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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镇少年

    公历2016年7月5日,梅尔岛。

    这里是东太平洋的一座私人小岛。十几年前一位叶姓的华裔青年带着他的妻子入住了此处,才将这座岛买下,并冠以他妻子的姓氏,将岛改名为梅尔岛。

    梅尔岛并不大,面积大概100多平方公里,但是这些年依靠旅游业以及岛主的注资发展的特别迅速。岛上的原住民原本是要各自遣返回国的,但是岛主还是将他们留下,承诺不会破坏他们生活的地方。而在岛上其他无人居住的地方因为其他被吸引过来的资本家的注资,则建造起了酒店、机场、游乐园等各式各样的娱乐旅游设施,梅尔岛也因为这些建设和注资越来越现代化。

    叶无忧从小就和外公外婆还有他的妹妹生活在这座岛上,他的父亲就是当初买下这座岛的人。自从叶无忧和叶无瑕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据说他们在自己出生后就离开了这个地方,数十年杳无音讯。对于他们父母的事情,外公外婆似乎像是有隐晦一般很少提及,他们后来长大了也就不再过问。如今岛的使用权早已转交给他们的外公外婆,这是一对和蔼的意大利籍夫妻。曾经有很多企业家想出巨资将岛上原住民居住的中央地带改建成商业大街,却都被这座岛的主人,也就是叶无忧的外公爱德华•伊特洛•梅尔所婉拒了。叶无忧猜想,这大概是因为外公喜欢安静自然的地方,才将中央一带给保留了下来。

    外公经常自夸,曾经的梅尔家族,也是十分强大而富有的。可惜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没落的不成样子了。叶无忧和他的妹妹叶无瑕因为在岛上出生,虽然是混血儿,却早已经加入了中国国籍。叶无忧和叶无瑕的母亲是意大利国籍,他们的姓氏中的“伊特洛”(Itro)这一词和意大利读音相似,而梅尔(mair)在意大利语中是海的意思。而他们的父亲,则是华裔。提起意大利,叶无忧也只能联想到黑手党。黑手党起源于西西里,今时今日,意大利的黑手党早已不单只活跃于意大利本土了,许多黑手党家族势力散布于世界各地。叶无忧因此脑洞大开的联想到过去辉煌强大的梅尔家族很有可能是一个黑手党家族,前提是外公没有吹牛。

    今年,无忧与无瑕已经满了十七周岁。高中在读的他们明年就要成年并且踏入大学,或许会离开这个小岛。外公却不希望他们离开此处,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是比这座岛更安全的了。就算不到外地去上大学也没关系,好好经营一下这座岛的生意,下辈子也不愁吃喝。叶无瑕自然是很乖很听话,成绩很好的她无论将来干什么爱德华都不会操心。唯独是他这个小外孙,不太让他省心。成绩差还整天梦想着到世界各地去见识见识,开拓自己的眼界。这让爱德华忍不住经常叨念:无忧啊无忧啊,外公只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但正值充满热血年龄的叶无忧哪会那么听话,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是一个隐居的黑手党家族继承人,就等年纪一到,就要被抓回西西里继承先祖的家业。无忧无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能无忧无虑。平淡无奇的人生他过了十七年,长大了也是该给自己的生活添点色彩了。

    “等等!叶无忧!不准走!先把早餐吃掉!喂————”

    清晨,朝阳刚刚把天穹照亮,晨风还带着微寒,盛夏的暑气还未升腾。而从梅尔家的大宅子中传出的叶无瑕那生气的叫喊,却完全地将这份静谧的美妙给破坏掉了。

    一道狼狈的身影从庭院中闯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和一条沙滩裤,外面套了件蓝色的外套,脚上只有一双凉拖鞋。他的身形十分消瘦,显得有些弱不禁风。整个人的穿着这样的随意,发型还那么凌乱不堪,却并没有给人一种屌丝独有的颓废气质。相反,那张邋里邋遢的脸上,有着一对有神的眼眸。

    少年正是叶无忧,他一边跑着一边推着一辆拉风的黑色摩托,看样子打算骑上摩托一走了之。

    “叶无忧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的无瑕的叫喊把叶无忧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无视自己那个坑哥的妹妹。他速度跨上了摩托,把引擎开得轰响,一溜烟冲得飞快。

    无瑕刚追到了门口,可是叶无忧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她身上还围着一件白色的围裙,手中拿着烤焦了的三明治和一杯绿色的不明液体。瞳孔如蓝宝石一般漂亮,不过此时眸中却满是怨愤。两只蓝色的马尾辫高高地翘上了天,美丽的小脸气鼓鼓的,还在不停地抱怨:“可恶的叶无忧,明明知道我为了准备这个早餐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却还是不肯吃!哪有这样做哥哥的!”

