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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7

    警局内,沈孛面色冷峻,垂眸看着放在眼前的文件。

    “我们做过调查,这个李若寒之前就有过案底,刚放出来不久。”模样老成的警察坐在一边,详细地继续介绍着其他信息。

    他姓李,叫做李兵,看起来似乎多岁的年纪,标准的国字方脸,眼神明亮有力。

    用白话来说,一看就是个好警察。

    沈孛只是眉头紧皱,他对了解这种的人的过去没有任何欲望,厌恶道,“渣滓一个。”

    一旁的警察微微愣住,想是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杜洁把手握成一个拳头,放在嘴边佯装轻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啊,阿孛他妹妹现在因为这个人还躺在医院,所以他有些激动。”

    李兵点点头,“我明白,情理之中。”

    坐在对面的白兰和赵竹面面相觑,今天看到新闻之后她们给唐清让打过几次电话,得到的回复是还在开会,没办法接电话。

    却没想到人已经住进医院了。

    “我没记错的话,昨天她也因为你们的事情到警局过一趟吧。”沈北开口。

    抬眼凝神打量面前的两个女人,神情不悦,眼睛一眯,莫名散发着鄙睨的气场。

    白兰不敢说话,在桌子下扯了扯赵竹的袖子。

    赵竹对沈孛的印象还停留在杜洁的案件审理时,他那副温柔的态度,此刻他换了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带着天生矜贵自傲的傲慢。

    窒息。

    猛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唐清让总是一副对一切淡然的姿态,只有在面对朋友和用好时,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暖。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其实都拥有所谓的高阶级层的优越。

    如果不是他们低头愿意伸出援手,白兰的委屈无法被公开,陈若寒的行当也不会被发现。

    今天的一切事情会彻底颠倒。

    赵竹也感觉无法喘息了。

    杜洁看破她的紧张,暗暗地握住沈孛的左手,捏了捏,看向赵竹的时候微微一笑,声音带着几分柔和,“阿孛是想知道,陈若寒是不是因此才会报复阿让,还是另有隐情。”

    “啊…哦哦,”赵竹回过神来,嘟哝了几声,“他们应该没有什么过节,那天晚上,是阿让第一次和陈若寒见面。”

    白兰补充,“对对,那个时候我被他锁在厕所隔间里,阿让在门外又拍门又踹的,一直在喊陈若寒的名字。”

    李兵默默做着笔记,“如果她不认识陈若寒的话,那怎么会知道陈若寒的名字呢?”

    赵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我当时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有提到,她应该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沈孛冷哼一声,右手放在桌子的文件旁,咬着牙齿恨恨道,“你们的事情自己没办法解决是吗,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找她帮忙。”

    疑问的发问,确实肯定的语气。

    他怨。

    他这么疼爱的妹妹,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会默默支持,替她处理烂摊子的妹妹。

    不是被别人拿来当成工具的。

    他那么努力要保护的人,为什么要莫名遭受这样的生活。

    杜洁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忍不住酸楚了鼻腔。

    唐清让从手术室出来的那一刻,很虚弱。

    感觉她好像突然老去了十岁,这些年的疲惫都浮现在脸上,但看到她一次这样深深熟睡的样子,她又觉得很高兴。

    当初,她被林彬赶出家门的时候,就是唐清让在深夜中接她回家,后来她的手被玻璃酒瓶砸坏,也是她一个人在医院忙来忙去,直到她完全康复。

    她身上拥有与年纪不相符的可靠感,也因此身边的人会莫名地信任她,依靠她。

    “阿让的手部神经被损坏了,以后只能拿起筷子和钢笔重量的东西,”杜洁扯出一个笑容,“不论她是不是真的想放弃射箭,她以后都不能做运动员了。”

    “什么?!”赵竹激动地拍响桌子,站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说什么…?”

    蓝白色调的房间内,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沈孛深深的呼吸声此起彼落,似在压制着怒火。

    杜洁抬头看她,语气不冷不淡,带着克制,“属于唐清让的职业生涯,彻底结束了。”

    医院楼梯处,余娜坐在楼梯上翻看着朋友圈的回复,大多都是说一些“我也想吃”,“现在有钱啦可以花几倍的价格买了”。

    陈世杰给她打过电话,说老家有一些芙蓉李,可以让他老婆寄一点过来,知道是唐清让想吃之后,自顾自地就给他老婆点了打了电话,要马上寄出。

    忙活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收获,余娜依靠着冰冷的墙壁,微微出神。

    突然有些累了。

    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余娜翻转屏幕,看了一眼,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妈妈?”

