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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庸人自扰之

    身上冷的厉害,他早上出门时只穿了件短袖,谁能想到九月初的一场雨,气温下降了这么多,不想再去挤公交,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交代了地址让司机快点开。

    “师傅,你把空调打开吧。”

    “天气凉快的很,开空调干啥?”司机有些不情愿。

    “你误会了,我不是热,我是害冷,开热风吧。”花满衣打了个哆嗦。

    “那倒是行,不费啥事儿。”出租车都忙的很,发动机跟水箱温度都高,开热风不怎么费油。

    “兄弟,你这是生病了吧?要不上医院瞅瞅去?”出租车司机人不错,看他脸色不对劲,委婉的劝道。

    “谢谢师傅,不用了,按我说的路线走,把我送到地方就行。”

    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远处就是一家西医诊所,过去量了下温度,烧到三十九度二,诊所的医生劝着让输液,花满衣拒绝了,他身体一向健壮,好多年都没有生过病,也不想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抗生素,就让医生开了点退烧药,准备回家硬抗。

    回到家里吃了药,还是感觉冷,从柜子里扯出了一席厚被子,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捂的严严实实,蜷缩着进入梦乡。

    恍惚中花满衣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小时候,一个初夏的清晨,他被耳朵上的凉意惊醒,是母亲拿雄黄酒在他额头上写字,一不小心滴在他耳朵上,母亲又给他在手腕、脚腕上系上五色绳,花花绿绿的好看,他快乐到飞起,扑在母亲怀里撒娇,母亲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而年轻时的母亲,美的让人目眩。

    突然感觉脸颊一凉,有手指在他脸上婆娑,花满衣从梦中惊醒,脱口而出:“妈,你怎么来了?”

    那人咯咯笑着,射手打开了床头灯,花满衣一听笑声就知道是杜丽丽,挣扎着要起来,浑身发软,没有力气。

    “花满衣,你这是梦见啥了,开口就喊妈?哈哈。”

    “没梦见啥,身体不带劲,在家歇着。”

    “你也是的,生病了也不给我打电话,一个人躺在家里,你就不怕我担心啊,”

    “你不是要上班吗,我身体好,抗抗就过去了,就没给你打电话。丽丽,帮我倒杯水。”

    “好咧,这就给你倒去,你饿不饿,再给你做点吃的吧?”

    “我不饿,吃不进去,就是渴的厉害。”

    杜丽丽倒了杯水过来,花满衣看了手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哪,上午十一点多到家,这一觉睡了九个多小时。

    身上盖着厚被子,身上倒是不冷了,就是头还有点晕乎乎的,提不起精神。

    见他没胃口吃饭,杜丽丽也没再坚持,依偎过来陪他说话,花满衣这两天情绪低落,有一肚子的话要给女朋友说。

    “丽丽,给你说个事,今天我把报社的工作给辞了。”

    “为啥辞了?你们报社的待遇不是蛮好的吗?”

    “唉,倒霉的很,早上我就有些头疼,没当回事去了单位,谁知道到了报社更难受,结果不小心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被李胖子抓住了,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这我哪能受得了,咱不能惯他啊,东西一摔我就辞职了。”

    花满衣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感觉挺可惜,自己怎么就没忍住睡着了呢?

    大河市千万人口的大城,区区本科学历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嫌考研枯燥,还得浪费几年光阴,所以刚毕业就急匆匆的找了工作。

    在这个知识爆炸的年代,本科生、硕士生到处都是,他的运气不错,刚毕业就找了农资报社的工作,既跟所学专业对口,平时还能学到不少知识,办公环境冬暖夏凉,结果睡了一觉就把工作弄没了,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但是想起李胖子的狰狞嘴脸,心底又是一阵阵的不忿,赖好老子跟了你近一年,说把老子开了就开了,真是翻脸无情。

    “辞了就辞了,大河市这么大,随便找个工作不比他那强?你别放心上,像他这样的人也做不大,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他都能错过,岂不是有眼无珠,你说是不?”杜丽丽笑着安慰他。

