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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洞窟里的对白

    “你衣服呢?”杀手盯着浑身赤裸,只靠一件单薄的草裙遮身的千冀率先发问。

    “你衣服呢?”千冀不知道杀手怎么有脸问他的。

    他起码还知道要做一件草裙,而对面那个人呢,他身上一丝不挂,就这么把鸟遛在外面,丝毫不觉得羞耻。

    配合上他脸上浓密的胡须和头发,活脱脱一个没有开化的野人。

    “我...我不到啊?”杀手头上冷汗狂流,把眼睛撇向了一边,歪着嘴巴吹起了口哨。

    巨蚺追的不是我么?他的衣服怎么也没了?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偷偷洗澡去了?”两人又同时问道。

    “大蛇追的是我啊!”又一次的异口同声。

    ......

    等等,难道有两条大蛇?千冀和杀手终于反应了过来。

    “我们跳过这一茬行不?”身上沾满了风干黏液的杀手提议道。

    “我用了烟幕弹和烧着的木柴诱敌,然后跳进了水坑,把所有装备都脱了。”

    千冀用一句话概括了一下他逃亡的全过程,直接把杀手的提议无情驳回。

    “你呢?你的衣服是怎么没的?”

    杀手头上的冷汗变得越来越多,嘴巴里吹着的小曲儿没有一个音节还在调上。

    “我...我的衣服被鸟叼走了...”杀手的说谎技巧无比拙劣。

    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让杀手被大蛇吃掉他也不会说出口的。

    在他给大蛇“按摩”之后发生的一切他决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天底下只有那条大蛇和他自己知道!绝对不能让千冀知道这件事。

    杀手可不想有把柄落在人手里,就像千冀的“奥特曼”的梗一样,况且他的情况可比千冀还要严重得多。

    这是他人生中最黑最大的一个污点,是小说里都写不出来的离谱情节。

    (其中内容自行想象关键词:母蛇)

    “嗅嗅...”千冀吸了吸鼻子,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似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什么味道啊,这么猩......”

    “我们,去洗澡吧。”杀手脸色铁青,神情肃穆,眼神坚定如铁。

    ......

    洞窟外,天光斗转。

    “今夜星光璀璨...”千冀仰望星空,在嘴边反复琢磨起了这句话。

    “它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千冀一点头绪都没有,星星和他能有什么联系。

    他连北斗七星都没亲眼看见过,更别提这个座,那个座了,他那点可怜的天文知识全是来自一本儿童科普读物。

    如果没遇见杀手,他说不定只知道宇宙中有个M78星云,那里是光之巨人的故乡。

    洞窟里,篝火摇曳。

    杀手在火堆旁伸出手取暖,他屡次看向千冀的方向。

    千冀背对着火光坐在峭壁边,火光把他的背染成绯红,外面阴风呜咽。

    “你不冷吗?”犹豫再三,杀手还是开口了。

    “不冷。”

    “第一天就差点挂掉,是不是玩脱了?”

    斑斓的火光侧照在杀手棱角分明,兼具东西方人种特征的脸上,落下深邃的影子。

    千冀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

    “这十年不是一直都这么过来的吗?换过好几个地方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杀手对他有恩。

    千冀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把杀手当成了除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

    在杀手带着千冀讨生活的前三年,千冀就是一个累赘,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常识和技能,派不上半点用场。

    杀手也想过把千冀重新扔回附近的庇护所,那里起码有老师,有医生,有书可以读,生了病有药可以吃。

    但很快杀手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在他亲眼目睹了那出惨剧后,他意识到庇护所也不一定安全,里面的老师、医生自身难保,也不过是勉强混口饭吃。

    一旦人类的搜寻队带不回来物资,那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杀手太懂得人性的卑劣了,为了活下去,人可以变得猪狗不如。

    在那种地方,一个孤儿是不会受到任何的优待的。

    在末世想要活下来,只能靠自己,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任何人都靠不住。

    杀手的心里隐隐有了打算。

    之后的日子,他就这么把千冀带在身边,从来不让他单独呆在住所里。

    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带着,和异种战斗的时候带着,就连他趴在女人身上发泄的时候也要让他在一旁看着。

    他需要千冀像个海绵一样,快速地汲取,他的经验,他的战斗技巧,他的床上功夫,他身上拿得出手的一切。

    杀手很少用语言去告诉千冀某个道理,他只会用行动说话。

    每一次的挥刀,切入的时机和角度,发力的点位,他使用过的所有工具,面对不同异种时采取的策略,临场的反应......

