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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悔婚

    魔女?

    岑月与常歌笑对视一眼,很快明了这个弟子口中的魔女是谁。

    “怎么回事?”

    “那魔女突然出现在山门,上来就把把守山门的弟子打晕,现在已经到殿前了,正在和掌门对峙呢!”

    “还有别人吗?”

    常歌笑心里想着七舞影该不会答应了那妖王的要求,那妖王带兵攻来了吧。

    “就她一人。”

    “一个人?”

    常歌笑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七舞影昨日刚刚负伤,如今单枪匹马过来只怕秦沧海不会留情。他飞一般跑了出去。

    殿前,十几个弟子并成一排执剑指向七舞影,却无一人敢贸然动手,毕竟七舞影刚刚在山门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七舞影向前走,他们只能防守着向后退,这样针锋相对。七舞影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与此同时秦沧海、常歌笑、岑月几乎同时到达。

    “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七舞影冷眸抬头睥睨众人。

    “大胆魔女,如此狂悖!”秦沧海厉声,“真以为我云巅山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七舞影满脸不屑地看了秦沧海一眼,没有理会。

    这举动惹怒了秦沧海,这魔女竟如此狂妄,连正眼都没瞧他。

    的确,七舞影是不屑与秦沧海说话的,她现在就连踏在云巅山的土地上都觉得恶心,这个地方可是沾满了她亲人的鲜血。可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她只能暂且忍下这份恶心。

    七舞影淡淡开口:“今日我来是为了七星剑,只要你们不与我作对,我可以勉强暂且不与你们计较。”如今魔界还未重新复苏,不能先挑起事端。

    “你这魔女当真以为我们云巅山没人了?看本座今天不灭了你!”秦沧海怒发冲冠,一旁的文卿拦手:“掌门,她如今灵力高深,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损失更多的弟子。”

    文卿的话秦沧海是听得进几句的,看了地上先前被七舞影打倒一地弟子,他开始犹豫了,也是在想好更好的对策。

    “七星剑我给你!”

    常歌笑走到秦沧海和文卿面前时停住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拨开那弟子摆成的“人墙”队伍,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七舞影跟前。

    “七星剑我给你。”

    常歌笑看着她的眼眸,七舞影撇过头去,面无表情。

    “剑在我房里,你随我去取。”

    “这——”秦沧海欲阻拦,岑月上前一步:“师兄,让她去吧,不会有事的。”

    秦沧海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可奈何,如同锯了嘴的葫芦,生气甩袖背过身去。

    那些弟子仍然执剑指她,七舞影却毫不畏惧,像他们不存在般地跟着常歌笑走去,常歌笑在前,七舞影在后,二人不过咫尺距离,常歌笑却不易察觉到她的脚步与呼吸,没想到七舞影的功力已如此深厚。从大殿到常歌笑房间的距离有点远,但是常歌笑却希望这条路走不到尽头,虽然她现在不能原谅自己,但是知道她就在身后也是心安的。

    尽管常歌笑已经尽量放慢脚步了,可这条路终归是有终点的。到达房门口,常歌笑停下了,他回头看向七舞影,七舞影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看向别处。

    常歌笑对着那群拿着剑的弟子说:“你们先下去吧。”

    十几个弟子面面相觑。

    “出了事我负责。”

    弟子这才放心放下剑,一溜烟没影了。七舞影身上传来的阴冷气息一直在折磨着他们,要不是怕掌门惩戒,他们早就跑了。

    “进来吧。”

    七舞影看了一眼房内,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等待片刻,常歌笑知道七舞影并不想随他进去,她今日来到这的唯一目的就只有七星剑。

    “你当真不想再理我了吗?”常歌笑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失落。

    七舞影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霎,就移开了目光。

    常歌笑明了,转过身进门取了七星剑,递在她面前:“这本来就该是你的,如今物归原主了。”

    七舞影接过剑,常歌笑却没有松手,七舞影微微使力拽了几下,常歌笑依旧没松手,只是注视着她。七舞影不明所以抬眸看着他,常歌笑瞧见她眼神里尽是冷漠与无情,终是心死一般松开了手。他是希望她还会对他存留一丝感情的,哪怕是一点点,可是她的眼神里,没有他想要的期待。

    七舞影拿着七星剑,冷冷说了句:“多谢。”随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在转弯处,常歌笑喊住了她:“舞影,我们之间不必说谢谢的。”

    七舞影顿了一下,很快就迈出了脚步,绝尘而去,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再停下了。

    常歌笑伫立在门口没有离开,黄昏的日光打落在身上,身上的白衣被日光染成黄色,二者融为一体,他忆起第一次初遇七舞影,那日她一袭黄裙,笑靥如花。常歌笑注视着七舞影最后离开的拐弯处,站到全身麻木也没有等到她回头。

    放弃吧,常歌笑迈动一只站麻的脚,膝盖已经不能弯曲,第一步,他脚下不稳,身子前倾,本能地扶着门框,他滑坐在门槛上,攥着拳头狠狠砸向门框,砸出个凹陷。他恨自己无知无能,恨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十年前的屠村对年幼的他来说是无助,现在七舞影的离弃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心死。他紧盯自己的手掌,片刻,他不知是哭还是笑。

    “拥有一身修为如何,成为掌门首徒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回到原点?真是可笑至极!”