    花满衣被杜丽丽夸张的说法逗笑了,最近李胖子天天忙着在外面跑,报社里纪律松弛,老板不在家,大家都嘻嘻哈哈哈的磨洋工,是个老板都不能忍,也该他倒霉,一头撞到李胖子的刀口上,成了杀鸡骇猴的那只鸡。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自己吃几个馍我还是清楚的。”

    遗憾归遗憾,事情已不可追回,再去长吁短叹也不是他的性格,大好年华,前程什锦,眼下这点困难险阻算得了什么。

    对于未来,他虽然没有明确的计划,但凭借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番天地,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至于信心的源头谁也不得而知,有哪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不是觉得前程拈手可得?哪个不觉得自己本事大的天都遮不住?

    目前他最大的困惑,还是来自于昨天晚上的关于人心的试探,无心的玩笑之举,成了他心里耿耿于怀的心结,不吐不快。

    “丽丽,我咋觉得我特别失败呢,感觉这世界上的人,都变的不敢相信了。”

    “咦,你这是怎么了,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胡思乱想什么呢?”杜丽丽觉得纳闷,伸手来摸花满衣的额头。

    “别乱摸,给你说啊,这两天发生了点事……”花满衣藏不住心事,把昨晚打电话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你说这些人,咋就那么经不得考验呢?我现在是没事,就试探一下,要是真有事,这些货都指不住,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花满衣,你可别多想,或许人家真是困难呢,你这些同学啊朋友,都是毕业才上班,手上紧张都可以理解。”

    其实听了花满衣的诉说,对他这些同学的不仗义,杜丽丽也很气愤,但她不能顺着花满衣的想法说,要在城市里生存,朋友的帮衬是不可少的,万一花满衣因为这件事有了心结,对未来的发展肯定不利。

    “依我说啊,还是得把心放宽点,可不能往心里去,以后来往的机会还多着呢,多留个心眼没错,但天天提防多累啊,日久见人心,以你的眼光,肯定能分辨出谁是才真正的朋友。”

    有了女朋友的宽慰,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

    工作丢了,身体没有恢复,闲着没有事干,接下来几天花满衣就躺在家里养病,歇好了就出去找工作。

    这么躺了三天,花满衣觉得骨头都歇懒了,无聊至极,第三天傍晚,杜丽丽下班回来,怒气冲冲的打开手机让花满衣看。

    “你还真没说错,你这个同学也太不是东西了,脸皮也太厚了。”

    他拿过手机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杜丽丽拿给他看的是,聊天软件上学长孙一平与她之间的对话,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加了杜丽丽。

    孙一平:“听说你和小花分手了,怎么回事啊丽丽?”

    杜丽丽:“没怎么回事,处不来就分手了。”

    花满衣已经把做戏试探朋友的事全都给她说了,如果这会否认,等于是拆他的台。

    孙一平:“小花这家伙就是脾气太急躁了,还是年轻,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他都不知道珍惜,简直是有眼无珠。你没事吧,回头我说说他。”

    杜丽丽:“我没事,谢谢学长关心。”

    孙一平:“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杜丽丽:“学长,我这边有点事要忙,回头再聊。”

    孙一平:“好的,你去忙。”

    这是第一天的聊天内容,也是花满衣生病的第二天,耐心看下去,下面还有。

    孙一平:“丽丽,这两天你有时间不,一起吃个饭吧,我怕你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吧。”

    杜丽丽:“不好意思啊,最近学校里事情多,实在走不开,谢谢学长好意了。”

    孙一平:“没事没事,我理解,等你有时间了再聚。”

    这是昨天的聊天内容,杜丽丽道:“因为怕你生气,昨天我强忍着没敢告诉你,你看,你接着往下看,这是今天发给我的。”

    孙一平:“丽丽,在吗?”

    杜丽丽:“学长有什么事吗?”

    孙一平:“丽丽,想给你说个事。”

    杜丽丽:“你说吧,学长。”

    孙一平:“丽丽,你不是跟小花分手了,不知道你感觉我怎么样?”