    他需要千冀把这些东西刻进骨子里。

    “要学习知识,可以,先能自己活下来再说。”

    “到了那个时候再去找书看吧。”书里面有的可比他了解的多得多。

    千冀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可以独自狩猎一些弱小的异种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因为害怕和紧张而频频失手,而杀手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就算千冀陷入随时会死的危机,他也从不出手。

    在那种关头,面对千冀求助的眼神,杀手只会冷冷地甩下一句“死了就能和你的父母团聚了”来彻底打消千冀的依赖心理。

    为此千冀一次次地身负重伤,但毫无疑问,每一场架他最后都打赢了。

    等他打赢之后,杀手就会一只肩膀提着他,另一只肩膀提着被他打死的怪物,把他们一起带回住所。

    大大小小的伤势让千冀生不如死,他一次次因为伤口感染发高烧,虚弱到极点,又一次次咬着牙给伤口消毒包扎,胡乱吞下一把抗生素。

    他死死地咬在杀手的身后,日复一日,从不休息。

    伤痛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只有两种作用:要么就此颓废,要么变得更强。

    千冀属于后者。

    在短短三年过后,也就是千冀十岁那年,千冀锻炼出了气。

    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他成为了城郊中,树林间,雪地上疾驰着的一个高效而冷酷的猎人。

    杀手在千冀身上的投资终于得到了回报,千冀开始能够和他进行配合,去猎杀那些原本无法独自应对的异种。

    千冀就像是他亲手制造出来的一个幽灵一般,潜藏在暗处,了解他的全部心思,不需要提醒就可以自己察觉到出手时机。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有时候杀手看见千冀那小小的身体做出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动作时甚至会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小孩子真是恐怖啊......他们的学习能力是成年人永远羡慕不来的。

    杀手不禁感叹。

    千冀对他而言,已经逐渐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累赘变成了一个值得托付后背的可靠同伴。

    “我们以后就是搭档了,要不要想一个炫酷的组合名字?”

    “你决定吧...”

    “那就叫野狗组合吧!”

    ......

    “说得也是啊,原来已经十年过去了。”

    杀手看着洞窟外那个赤裸上身吹着冷风的少年,对比了一下在洞窟里烤火取暖的自己,不由有些失神。

    那个倔强的在雪地里爬行的小豆丁还历历在目,突然之间就长大成人了。

    不知道是哪位高手开的枪,这一枪快得杀手都没反应过来。

    以前没觉得,但现在杀手突然发现,自己老了。

    当初老头儿看着自己背影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种“我已经老了”的想法呢......

    老头儿还活着吗?有没有被异种吃掉......

    杀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多愁善感,难道这是衰老的副作用?

    改天他一定要在脸上抹满泡沫,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好让他仔细瞧瞧自己的脸上到底长出了几条皱纹,也许还有老年斑。

    “北方呢,还想着要过去吗?”

    “你已经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了,你应该知道北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杀手不再追忆过往,问出了心中所想。

    “当然要去。”千冀的回答干脆利落。

    “北边,藏着希望啊。”这是千冀对杀手说的第一句话,现在他又把这句话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乌鸦的羽毛现在还躺在我的脑子里,它就是最好的证明。”千冀顿了顿,继续道,

    “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它的身上,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这股力量足够我们结束掉现在这一切。”

    杀手闻言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话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你真的相信吗?你真的相信北边有希望?说不定它只是朝那里飞着玩呢。”

    千冀背对着杀手,沉默了许久。

    杀手看不见千冀脸上的表情,只依稀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叹息。

    “就算这样,我也要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