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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曾经拥用

    得想个法子叫回来,先给他找个媳妇,有了媳妇就恋家,媳妇一定要找本地的,外地的两个人都不想回来。

    他要是不想回来,又不想找媳妇,肯定是对我们有意见,怪我们以前没管他,哎,以前不管你,是我们有难处,你要理解,现在我们老了,你不能不管我们,要不然你就是不孝。

    这样揣测自己的父母其实很不应该,张帅也希望是自己神经过敏,会错了意,但他说服不了自己,他这人没别的能力,最大的本事就是看别人脸色,从小看到大,别人眼皮子一抬,还没开口,他就懂对方的意思。

    爸妈虽然比他多吃二十年的饭,但某方面在他面前像白纸一样,现在让他有些为难的是,该怎么打消他们的顾虑,他不是愣头青,也过了犯二的年龄,他可以不理解他们以前的作为,但身为子女,是没办法记恨自己的父母。

    他可以不恨,但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我做了初一,你怎么可能不做十五,人一但亏心事做多了,不仅对自己没信心,对别人也不信任。

    都说养儿为防老,我养你小,你养我老,你小的时候我没养你,我老的时候,你肯定也不养我,你看你都不愿意回来陪我吵架。

    张帅觉得自己好累,小时候没人在意过他的想法,现在还要反过来照顾他们的情绪。

    “你们真的想多了,我没有把你们当外人,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以前你们有难处,现在我也有难处,我在深圳呆了十几年,工作生活,朋友圈子都在那边,现在一下子要我回来,我回来能做什么呢,现在交通信息这么发达,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发视频,有什么情况我也能一晚上赶回来。”

    赵金花看了看张天亮,见他不作声,便开口说,“一个屋里人总是不在一起,像么事话,你说你在外面,钱搞不到么事钱,媳妇又找不到媳妇,还在外面做么事,不如回来算了。”

    张帅没吭声,外面是卷得历害,可多少还有点机会,但回来能做什么呢,回来吃土吗。

    张天亮说,“要不这样吧,你现在也学了个手艺,回来到镇上开个理发店,如果不想回来住,就住在店里,欠屋了就回来看看,你妈也可以去帮你扫扫地,洗洗毛巾什么的,你看怎么样。”

    张帅说,“搞不了的,消费层次不一样,我在外面剪个头发两三百块,家里剪个头发才一二十块,没法搞。”

    赵金花说,“么搞不了啊,你在外面收得贵,剪的少,回来少收点,多剪几个,不是一回事。”

    张帅说,“不是一回事,我在外面是精剪,客人要求高,家里人要求低,只要剪短了就可以,那样的头发我剪不了。”

    赵金花笑着说,“乱个扯,同样的事,难的会做,简单的反倒是做不到。”

    张帅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复杂的事做多了,遇到简单的反而不知道怎么下手,这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我剪一个头发,要一两个小时才剪得好,这在家里人看来是不会剪头的,在他们眼里,剪个头发超过半小时就是技术不行。”

    张帅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之前就是这么过来的,层次低的客人,对发型没什么要求,你剪的越快,他越觉得你历害,层次高的客人,虽然也不怎么懂发型,但很在意细节,你如果半个小时,就把头发剪好了,他会觉得你这人做事不细心,态度不好。”

    赵金花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无非就是你给自己降低点难度,再多剪几个头,就适应了。”

    张帅心里默然,你让一个人进步了,会得一些成就感,可你要让你一个人退步,他就废了。

    赵金花正待要再说什么,门外响起了一连串的喇叭声。

    老头子起身去把大门推开,接着打开路灯,就见堂哥从小车上跳了下来。

    老头子笑着说,胖,等你跑回来,节都过完了,夜饭都冇赶上。

    堂哥红光满面,边走边从口袋摸出包烟给他派了一支,“本来昨天就要回来的,厂里太忙了,脱不开身,明天我老娘过生,冇得法子只得赶回来,明天晚上还得过去。”

    堂哥看到后面的张帅,又笑着递过来一支烟,说帅也回来了啊,回来好啊。

    张帅手里刚摸出黄鹤楼,正要递过去,见堂哥递过来的华子,下意识的缩了回来,接过华子说,“胖哥混得好啊,华子都搞起来了。”

    堂哥挤了挤眉头说,“哎,莫这样说,买来派人充场面的,自己哪舍得抽。”