    杜丽丽:“什么怎么样?”

    孙一平:“你知道我说的啥意思。”

    杜丽丽:“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学长请自重。”

    对话到此为止,花满衣气的胸膛起伏,就要夺门而出,杜丽丽急忙拉住,道:

    “花满衣,这大晚上的你上哪去?你可别冲动,我给你看这些,不是让你去打架的。”

    “我也生气啊,本来是不想给你看的,但我不隐瞒你的意思,就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以后不跟他来往就是了,你现在过去把他打了,就能好过了?清楚他是啥样人就行,没必要撕破脸。”

    花满衣压抑住心头火气,知道杜丽丽在这里,今天无论如何也出不了这个门,在心底默念了几句“忍住”“忍住”,努力憋出个灿烂的微笑给杜丽丽看。

    看他还能笑得出来,杜丽丽这才放心。

    第二天一早,杜丽丽坐公交去上班,临走前抚着花满衣的脸颊,叮咛他不要惹事,在家好好养病,花满衣笑着说了声我晓得了,赶紧上班去吧。

    从窗户里看着杜丽丽出了小区的大门,雨还在无休无止的下,花满衣伸展了下身体,觉得身体已经无碍,在家里又多等了半小时,打着雨伞到了街上,拦了个出租车,径直向平原农大赶去。

    学校门口保安室内的几个保安都是老熟人,他随便报了个老师的名字说找老师有事,几个保安也没有阻拦,简单登记了之后直接放他进去。

    上午八点多钟,绵绵的细雨把平原农大妆点的静谧幽雅、如雾如幻,花满衣揣着心事而来,行走在这生活了四年的校园之中,还是忍不住沉醉其中。

    他是过来揍人的,不是来欣赏风景的,花满衣晃了晃脑袋,自己想啥呢。

    孙一平跟着李教授读研,经常炫耀自己参与了李教授的课题研究,想找到他再容易不过,李教授在哪,他就在哪。

    到了李教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了声请进,花满衣推门而入。

    孙一平正凑在李教授身边说话,李教授和颜悦色的讲,孙一平在旁边不停的点头,见他推门进来,孙一平先是一惊,随后神色如常。

    李教授也认得他,外形出色的人总是容易被人记住,李教授起身跟他寒暄了几句,问了他近况,花满衣说找学长有个小忙要帮,李教授笑着答应了。

    孙一平虽然做贼心虚,但他心思深沉,见花满衣脸上笑嘻嘻的也看不出什么,心想或许是有别的事找他,杜丽丽他俩都分手了,不至于什么话都说吧,心有侥幸,如平时一样,笑着跟花满衣说话。

    花满衣嘴里敷衍,冷眼瞧着道貌岸然的孙一平,带着眼镜,儒雅方正,心想平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孙子狼心狗肺呢,到了僻静处,笑道:

    “学长,我这次过来,还是有事要找学长帮忙”

    “小花,哥手里真是不宽绰。”

    “我说的不是这个,在别的方面,还需要学长多多指教。”花满衣声音慢慢变冷。

    “啊,你说什么,哥咋听不懂呢?”孙一平目光闪烁,不敢对视花满衣的眼神,到底还是心虚。

    “要不我给你提醒提醒,撬墙角的功夫,学长可是老精通了,能教教兄弟不?”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这边还有事,不奉陪了。”孙一平不傻,听出了啥意思,说完就要走,花满衣怎么可能放他走,伸手一把扯住。

    “孙一平,我觉得还是说清楚了再走不迟。”

    “有什么好说的,花满衣,你跟杜丽丽已经分手了,我未娶,她未嫁,你拿这个来刺挠我,有意思吗?”

    “孙一平,倒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我俩刚分手,这边你就赶着去撬墙角,天天在老子面前装的道貌岸然的,装尼玛呢装?”花满衣撕下伪装,图穷匕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都分手了凭啥我不能追?”

