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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唐吉坷德

    镇海国位于天启大陆的东南端,在版图上它起来有点像个花瓶,脖颈细长,肚子宽大。这块细长的地带往北接壤极北荒原,左右分别紧邻着大齐国和夜皇国。

    这片区域其实距离镇海国的南部腹地有些遥远,大齐国和夜皇国却也没兴趣染指,因为这块瓶颈处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无边无际,所以有人把它叫做死亡之海。其中高山大岭连绵不绝,比大陆西南方的十万大山更为险恶。据说里面有无数妖兽和匪盗出没,更为恐怖的是让江湖人谈虎色变的修真第一门派,号称神鬼莫测的神隐门,就藏身在此处。所以这片土地在某种意义上是一块地域辽阔的三不管地带。

    为了防止北方的敌人和妖兽从这里进入本国腹地,镇海国立国之后,不得不在靠近这片死亡森林的最南端修筑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城墙,派驻了50万精锐之师在此镇守,这只被林崇信寄予厚望的大军,便是抚国军,统帅正是杜万里。

    杜万里不仅是镇海国北方边境的定海神针,同时也是北方重镇熙和府的府主,所谓的府主其实相当于后世的市长,但是权利更显赫,内务军政一把抓,基本在府境之内一言九鼎,俨然是一方诸侯。

    作为帝国最可依赖的将军,皇帝林崇信显然对杜万里是无比信任的,当年也是跟着自己从死人堆里,浴血而生的战友,为了帝国的建立,杜万里立下了赫赫战功,他因此也被封为了定北王。也是唯一一个异姓王。

    此时的熙和城中,杜府大门之外车马盈门,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前来道喜之人已经从巷口排到了大街之上,好事之人忙不迭地打听,才知道,这杜将军的小妾昨日生产,诞下一女婴,所以杜府今日摆下千人宴以示大庆。按理说一个小妾生孩子,还是一名女婴,这杜万里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是殊不知这杜万里虽然贵为王爷,却连一般的富户都不如,戎马半生,地位尊荣无比,家中却只有一妻一妾。老妻早亡并未留下子嗣,杜万里又一心忙于军务,对于男女之事却也并不热衷,目前年事已高,已过花甲之年,却没想老来得女,心中自然大喜,下令犒赏三军,全城庆祝。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镇国府,皇帝下令大庆三日,为三皇子的康复,为小公主的诞辰,大赦天下,全城百姓皆可领银子10两,百姓喜笑颜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普天同庆,感谢这镇海国皇帝的慷慨爱民,顺便恭祝万康安宁。

    就在这个如此喜庆的日子里,一个青衫少年,怀中抱着一条癞皮狗,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晃晃悠悠地迎着春风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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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熬终归是没能劝说太子殿下跟他回去的,哪怕他舌灿莲花,苦口婆心,也无法让初七有丝毫的回心转意。无奈之下,老太监只好护送着初七走出了大峡谷,又在路上,消磨了几日,这一天已经可以远远看见那座南方的雄城,轮廓隐约可见了,而此刻的官道上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往来如梭。

    料想这郎朗乾坤之下,堂堂的帝国都城之外,必定是安全的,于是王熬便决定在此处分别,他紧紧地拉着太子的小手,再三叮嘱,顺便塞了一张纸条给他,悄声说道:“如果太子在城中遇到为难之事,可到此处求助。此处乃是南蛮国埋在镇国府内的一处暗线,太子殿下记住接头暗号便好,记下纸条内容之后,即刻销毁。”

    初七闻言点了点,展开纸条细细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几句接头暗语,当下默默记在心中,双手一搓,那纸条便被揉搓成了粉碎,在风中飘散而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王熬还特意找来了一匹老马,换下了初七一路上所骑的那匹神驹,毕竟一个12岁的少年单独骑着一匹千里神驹就怕引起某些霄小的歹意。又专门给他留下了一些银子,世俗之中,吃饭住店难免还是有开销的,虽然灵石也可用,但是作为一个孩子最好还是财不外露。

    这王太监还真是想的周到,事无巨细都考虑到了,只是实在是初七不愿意他跟在身边,毕竟王熬的身份也算是尴尬,南蛮国跟镇海国昔日争斗多年,最终被灭,对于这种灭国之恨,老太监是耿耿于怀,铭记在心的,跟着少主入城,万一被城中督查院的那些无孔不入的暗探们发觉,难免节外生枝。况且此刻的十万大山中那些旧部们接到吉鸿富的死讯之后,估计已经乱成了一盘散沙,所以王熬考虑再三,终究是打算先回十万大山安顿好属下再做徐徐图之。