    抬眸环视云巅山的一切,如今住所景色优美静谧,他的衣食住行也是按大弟子的规格来的,所有弟子对他也都是恭敬有加,过去所受的屈辱如同下了一夜的大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没人会再记得,就连自己也快要忘记了……

    常歌笑往地上淬了一口,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大殿,从未如此坚定。

    “常歌笑!未经通报不得擅自传入!”

    门口的两个弟子喝道。

    “让开!”常歌笑单手一挥一道灵力将那两个弟子阻隔在外,毫无顾忌地推开门就进去了。

    门一推开,里面站着秦沧海,岑月,文卿,白济轩四人,他们看着莽撞冲进来来的常歌笑,也是一惊。

    秦沧海见他也是未恼,慢悠悠开口道:“何事?”

    常歌笑看见他们四人,也不避讳,也没行礼,站在那直接说:“我常歌笑今日是想请云巅山掌门将我除去在山册里的名字。”

    他自称我,称呼秦沧海为云巅山掌门,如今将自己和云巅山分得极清。

    文卿蹙眉愠色说:“常歌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要被逐出山门吗?”

    常歌笑依旧刚刚态度:“我说得很清楚,请掌门把我的名字从山册中移除,不管是逐出师门还是别的也罢,只要能离开云巅山就好。”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一件小事一样。

    文卿以为他是一时冲动,换了柔和的语气劝道:“常歌笑,你在山中这十年来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你可莫要后悔啊。”

    “正是知道不容易,才是更想离开这,如今我才知道我这十年里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师门黑白不分,竟还与宵小同门十年!”

    常歌笑说宵小这两字是看着白济轩的,他知道事情落到这个地步跟白济轩脱不开干系。

    “本座看你当真是被魔女迷了心智,越发疯魔了,本座给你一日时间回去考虑清楚!”秦沧海恼怒呵责。

    “不用了!”

    常歌笑几步过去拔出文卿腰间的剑,割下长袍的一角,那一块白布轻轻扬扬地落在几人之间。

    “古人有割袍断义,今日我常歌笑割袍离门,从此与云巅山再无瓜葛!”

    “你!”文卿还想说什么,秦沧海发声了。

    “好,既然你去意已决,本座宣布常歌笑即日起被逐出云巅山,不可在外打我云巅山的旗号,也不可再踏入云巅山半步!”

    “多谢掌门!”常歌笑说完,转身时,留意到岑月,岑月对他微微一笑,常歌笑颔首回应,决绝离开了。

    常歌笑踏出山门,他知道这一走就真的就再与云巅山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可是他不后悔。

    正欲继续向前,有人叫住了他。

    “常歌笑!”

    来人是丁浩,他跳着从山上一步步下着阶梯过来。

    “常歌笑,师兄弟都传疯了,说你被掌门逐出师门了!”

    常歌笑点了一下头。

    丁浩张大嘴:“怎么搞的,你怎么会被逐出师门,我去找掌门理论去!”

    丁浩撸起袖子就要走,常歌笑拉住他。

    “不必了,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自己?常歌笑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当初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成为掌门的首徒?现在突然要离开?”

    常歌笑表情冷静:“我没疯,我想得很清楚,岑月掌座都跟我说了,我身上所有的修为都是舞影度给我的,我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也是她给我的,而我却对她做了什么呢?让她伤心,让她难过,如今她不在了,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这里。”

    “这——”丁浩为难了,常歌笑说得有道理,七舞影为人如何他是知道的,而云巅山如何对她的他也是见识过的,若换成是他,他也会心如死灰的。

    “那好,走就走吧,只是我因为我爹的原因我还不能跟你一起走。”丁浩低下头,一脸沮丧,还有不舍。

    常歌笑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试图让他放松。

    “这个你拿着,你什么都没拿,这个留着路上也好有些盘缠,这个上次赌局赢的钱,说来也是托小七的福。”

    丁浩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沉甸甸的,塞给常歌笑,

    常歌笑走时没有带任何东西,他出了大殿就径直下山了,他所有的东西都是云巅山,没有什么是属于他自己的,自然也没有带的必要,除了七舞影送他的那把折扇,他妥帖放在身上。

    常歌笑刚想要推辞,丁浩却转身上了台阶,走了几步,回过头,招手道:“常歌笑,不管你去哪,做了什么,兄弟都会支持你的!”随即向山上走去。

    看着丁浩跑起来略有些滑稽的背影,他摸了摸手里的钱袋,常歌笑一时喉咙酸涩。也许他在云巅山这十年并不是碌碌无为,一无所获,他很幸运,在这里,他还有一个好兄弟。

    炎华洞府,所有的婢子侍卫都在忙碌操办着喜事,他们的主子坐在高坐上不知在思考什么,他们也不敢言语,只是低着头本分地干着自己的活。

    此刻寒亦天外表虽与平常无异,但冷静的皮囊下却是担忧。新郎官本是高高兴兴等着自己的新娘,可不知为何,婚期愈近,心里却愈发不安。

    “王上!”魑魅走近。

    “何事?”寒亦天没有动作,只是吐出两个字。

    魑魅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高座上的男人,眼神有些犹豫,终是鼓起勇气说道:“下面来人禀报,姑娘去了云巅山。”

    向来做事冷静的寒亦天突然从椅子上站起,他一跃到魑魅跟前,语气暴戾:“你说什么!”