    “娜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心。

    听到亲人的声音,余娜顿时觉得委屈了起来,本来被压制住的眼泪又要涌上来,“马上睡了,刚刚在加班呢。”

    “这么晚了才下班,有点辛苦哦,”关心的话里带着浓浓的乡音,“看你说想吃李子,妈妈找了朋友明天给你带过去,你记得吃哦。”

    温热的眼泪滑过脸庞,闭了闭眼,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知道啦,你和爸爸也在家里注意身体哦。”

    “知道知道,我和你爸爸都好得很,”说着话,母亲和善的样子仿佛已经浮现在眼前,“都这么晚了,那妈妈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挂掉电话,余娜顿时抱头痛哭,整张脸都被湿润的液体包围。

    她有爸爸妈妈的关心。

    可是唐清让却没有。

    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得到父母的爱长大的孩子,受到了委屈要怎么办啊?

    吸了吸鼻子,余娜不免为唐清让感到悲伤。

    原来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身后的门被人推动,余娜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是换了便服的徐文铎。

    高大的个子,黑色的休闲长裤和白色的纯棉短袖,不带任何印花,肌肉分布明显的手里提着个袋子,只是逆光下,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看到她这副被抛弃了的“流浪小狗”模样,刘文铎忍住怜爱的冲动劲,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她旁边,抬眼看向她。

    两个人的眼神流转在一起,余娜眨了眨眼睛,看着她起身转身离开了。

    什么都没说。

    她低头看向放在身边的那个袋子,上面放着一方棕色手帕,捏到手心,打开袋子,里面放着新鲜艳丽的芙蓉李。

    余娜拿出一颗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下一口,酸酸甜甜的,水分很足。

    她想,唐清让一定会喜欢。

    掏出手机给刘文铎发了条消息,表示感谢,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那边立刻有了回复。

    她点开一看,只有六个字:

    “手帕记得还我。”

    余娜一偏头,还以为他会说不用客气之类的话,搓了搓手里的手帕,叹了口气。

    这人…

    挺难懂。

    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病房的门,随后自顾自的走了进来,腿上放着电脑的唐清让没抬头,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叶珺身穿一条刺绣重工红色连衣裙,长度刚到膝盖,恨天高的高跟鞋声在房间里回荡,嘴上红的有些发黑的唇色显得她有些怪异,整体看上去浮夸的有些像只花孔雀。

    “听你助理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你。”

    “你这身打扮,不像是来探病的。”

    唐清让刻意的停顿,瞥了一眼她华丽的装束,视线回归到窗户的一边,看着树叶飘落,语气淡然,“倒是像来庆祝自己大仇得报的。”

    “哪有,上次过后,我们不是都话说开了吗?”叶珺将手里的白玫瑰花放到床头柜前,自来熟地坐到她身边,“你这手…”

    这个点的花店早已打烊,显然,她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份大礼。

    “哪个上次?”唐清让抬手将电脑合上,流利顺畅的动作看的叶珺一愣。

    没有多的动作,她紧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如同猛虎扑食前的威胁语气,“是在晚宴的那一次,还是酒吧的那一次,亦或是安排人砸坏我的手的这一次?”

    联系的三个提问,听的叶珺有些心慌。

    “你的手…?”她索性换了个问题。

    见她是准备装傻了,唐清让抬起下巴,微微偏头凝视着她,狠戾的眼神投了过去,像一支锐利的箭扎在了她的心口。

    “我的手不会从此废掉,我的人生也不会因此走向尽头。”

    “那你还怎么做运动员?”

    “你还没看今天的新闻报道吧,”唐清让重新依靠在枕头上,“哦,也许是你更关心我的手的状态,所以忽略了DL新闻发布会的发言。”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叶珺拿出手机搜索相关新闻,却在打出唐清让名字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相关搜索。

    “唐清让宣布正式退出射箭比赛。”

    手指飞快地划过屏幕,叶珺抬起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女人,“你…想退役…?”

    唐清让回过头去,跟她的眼神相对,“叶珺,在某些层面上,我应该感激你,毕竟你所导演的这场大戏,帮我逆转了不少口碑,至少,大家以后谈论起我的退役,再也不会是因为什么三流报道了。”

    不论是多么卑劣下作的人,只要在时间的冲刷和可怜脆弱的事件加成下,就会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这招虽然代价极大。

    但效果奇好。

    唐清让示意让叶珺凑近一些,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说,“就算没有你的这场安排,我也会找其他方式断了这条后路的。”

    叶珺的双眼瞪大,惊恐的神情久久无法散去。

    真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原来是可以牺牲自己的。

    “还有,我知道你带了卫迤一起来看我,他现在应该就在病房外吧?”

