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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老大

    霍欢欢当了和事佬,但打架的事并没有就这么算了。我和陈季各自都被记过,扣除大元。我今天刚刚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就这么付之东流。

    我坚持自己是受害者,想要向霍欢欢辩解。她让我到屋外详谈。

    “我为何要受罚?”

    “斗殴,还能不受罚?”

    “我没有做错事。”

    “你没有做错事?”霍欢欢板起脸来,“王贵,我本以为你是个本分实诚人,想不到,也和他们一样奸猾。”

    “我下了工,想要休息也不对吗?”

    “下了工?”霍欢欢瞪大了眼睛。“李伯安排你打扫澡堂、茅厕。你可做完了?”

    “你不是安排我去了骡马院?”

    “打扫澡堂是惩罚,正是要你下了工去做。”

    我才明白过来,原以为李伯的惩罚,是让我做无人愿意做的烂差事。没想到,这工作还是下了工后,额外的部分。

    “我今日就要去做?”

    “你不做也行,无非就是过不了考核罢了。”霍欢欢甩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考核,该死的考核。自我上山以来,头一次想要一走了之,就这么回家,再不理会什么考核,什么合群,什么天地人、甲乙丙丁。但我还是忍住了,拿上澡堂的钥匙,去做自己该做的工作。

    天色已经很昏暗,路上行走的仆人大部分都穿着灯笼。此时正是侍女们繁忙的时段,路上来来往往的姑娘们,相貌都十分周正。可我全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到了澡堂,此时不是规定的洗澡时间,除了一位看澡堂的老叟外,再没有其他人。他告诉我工具的位置,以及该如何打扫,我拿了拖把,二话不说开始工作。

    月亮悄悄爬上天穹,我终于打扫完了澡堂,其间的各种秽物和难闻的气味让我止不住干呕。我将门锁好,门外看守的老头也已经下班了,他很好心地留了一盏灯给我。我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几乎除了更夫看不见其他人。

    小院有守夜的人看管,说明来意后,我推门进去,向他道一声辛苦。宿舍的门一般不锁,那三个无赖早已休息,屋子内鼾声震天。

    我累得浑身就要散架了,除了往床上一瘫外别无想法。但我一滚到自己的床上,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劲。湿的,到处都是水,枕头是湿的,床褥是湿的,被套是湿的,有人将我的床铺从上到下洗了一遍。除了陈季那三人,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贴心。

    也许是我太累了,再也无心去再和他们纠缠。我将湿漉漉的被子和褥子甩到地面,直接睡在硬硬的床板上。但这床板终究还是被水渗透,有着湿漉漉的感觉,是的,此刻我的心也是湿的。不争气的眼泪,终究打湿了一切。

    第二天,我一早便要起来工作。骡马院内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有照顾不完的畜生。畜生之所以是畜生,因为它们能做人无法做的大量体力活。但是我呢?我每天比畜生还累,又算什么?

    我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我只是提起桶子,用刷子不停清洁一个又一个长着毛的四蹄动物。送走它们的粪便,再送来它们的食物。

    一连几天,我晚上不是去澡堂打扫卫生,就是去茅厕打扫卫生。这两样工作一更异常辛苦,但没那么恶心;另一个异常恶心,但没那么辛苦。而我既然两样都做,也就无所谓哪个更累,哪个更令人反胃。

    自打我来了苍山派后,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告诉陈季,如果下次我再发现自己的床上有水,我会在半夜等他睡着后,用做木工的锥子凿穿他的脑袋。

    这个方法是我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被凿死的人,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我又告诉陈季,如果不想被我半夜杀死,就先杀死我。他惊恐的眼神让我明白,我已经成功处理了室友之间的关系,尽管我仍旧是一个不合群的人。

    虽然没有了另外三人的骚扰,我还是睡不好觉。不是梦到被鱼知乐一剑杀死,就是梦见回到了村里。在那不真实的梦里,我仍然是一个一事无成,甚至连成家都不能的废人,区别是,我的年纪已经大了。白发苍苍的父母将积累一生的积蓄作为聘礼,终于求到了隔壁村的新娘。洞房花烛夜,我掀开盖头,发现竟然是王佩佩。

    她对我说:“你忘了吗?你忘了你害死了王蛋?”