    “无瑕,早叫你不要拿大葱榨果汁了你还不听,无忧不愿意吃也是情有可原好吗。你说说,你的黑暗料理都坑了他几次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走了过来,脸上藏着笑。

    “所以我都在努力提高料理水平了!至少这个三明治不会那么难吃的,虽然面包片烤焦了,但对味道的影响不会很大吧!”无瑕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外公,委屈地说。被她那含着泪光的眸子盯着,爱德华有些心软了,真害怕她就这样哭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替无忧吃掉总行了吧。”外公叹了口气,无奈地接过了无瑕的三明治。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可爱的外孙女在他面前哭。

    “嘻嘻,我就知道外公最好最疼无瑕了。”无瑕立即露出了天使般的笑颜。

    “真拿你没办法。”外公咬了一口三明治,细细地咀嚼了起来。

    外公嚼着嚼着,突然感觉整个人就不好了。他的老脸涨得通红,嘴巴里仿佛能喷火,手舞足蹈拼命哈气的样子活像一只马戏团的猴子。他大喊:“无瑕,你往里面加了什么了?怎么这么辣!”

    “外公你没事吧?”无瑕一边搀扶着外公一边思索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突然,她发现了三明治中那红色的物质,顿时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我把变态辣的辣椒酱和番茄酱搞混淆了!”

    变态辣的辣椒酱是之前叶无忧陪外婆逛市里的特色食品商店时发现的。当时商家做活动,购买一定数目的变态辣鸡翅就赠送一瓶秘制的变态辣的辣椒酱。叶无忧当初觉得很好玩,便怂恿外婆买下了很多这样的鸡翅,顺便送了一瓶辣椒酱。可是回家后无忧就知道自己错了,大天朝的变态辣鸡翅根本不是人能吃的,分分钟就教会了他如何做人。不过外公外婆和无瑕看见了无忧那副要死的样子,就没有冒着生命危险去尝试这危及自己生命的鸡翅了。为了不浪费掉这些鸡翅,外婆强迫叶无忧处理完这些鸡翅。叶无忧可谓是每天都要来那么一两个鸡翅找找刺激,时间一长嘴巴都麻成了香肠嘴。无瑕那时还嘲笑了他好长时间,天天用工地英语嘲讽他“Nozuonodiewhyyoutry”。后来叶无忧实在没办法吃下去了,才把这些鸡翅分给了村里的流浪猫流浪狗。本来梅尔家是非常受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的喜欢的,无瑕每天都会准备好吃的招待它们,自从喂了它们变态辣的鸡翅后,它们就再也不敢来觅食了。

    听到了无瑕动用了变态辣的辣椒酱,外公想死的心都有了,哪有这样坑自己外公的。他终于能体会到当初叶无忧的那种痛苦和憋屈了,这种味道简直爽得飞起,绝对会给食用者留下相当强烈的心理阴影。

    “快给我水啊,你要害死你外公啊!”外公不停地哈气,看样子难受极了。

    “外公,你先把这个喝了吧!我去给你找水。”无瑕将大葱汁递给了外公。

    外公也没看清楚,一接过来就一饮而尽。那如同马尿一般的口感让他几乎要呕吐了,但更加强烈的辣味冲散了难喝的味道,迅速在他的舌尖弥散开来。他的样子更加难看了,全身好像要烧着了一样。

    “卧槽,无瑕!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为什么越来越辣了!”外公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再也不顾及自己那彬彬有礼的老绅士形象。

    “糟了,我忘了我在大葱汁里面加了芥末。我知道错了,外公。我这就给你去倒水。”无瑕见势不妙,赶快找借口逃跑了。

    “等等,无瑕!你不准跑,给我回来!”整个宅子中,都回荡着外公杀猪般的叫声。

    叶无忧开着摩托在林子中穿梭着,枝叶从他身上擦过发出“沙沙”的声响,风在他耳边呼啸,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的速度非常快,林中不断有鸟儿被他惊醒四处飞蹿。它们不仅仅是被叶无忧给惊扰,更多的还是源自于梅尔家传来的爱德华那嘶吼声。

    叶无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回头朝自己家方向望了一眼:“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现在遭殃的就是我了!”