    魑魅看了一眼妖王,身子更低了低,有些惧怕王的威严,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姑娘去了云巅山。”

    云巅山?她怎会又去云巅山?寒亦天眉头紧锁——难不成她还是忘不掉那个人?

    他转念一想不对,如果七舞影去了云巅山他怎会毫无察觉?

    “速速带人去云巅山!”

    “不用了。”

    寒亦天命令刚下,清冷的女声传来。

    七舞影徐徐走来,并无异样,寒亦天还以为是手下的人情报有误。

    “魑魅,手下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王后不是在这好好的!”

    魑魅立刻请罪:“王上,属下这就去排查是哪个不长眼的误传情报!”

    “不用查了,你手下的人能干的很,我的确去了云巅山。”

    七舞影的话让寒亦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红绸绫锻高高挂起,四周一片喜气的大红色,七舞影却觉得碍眼。

    “把这些都撤了吧,看着碍眼。”

    寒亦天心里一紧:“为何,是你不喜欢吗?孤这就命人换一套。”

    “不是,这婚礼取消了吧。”七舞影说得云淡风轻。

    “取消?!”

    “为何要取消?明日你我就大婚了!”寒亦天对七舞影的语气向来温和,此刻却是着急了。

    “没有为什么。”

    寒亦天箍住她的肩,生怕她会跑了。

    “是不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孤这就命人去改!”

    七舞影撇过头去,没有言语。

    寒亦天像是想到什么,眼神里冒出怒火:“你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七舞影知道他说的是常歌笑,眼神霎地冷冽,一把推开了他一下抽出身子。

    “与旁人无关!”

    “那你是为何?你难道不想复仇了吗?”寒亦天想不明白。

    七舞影对上寒亦天的眼神,仰起头坚定且自信道:“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复仇,没有你们妖族的支持,我照样可以重振整个魔界!”

    寒亦天只感觉脚下有些虚浮,看来她都知道了。这是她本该就知道的真相,可真当她知道时,不知为何,他也是有些失望的,她若是变得强大了,是不是就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五百年前你们妖界确实也帮助过我父尊,之后你们临阵脱逃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予追究,之后只要你们妖界不犯我族,我们还是可以友好相处的。”

    “至于这婚礼——”七舞影不耐烦地看了那碍眼的红烛喜台,“还是取消了吧。话我已说尽,至于如何做就看妖王自己的了,这几日多谢妖王照顾,欠下的人情我会偿还的,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寒亦天一时说不出话,他想不到七舞影竟会如此绝情,尽管他潜意识知道这场婚礼会完不成,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还是不愿接受的。

    七舞影见他没说话就权当他默认了,转身就走了。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转过身子,从手里扔出什么。

    “对了,以后不要再在我身上使这浪费时间的招数了。”说罢,干脆离开了。

    从七舞影手里扔出的是当初寒亦天下在她身上的蛊虫,难怪寒亦天感觉不到她去了云巅山,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那蛊虫被扔在地上,像突然被主人丢出去的垃圾,慌乱地钻进地砖的缝隙里,不知所措。

    寒亦天手里幻出与它一样的蛊虫,手掌放在地上,那蛊虫就沿着他的掌纹爬了下去,钻进那地缝,爬到另一只蛊虫的身边,刚刚还慌乱的蛊虫立刻平静了,两只蛊虫依偎在一起,然后没了动作,就像死了一般。

    “王上,这虫…”魑魅试探问道

    “没错,是死了,蛊虫离开被下蛊者的身体,就会死去。”寒亦天盯着那两只依偎在一起的虫子,“可也许它们是幸福的吧,毕竟在生命的尽头它们是在一起的。”

    魑魅看着主子蹲下身的身形,后背宽厚有力,可不知为何,在王上说这番话时身影却显得如此单薄,仿佛年过百岁的老头,风一吹一推就会倒。

    魑魅低声让那些忙着的侍从退下,自己也悄悄出去了。

    寒亦天蹲在那看着死在一起的蛊虫,眼神一丝悲哀,他在地上一处抽来一片红绸,覆在那地砖上,随即干脆起身,眼神恢复当初的凛冽,他手臂一挥,那满屋挂着的红绸轻飘飘地落下,落满一地,燃烧的红烛倒在地上烧起那遍地的红绸,火光一片,一会儿都烧成了灰烬。

    寒亦天背手长吸了口气,闭眼语气冷冷道:“没错,这满屋的红色还真是碍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