    听孙一平嘴里振振有词,花满衣火冒三丈,再也按捺不住,飞起一脚将孙一平踹了个跟斗,骂道:“君子好逑,我让你君子好逑,真是不要一点脸了,我真是瞎了眼才拿你当哥。”

    花满衣愤意难平,不待孙一平起来,一阵乱披风脚法如雨而下,孙一平被踹的不能抵挡,嘶嚎起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李教授,快救命啊。”

    挣扎着爬起来要逃,被花满衣一把揪住,一拳擂在腮帮子上,孙一平惨叫一声,直挺挺躺在地上,再不动弹。

    楼里边听到外面喧闹,纷纷探头出来看,李教授最先赶过来,看到孙一平倒在地上悄无声息,花满衣在一旁黑着脸不说话,大怒,斥责道:“花满衣,你这是疯了吗,孙一平是怎么你了,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花满衣不吭声,不一会就围了一大堆人,李教授怕他再暴起伤人,悄悄派人去叫安保,俯下身去,探视孙一平伤势。

    掐了一会人中,孙一平幽幽醒来,睁眼就看到花满衣伫立在人群中,顿时打了个哆嗦,又看到李教授焦急的抱着他呼唤,平白的挨了一顿狠打,脸上挂不住,趴到李教授怀里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诉苦:”李教授,花满衣疯了,你得为我做主啊。”

    保安赶到,花满衣没有再动手,李教授是个有主见的,让人把孙一平扶到一旁,走到花满衣身前,悄声问道:“小花,你俩发生什么事了,你为啥要打他?”

    花满衣虽然认为揍孙一平是堂堂正正、理所当然的事,但要把缘由告诉李教授,他却说不出来,能咋说,说他跟女朋友分手了,孙一平立马去撬墙角?

    儿女情长的事,说出来怕别人笑话。

    “我清楚你不是个乱来的孩子,到底咋回事,说啊。”

    花满衣无奈,只好从实道来:“前两天我跟女朋友吵架闹分手,我俩才刚分手,我的这位好学长孙一平,马不停蹄就去撬我的墙角,我女朋友给我说了,嘲讽我,说我认识的什么朋友啊,我心里不忿,就来找他。”

    “我平时当他是学长,好吃好喝的敬着,反手他就戳我一刀,你说谁谈女朋友不吵架呢,他倒好,一天都不带等的。”

    花满衣开始还结结巴巴的说不流畅,想起平日里对孙一平敬重有加,更是火大,不管不顾一口气说完,围观人群登时大哗,学校里有不少年轻的老师,听得这话,顿时议论纷纷。

    孙一平缓过劲来,见周围人多,再不吭声怕是要名声毁尽,顾不得惧怕,急忙过来解释道:

    “花满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俩分手了怪我吗?我跟杜丽丽也认识,凭什么不能追啊?”

    花满衣听孙一平提起杜丽丽名字,气不打一处来,两个男人之间的事,牵扯别人做什么,反正打一顿是打,打两顿也是打,就要扑上去厮打,旁边的人多,把他紧紧抱住。

    花满衣挣扎不动,气急反问孙一平:“对,道理上你是能追,可你追你的,也不关我的事,但你为啥要说我坏话,什么性格急躁啊,不成熟啊,这是你当学长该说的话吗?行,我今天就急躁给你看。”

    又道:“我问问你孙一平,平时对你是啥样?你拍拍自己的胸口,这么做真的对得起你的良心?”

    忍不住气愤,又道:“天天拿你当哥敬着,哪回聚会不喊你?你就是这么当哥的?兄弟分手了,二话不说就去撬兄弟墙角?”

    花满衣灵魂三问,孙一平再无可辩驳,一世英名,一朝丧尽,恶向胆边生,抽出手机报警。

    吃瓜群众们虽然认为孙一平理亏,也鄙夷他的人品,但他毕竟是挨了一顿好打,李教授过去劝他算了,孙一平梗着脖子不肯听,不一会警车进了校园,将二人带到了派出所、

    路上孙一平不停的打电话,花满衣夷然不惧,出了这口恶气,就算是坐上几天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