    诸如这样的梦不断侵蚀着我的内心,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留在苍山。毕竟直到现在,无论是下人的身份,还是其他的一切,我都没有办法适应。当初帮我进来的邱贺,自打那日一别后,再也不见踪影,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菜。今天的伙食是茄子,我最不爱吃,但不能浪费。我将最后半个面饼卷着茄子,囫囵吞枣吃了下去。连盘里的油都用饼扫个干干净净。平日里很少能吃到肉食,这半个月,我已瘦了不少。

    走出饭堂,刚下台阶,迎面走来一个壮硕的人。我向左避让,他也向左;我向右避让,他也向右。我懂了,他不是要往前走,他是来找麻烦的,我停下脚步,打量眼前这个人。

    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疤,这让他强壮的身体看起来更具备威慑性。我决定先试探一下。

    “兄台有何贵干?”

    “你就是王贵?”

    “不是,你认错了。”我侧过脸,避开他,快步走人。

    他一把将我拽住,力气大得出奇。只一下,我立刻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个极为棘手的冤主。我有得罪过他吗?看着他这张陌生,而且难以恭维的脸,我陷入了思索。

    但他似乎并不想给我考虑的机会,没有任何预兆,一记勾拳击中了我的脸。我被这突然其来的重击打了个趔趄,他竟然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了。

    “你怎得凭空动手打人!”

    “凭空?你不是要杀我弟弟,现在不承认了?”

    原来他是为陈季复仇来的。这陈季,真是个缩卵王八,不敢找我一决雌雄,却不知从哪找了个便宜哥哥来。事已至此,再装下去也是白白挨打,我决定反击。

    一拳轮过去,疤面男一个漂亮的侧滑躲开。沿着我的手臂借力,顺势来了一招反关节。我的右臂痛得无法动弹,这疤面男却不擒我,一脚将我踢倒。

    他收腿之后,招手向我示意。坏了,这是个练家子,水平比我高出太多,我无意和他再斗,示意停手。但他完全不听,闪身就是一记鞭腿。

    闪躲不及,我又再次倒地。他已经看出我完全不是对手,打斗心思也淡了七八分。索性将我摁到在地,挥拳打了起来。我早已无力反抗,只有拿双手尽量护住脸部,同时不断大喊,希望有人出手相助。

    此时正是饭堂就餐的时间,来往的下人络绎不绝,但却没有一个人靠近这边,不要说帮忙劝架,就连围观的人都寥寥无几。我既绝望,又觉得非常怪异。

    疤面男下手越来越重,这样下去必然被他打伤,正在我无计可施之时,一个同样高大的身影闪过来,拉住了疯狂的疤面男。

    “李老大,住手。”

    “大奎?”疤面男停手了,他似乎认识白奎。

    “李老大,看在我的份上,放过他吧。”

    疤面男真的放开了我,他站起身来,大奎将我扶了起来。

    “大奎,你要为他说话?”疤面男指着我,态度依然十分嚣张。

    “李老大,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哪里得罪你了,我来赔不是。”

    “他欺负我弟弟,你当老子是这么好打发的?”平静下来的疤面男又突然暴起,他给人一种情绪十分不稳定的感觉。

    大奎从衣兜内拿出了什么东西,塞给了咋咋乎乎的李老大。我看的清楚,是一把大元,至少有五个。

    “大奎,还是你识大体。”疤面男收了东西,立马转怒为喜,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神情。他走了,临走之前,不忘瞪我一眼。

    “大奎,你怎么真的给他大元。”

    白奎叹了口气:“不给又能怎么办。”

    “我们两个一起,和他拼了!”我仍是气不过,看到朋友为我出了血,心里再添一层愧疚。

    “哎,王贵,你呀。”大奎欲言又止,最后对我说:“你现在有空吗?”

    “我一会儿要去打扫茅厕。”

    “那还早,跟我来。”

    “去哪?”

    “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