运工头。李墨是私塾的教书先生,挣得虽不多,但也足够一家吃饱喝足。比武大会在即,凭常歌笑现在的武功灵力,哪怕没有成为第一做掌门首徒,也可进前三甲,日后在山里也不会任人欺负了。大家如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思及此,七舞影倒觉得有一丝落寞,想必不久她就要离开,这个烟火世俗之地,怕是容不下她。

    大家有说有笑到下午才尽兴,黄香准备收拾碗筷,李墨把活儿揽到自己手里,让黄香好生歇着。

    黄香玲珑心思,看出了七舞影有心事,便把她叫到一旁,常歌笑想问她们二人做什么去,黄香说聊些女儿家的悄悄话,常歌笑也不好上前,就和黄远攀谈起来。

    黄香把七舞影带到屋内房间坐下,打趣她道:“常公子可真是喜欢你,都舍不得你离开他视线一会儿呢。”

    七舞影被她闹了个脸红:“你别乱说。”

    “怎么,如今你二人表明心迹了?”

    七舞影颔首点头。

    “哟,还记得当初见姑娘一身侠义风范,如今也会害羞了。”

    七舞影佯装生气,道:“你别打趣我了。”

    黄香不再逗弄她,正色道:“刚刚瞧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我都是女人,你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想些法子?”

    七舞影面露难色。

    黄香继续道:“可是他待你不好?”

    七舞影:“不是,他待我很好。”

    “那为何闷闷不乐?”

    “是…”七舞影犹豫再三,终是开口:“若是两个人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黄香看着她,笑着道:“原来你是因这个犯了难。若是不在一个世界,那就想法子在两个世界中搭起一座桥梁,跨过去便是了。”

    “若是世上没有人成功过呢?”

    “那你就开了这个先例,做第一人。”

    七舞影嘴里喃喃道:“先例?”

    黄香轻抚着自己的小腹,面容慈爱道:“当初我与李郎也是经历过许多才走到今日,如今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孩子,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姑娘为人善良正直,我真心希望姑娘你能过得比我更幸福。”

    七舞影闻言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欣喜道:“你有身孕了?”

    黄香瞧着自己的小腹点头道:“嗯,已经三个多月了。”

    七舞影伸出手轻轻去摸了摸,她第一次见还未出世的生命,自是有些好奇。

    “怎么没有动静?”

    黄香噗嗤笑了出来:“他还小,还没长出手脚,你自然感觉不到什么。”

    七舞影有些窘迫地缩回手。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七舞影惊讶指着自己。

    “嗯,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你替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将来定是有福气的。”

    七舞影摇手道:“我还是算了吧,我可不会取名字。”

    “舞影,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常歌笑在门外喊道。

    黄香微微一笑,对她道:“无碍,日子还长,你且回去慢慢想。”

    与黄远他们道别,七舞影与黄香聊完豁达了许多。

    “怎么走了这条路,岂不是要绕许多?”七舞影瞧着问常歌笑。

    “这里风景好。”

    如今已是秋天,树上的叶子都渐渐枯黄掉落,也没有什么繁花绿草,七舞影是没瞧见什么引人入胜的风景。

    “好了,我只是想与你多待一会儿罢了,过几日就是比武大会,想必后面几日我都没时间见你了。”

    七舞影一滞,常歌笑这语气是在向她撒娇吗?她侧头抿嘴憋笑。

    “你笑什么?”常歌笑可是瞧见了她憋笑的模样。

    “我在想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如今也学会撒娇打滚了。”

    常歌笑向她迈近了几步,低头看着她,饱含温情道:“那你喜欢吗?”

    “喜欢。”

    七舞影不假思索回答他,四周的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在地上积得厚厚一成。

    七舞影看着他的眸子后退几步,踩得落叶嘎吱的响声。

    “你怎么那么不解风情破坏这么好的氛围!”

    常歌笑瞧七舞影撇开他去踩那满地的树叶,生气又无奈。

    七舞影跑得远些,回头向他招手:“看看咱俩谁先回去!”

    常歌笑在后面追她,“你等着,看我怎么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