    其实这一路之上,王熬跟初七谈论的甚多,心中早就颠覆了之前对徐天寿的全部印象,做为一个复国的狂热者,王熬开始意识到这个青衫少年,眉宇之间偶尔流露出来的气度,言语之间刻意隐藏的锋芒,又或者对修道之路轻描淡写的见识,无不让他耳目一新,原本伴随着吉国师的死亡,心中那团火焰正在逐渐熄灭,而最近这些时日,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此子,日后必定是当世人杰。想到此处,他难免会想起太子的师傅凤九娘,能把一个顽劣不堪的孩子,培养成这样,真是可惜了,如此年轻便香消玉损,心底不由地有些唏嘘。

    为了更好地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他还是决意安排了二名存活下来的死士,远远地跟着初七,平日只需在暗中护着少年的周全。

    初七对于王熬的这种私下安排也没有阻拦,毕竟是老太监的一份好意,这二人虽然并不露面,但是一旦需要有人跑腿的时候,还是用的上的。

    在两人这几日交谈的过程中,初七从王熬口中对天启大陆有了更详尽的了解,对于百花仙子当年升天的事情也假意好奇地打探了一番,王熬毕竟修为低下,尚未能接触到这个修道世界的最高层面。对此也是所知不多。

    但是既然是有史记载,那么百花仙子飞升的时间必定是在万年之内,虽然这个时间对于天启大陆的人类来说已经遥远到可以当成传说来看了,但是对于初七来说,不足万年的时间应该只能算是他生命中的孩提时代而已,所以既然有人修到了仙阶,那么这个百花仙子有没有可能是通过登天梯飞升的呢?变天界既然女帝曾经来过,那么就很有可能跟地球一样,她也留下了登天梯?

    这些都是等待初七要去揭晓的谜底。

    想到这里,初七忽然觉得心里就像开了一扇窗一般透亮起来。

    至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有了新的希望和目标,找到登天梯,继续通往更高阶的宇宙空间。想要更快的实现这个目标,他必须在凡人修仙的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要走到那个目前看起来还高不可攀的位置上去,会当凌绝顶。所以要想办法尽快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而不是躲在山沟里,固步自封。

    王熬走了,带着不甘和憧憬。看着他在马背上佝偻的身影,初七心中升起一种感佩,一个太监以复国为使命,妄图挽回那已经坍塌的帝国,他实在是不忍心给这个忠义之士更多的打击,就如同当年看着夸父逐日,他同样选择了袖手旁观。

    有些人生命的意义就是为了那些不可企及的目标而活着,就像自己或许在某些人眼中,也是一个笑话,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登天梯,像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

    站在道边,青衫少年坐在马背上,看着王熬消失的背影沉思了许久,此刻残阳如血,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初八,忽然想起一个悲剧性的人物,那个骑着瘦马,拿着长枪和盾牌,带着自己的仆人桑丘,像个骑士一般英勇地冲向风车,与之战斗的人,跟自己是不是有些相像?

    理想总是会被现实碾的粉碎。所以他希望像夸父,像唐吉坷德,像王熬这样的人,永远活在幻想里,或许才会觉得生命有意义,既然这样,就让那个气球高高飘起来吧,何必像个诚实的孩子一般,去戳破那个谎言。

    有无数的人从他身边走过,他们中有少年,有青年,有长者,有妇人和孩童,或打马扬鞭,或三五成群,或者缓步慢行,或窃窃私语,有修真人的威武,有读书的傲骨,没有人注意到道旁这个骑在瘦马身上的青衫少年,他仿佛游离在了整个画面之外。

    所有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那座隐约的可见轮廓的南方第一雄城,它在落日的余晖中安静肃穆,巍峨而壮观,那百丈高的巨大城门,就像一头沉默着的巨兽,夜以继日地张着硕大无比的巨口,吞噬着所有从大陆各处聚集而来的人流。

    镇国府,就是南方大陆的心脏,那里有着最富丽堂皇的建筑,有着道法最高深的修炼之人,有着最富庶的商贾,有着最烈的美酒和最好看的美人。而现在它即将迎来,史上最具神秘色彩的人物,他活了千万年,他曾经是风华绝代的葬魂人。

    他会给这个城市,带来什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