    想到这里,叶无忧的心情也舒畅起来,好久没有像这样一个人骑车出来兜风了。很快他就冲出了这一片树林,下一个目标便是樱花镇了。

    樱花镇是一个位于小岛中央的小镇,人口还不到一千,却是一个民风纯朴、自然安逸的地方。因为在小镇东面的不远处,有一棵世界上最大的樱花树。这棵树比一般的樱花树花期长很多,春季开花,秋季凋谢。常年樱花盛开,风景迤逦,所以小镇因此闻名,便被叫做樱花镇。本来这个地方是要被改建为风景区的,却被当时购下这座岛的主人给否决了。小镇上的人将这棵树奉为他们的守护神,不容任何人亵渎。改建成风景区固然能增加镇民的收入,但他们并不看重金钱,他们看重的只有自己朴实忙碌的生活。

    虽然这附近没有建成风景区,却还是有不少游客前来观赏。但在农忙的日子里,这个地区是完全封闭的,谁都不能闯入影响镇民们的日常生活。现在正值盛夏,也正是收割稻谷的季节。

    叶无忧这次的目的是为了前往樱花树下做祷告。外公告诉无忧,他和无瑕失踪多年的父母曾经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那棵树了,它会回应人的心愿。岛上也流传着“只要在树下接吻的情侣就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浪漫传说。因此叶无忧和叶无瑕在外公的安排下每周轮流去树下祷告,祈求这一生平安幸福。叶无忧对此很不以为然,虽然这树的确很厉害,但那也只是它漫长的花期和漫烂缤纷的色彩让人赏心悦目。至于它能回应人心愿这种传说,叶无忧只是一笑而过。

    叶无忧骑着摩托,进入了镇里。这个时候,镇民们大多都起来了,开始了一天忙碌的生活。七月的中旬正是酷热难耐之际,但今天是个阴天。太阳没出来多久就躲起来了,也让叶无忧觉得凉爽了一些。

    一个长得很肥很壮的男孩出现在了叶无忧的视野之中,他挺着小将军肚,大摇大摆地走在镇中的大道上。他的年纪和无忧差不多大,是樱花镇佐藤先生家的四子,大名为佐藤佑四郎。叶无忧和他算是从小玩到大,不过两个人在一起经常发生争执,但总是弱小的叶无忧吃亏。

    不过今天的佑四郎没走几步就嘿嘿地笑起来,看样子好像十分开心。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的手中捏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排了半天队,可算让我买到了。李叔家做的灌汤包真是供不应求啊!”

    李叔很早就开始在这个小镇上卖灌汤包了,他是个正宗的中国人,卖的也是祖传下来的美食。他的灌汤包个大馅多,汤汁鲜美,吃上一口回味无穷。李记灌汤包几乎成了这个小镇的一个招牌食品,每天提供的灌汤包成了镇上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美味。但李叔有个特点,他每天只做一百个,先到先买。这次佑四郎为了吃到这美味的包子,特意提前3个小时起来去李叔店门口等,虽然有很多人排的比他还早,但他也总算是买到了。

    闻着手中灌汤包的香味,佑四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吃完早饭再去美美地补个回笼觉,没有什么比得上这舒适的夏日生活了。正他准备好好品尝这樱花镇的招牌食品时,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引擎的轰鸣,以及叶无忧的叫喊声。

    “阿四,快躲开!要撞上了!”