    堂哥叫张灯草,小名叫胖胖,比张帅大了十来岁,这几年在长三角开复合厂,赚了些钱,一米八的块头,一脸的横肉,理了个板寸,脖子上挂了根大黄链子,很像港片里的大傻哥。

    由于年龄相差比较大,张帅小时候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也很早出去打工了,偶尔过年回来了,也玩不到一起,这几年看到他在微信群里很活跃,但张帅都是一个默默的看客。

    对于堂哥的到来,他爸妈显得很兴奋,三人就在大门口聊上了,张帅心里也松了口气,一个人回到楼上继续躺尸。

    跟深圳比起来,老家真的很安静,特别是晚上,安静的让人害怕,躺在床上,满眼都是红色,看着很压抑。

    正在发呆的时候,手机响了,接过来一看,是店里打来的,电话刚一接通,阿鹃就问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语气很平淡。

    张帅沉默了一下,说买了明天下午的火车票,后天到。

    阿娟说了句路上小心,就把电话挂了。

    张帅瞄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八点三刻,这个时间段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他前天走得太急,没找到人顶班,排休表又是之前排好的,估计这个时候店里人手不够吧。

    阿娟是店长,今年二十六岁,是个湘妹子,三年前来店里的,当时还是张帅介绍来的。

    那时她和她的好闺蜜小七刚毕业出来找工作,房子租在张帅的隔壁,每次碰面老远就喊,“帅哥”

    热情得让张帅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把她介绍到店里来做前台。

    阿娟来自大山里,见识过大都市的繁华后,就不想再回到山里,张帅也是来自山里,也不想回去,不同的是张帅认命,只要努力过,就不会留有遗憾,她不认命。

    她时刻想着翻身,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她有这个条件,身材高挑,有前有后,皮肤白皙,眼睛水灵,像这样的一个女人,只要舍得付出,总会有收获。

    她舍得付出,为了一个包或一支口红就能跟客人出去玩几天,她努力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上流人士,每个月发的工资总不够还信用卡,所用物品一定得是牌子,买不起正品就买A货,她要挤入上层社会。

    她也差不多做到了,从前台到店长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店长权利也没大多,工资也不是很高,她之所以没走,是因为店长能掌握店里所有VMP客户,这些客户里总有她的目标,工资再多有什么用,她是干大事的人。

    对于她来说,张帅算是她的恩人,是张帅帮她打开了这扇大门,她一开始也对张帅很好,整天开口闭口喊哥哥,有什么好吃的一定得给他留一份。

    直到张帅和小七确定了男女关系后,她就变了,变得不冷不热,阴阳怪气的。

    张帅想不明白她是为什么,哪怕自恋的想一下,自己也不是她那盘菜啊。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张帅小时自闭,信奉老庄,以无为为,以无争争,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想做什么样的事,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然而他错了,他忘了她是小七的好闺蜜,对于闺蜜这个词,他有点不理解,不是理解不了字面上的意思,而是闺蜜这两个字带来的含义。

    在他的理解中,闺蜜的意思是,闺中蜜友,本身不是亲姐妹,但比亲姐妹还亲的同姓朋友。

    但她们显然不是如此,表面上看,亲如一体,内心里却各有各的小算盘。

    小七曾经眼里全是他,每次见面,眼睛里会发光,对他千依百顺,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不小心把废气排出来了,引起他反感,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让他很是心疼。

    她不止一次的说过,如果阿娟也喜欢他,她不介意做小,愿一起服侍他,只求不要抛弃她,他不知道她的小脑袋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就这样喜欢他到骨子里的一个人,却一步一步的离他而去,一开始是说上班的地方太远,坐车坐得好累,要搬去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周末都会过来陪他。

    然后又说,周末公司有聚会,有活动,没时间过去,你过来陪我吧。

    最后又说,你上班那么辛苦,跑来跑去的太累了,就不要过来了吧。

    什么话都是她说的,听起来也是很合乎情理。

    以前信息稍回得晚了一点,都会体贴的问一下,你在忙吧,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没事的,你忙你的,什么时候回我都可以的。

    慢慢的信息全无,你不主动找她,她就好像想不到还有你这个人的存在,半天回了个信息,不是嗯就是噢,再就是个微笑的表情。

    张帅知道,他们已经结束了,虽然都没有说出分手这两个字。

    他不说,是他还有一丝期待,她不说,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