    “你想干什么?!”

    “本来我还不是很确定的,但现在看来,的确在,”唐清让嘴角一抿,笑容挂在脸上,随即脸色一变,抱起手中的电脑扔在了地上,立刻大哭大叫起来,“叶珺你闹够了没有!”

    果然,吼完这句话之后,卫迤立即冲进了屋里,就看到正站在病床边的叶珺和半个身子狼狈地挂在病床上的唐清让面面相觑。

    “叶珺你闹够了没有!”卫迤朝着还站着的女人一吼,急忙俯身将差点跌落床下的人扶回床上,还不忘替她捏了捏被子。

    “我帮你叫医生。”

    唐清让点了点头,一副虚弱的模样,“谢谢。”

    说罢,卫迤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全程忽略掉旁边的女人,叶珺牙关一咬,突然凑近到唐清让的眼前,距离近到她甚至能闻到叶郡脸上的化妆品香气。

    “唐清让!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坐在病床上的人笑容倦怠,带着的慵懒不屑的劲头,“到底是谁在欺人太甚?”

    叶郡被噎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接她的话,就只见唐清让接着开口,神情变的和善了起来,“叶郡,其实有时候,我挺喜欢你。”

    “喜欢我?”

    “因为你够蠢。”

    唐清让嘲讽的笑意难以掩饰,“你总是把自己的心思想法放在脸上,所以,对付你,比对付其他人可容易多了。

    从前我懒得和你争,不过看在你一直这么努力地给我下战书,我就勉强陪你玩一玩。”

    “玩?唐清让,你把我叶家当做什么了?”叶郡站着身子,俯视着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手下败将。

    “叶家啊...”思索了一下,唐清让冷哼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不过就是一只能随时被捏死的蚂蚁罢了。”

    “你!!”

    “叶郡!”唐清让沉下声音,带着巨大威力的气慑,眼神可以刮伤人,“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叶家大小姐呢?”

    房间里的氛围瞬间变得静谧。

    叶郡无话可说,只有捏紧的拳头在诉说着她的不忿。

    “我之前说过,叶氏现在的情况岌岌可危,沈氏出于情分拉扯一把叶氏,但现在合作已经结束了,这人情也卖光了,所以下一个季度,我们不会续约。”女人枕着枕头靠在床上,终于抬眼看向她,“叶氏以后的路会怎么样,我和你都难以评价。”

    狠狠的一记耳光。

    叶郡几乎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天旋地转,沉思了许久,喃喃开口,“那卫迤呢?”

    “你还有心情想着他?”

    “他是我唯一的...”

    “玩具?”唐清让打断她,“还是你的附属品?”

    叶郡咬了咬嘴唇,“那你的言逸呢?”

    “什么言逸?”她又一偏头,神态鄙屑,“我做事,只会从利益出发考虑它该不该做,从结果考虑我会不会赢,至于别的,我都不在乎。”

    叶郡再一次被震撼到,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你没喜欢过他?”

    浅浅的六个字,却直击了唐清让的心底。

    她喜欢言逸吗?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情冷漠,眼底里的自信与野心浮现,“我最喜欢的,是成功。”

    感情的事情。

    不重要了。

    卫迤带着医生回到病房,医生替她好好检查了手部状况,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没什么大问题,但千万不要再乱动了,不然很容易再次伤到神经。”

    “那就好,”卫迤紧张的呼吸声褪去,“谢谢医生。”

    “你是病人的...?”

    卫迤看了看唐清让,有些接不上话了,不管怎么说,好像都有些尴尬。

    一旁的叶郡拉了拉他的衣袖,被他不动声色的甩开了。

    “他是我朋友。”

    “那这位...”医生看向穿的浓艳的叶郡,脸色难看,哪有来医院探病这身打扮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了。”

    闻言,唐清让憋住想笑的意图,叶郡愤恨的眼神投向卫迤,后者却没有替她解释,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先行离开。

    卫迤看她走了,开口询问,“那她这两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那这两天你就多盯着她一点,我看她不是安分的人,这大半晚上了,还在看电脑,还有啊,饮食和生活习惯都要注意,千万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唐清让抢问,“医生,如果一个东西里面有辣椒,但我不觉得辣,我可以吃吗?”

    “......”

    卫迤看了一眼医生,生怕这位经验十足的医学大佬因此大笑起来。

    “在医学面前,少跟我扯你的那些唯心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