    整个镇里敢叫他阿四的人只有一个,其他的孩子大多都尊称他一声四哥。所以他立马火了,刚准备转身对着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阵劈头盖脸地臭骂时,横冲直撞的叶无忧已经冲了上来。

    叶无忧刚刚只顾着看傻笑的佑四郎去了,一时间进了集镇竟忘记了放慢摩托的速度,等他意识过来,已经快和膘肥体壮的佑四郎撞上了。

    “Shit!”佑四郎慌忙地躲闪,奈何他体积太大,怎么移动都在对方的冲撞范围之内。

    眼看就要撞上了,叶无忧立马急刹车。但由于惯性,摩托还是没能及时停下来,继续向前笔直地撞去。叶无忧慌忙地偏转方向,险之又险地从佑四郎身边擦肩而过,在前方停了下来。可惜佑四郎太胖了,即使擦边撞过去,他依旧没掌握好自己的平衡,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估计是转晕了。手上的包子也没有抓稳,就这样被他抛了出去。

    “叶无忧,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记住了!”佑四郎只觉得满天都是小星星,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却不忘骂叶无忧一句。

    “哎呀,阿四,抱歉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bye!”叶无忧自觉惹上篓子了,立马就想逃走。

    正当他再次启动引擎准备开溜之时,突然发现天上飞来一个异物。他下意识地伸手将其抓住,放到眼前仔细看了,才发现是一个包子。

    “看来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是有可能掉包子。”叶无忧风趣地调侃了一句,也不管是谁的,二话不说就咬了一口包子,狼吐虎咽地吞进腹中,然后骑上摩托呼啸而去。佑四郎此时还呆坐在地上昏昏地骂着,甚至还未发现自己的美餐已不翼而飞。

    过了好久,佑四郎才缓过神站了起来。

    “该死的,叶无忧这个混蛋!下次一定要好好收拾他!算了,先吃饭吧。”

    不过,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千辛万苦买来的早餐已经不见了。他顿时就慌了。

    “包子?包子!我的包子呢?”

    佑四郎在地上摸爬滚打,四处寻找自己的包子,欲哭无泪啊。找了许久,殊不知他的美味早已经进入了叶无忧的胃中。

    佑四郎愤怒了,这才发现导致他的早餐失踪的罪魁祸首早已逃之夭夭。

    “啊!气死我了!都是叶无忧这个家伙!你他妈别跑,把老子的包子还回来!”佑四郎一咬牙,一跺脚,忿恨地追了上去。

    叶无忧将最后的一口灌汤包塞入口中,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哟,这不是无忧吗?好久不见,要吃包子吗?我还可以给你现做几个呢。”说话的正是卖灌汤包的李叔。他和梅尔一家关系非常好,在叶无忧和叶无瑕小时候经常免费送灌汤包他们吃。

    叶无忧下了车,和李叔打着招呼。

    “谢谢李叔,不过刚刚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李叔有些发愣,“包子不是早就卖完了,我记得你今天没来我这儿买过啊?”

    “哈哈,是啊,”叶无忧抓着头,尴尬地笑了起来,慌忙掩饰着自己捡到了别人的包子偷吃的行径,“是有人请我吃的,对!别人买了包子送我了!”

    “我猜猜看,莫非是佐藤家的小子买给你的?”李叔笑着问道。

    “是啊是啊,就是阿四送我的,您说的真对。”叶无忧连忙答道。

    叶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把佑四郎撞了,还把他的包子抢了。想到之后他可能会报复自己,叶无忧就冷汗直冒。

    “朋友是最为珍贵的,无忧你要好好珍惜啊。”李叔依旧面带微笑,继续教导到。

    “我知道了,谢谢您。那我有事先走了,李叔。”无忧说完便开动了引擎,心虚地朝小镇门口逃去。

    李叔又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摊子了,没一会儿,佑四郎慢悠悠地追了上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叶无忧,别跑!快还我一个包子!”

    “你怎么了,佑四郎?”李叔看见他那可笑模样,忍着笑问道。

    “李叔,看……看见了……叶无忧……那个小子了吗?”佑四郎大口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哦,叶无忧啊。他刚刚才离开。”李叔如实回答。

    佑四郎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继续说道。

    “那……那个混蛋,把我撞……撞倒了,搞得我的包子不见了。”

    李叔纳闷了,怎么和我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但他又仔细想了想,不!是完全不一样!

    “哼!我现在就去镇口截住他,不信他不来!”佑四郎终于缓过来了,说话也变得清楚多了。

    他咬着牙,一脸气愤,拖着他那沉重的身子,慢悠悠地朝镇门口的方向跑去,模样像极了一只蠢笨的企鹅。

    李叔望着佑四郎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奇怪:“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