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朦胧

    嘣咚一声巨响，正在准备明天上班资料的若兮吓了一跳，冲进大卧室，什么也没有，她以为老公不小心把柜子撞倒，儿子跑进来问什么事？娘俩慌乱地跑去书房，看到孩子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刚才是他倒地时撞到大茶罐的声音，一米八几的一个人，躺在那里，若兮和儿子赶紧扶起他的头大喊“他爹，醒醒、醒醒！”老油条（若兮儿子对爸爸的爱称，卡通片的一个角色。）睁开眼，嘴唇乌黑，定了定神，缓缓站起来，若兮问他怎么就晕倒了，他说他看太阳出来，透着窗户的空隙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憋气练功，可能憋过头，一下子就倒了，若兮的关心都是体现在刀子嘴豆腐心上，一连串说教老油条不要乱练功，不要不吃午饭，不要不运动，老油条一如既往地照单全答应，可是，若兮心里知道他不一定听得进去，也吃惊自己的反应。俗话说夫妻一辈子有上千次想掐死对方，若兮以为这段闪婚也就是因为孩子才勉强维持下来，老油条不关心自己，自己也不在乎他，没想到，刚才那一幕确实让人后怕。万一……，那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怎么办啊。她和老油条的相遇很浪漫，就在她准备搬家离开那座伤心的城市的最后一天，车的后备箱里装满了最后一批要带去老家省城新家的东西，收家时发现一本书是从大学同学海那里借的，海毕业后工作过一年，觉得上班族的生活不适合他，向家人借钱开了个咖啡屋，打了好多次电话叫若兮去喝咖啡，若兮世界各地出差，总没机会好好去那里喝上一杯他亲手冲的咖啡，这回要离开这座城市，估计以后没特别事情也不会回来，把书还了，顺便道个别。这座城市的夏天很凉爽，海见到若兮很开心，邀请了几年，除了上次匆匆借走这本关于咖啡的书以外，这是第一次若兮主动来店里，且目的就是好好喝一杯他冲的咖啡，店里没人，这个城市的店都很悠闲，老板们都很佛系，一只猫咪在橱窗边晒着太阳打盹，若兮挺羡慕这种生活，相比自己过去这几年四处奔波，虽然别人也羡慕她，可她觉得自己像浮萍，飘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再美的风景也只有自己欣赏，再香的咖啡也只有书相伴，海的这个小店生意不是很好，但是付完房租过日子没问题，海相信坚持就是胜利，同学们原来就说过每次来海的店里都能遇上他的新女友，店没变，只是女朋友来了又走，不停地换，海问若兮今天忙不忙，急不急着走，若兮说今天一天的时间没别的安排，只是过两天就要离开这座城，海看看若兮，没说什么，打电话约了两个大学同学来一起吃晚饭，说就算送别。海选了一款咖啡豆开始磨，香气迅速弥漫开来，若兮不爱喝咖啡，却很喜欢闻咖啡味，伴着低沉的爵士乐，看着人行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很温暖，一时间有点舍不得这座天天可以晒太阳发呆打哈欠的城市。同学们进店里看到若兮，很亲切，自从毕业就没见过，雨还是很帅气，只是一直都没找到自己的座标，用小眼睛阿威的话说就是雨从卖锅盖到招生，各种跨度很大的行业都做过，没有一样有起色，可能八字不对，现在的雨有点提不起精神来，看到同学们都发展得不错，有几个还身价过亿，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打游戏，曾经爱上一个小姐姐，好了没多久，小姐姐承认他帅，很爱他，但是嫌他穷，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就再也不见面了。雨也不想回老家，就索性在这座还算熟悉的城市关注新机会。唉，这世道，帅哥如果要凭本事混，那帅就是一个缺点。阿威一毕业就去广州打拼，用他的话说，一年最多的时候换了十份工作，穷得叮铛响，吃饭都要借钱，这辈子借他饭钱最多的是一个女同事，因为他实在是还不起借的钱，只能把对方娶了，两人现在回到阿威的家乡省城，开个小公司，生了个胖儿子，生活还不错，夫唱妇随，一个董事长、一个总经理，租的一间民房，几个业务员，一辆万元代步车，一套郊区的房，事业从这里起步，也算有梦想，生活比起广州安逸多了。相比雨的一脸惆怅，阿威一脸幸福。他们很好奇这些年若兮都是怎么混的？因为大学同学聚会她从来不参加，同学之间对于她的消息也只是个传说，都知道她在女同学中算混得不错的，在大学就很优秀，年年奖学金，还有各种比赛拿的奖，特别是在全校舞蹈大赛中，若兮的独舞居然力压各种艺术团的专业选手拿了个全校二等奖，也是从那时起，这个不起眼的偏远落后省份来的小妞才进入大家的视野，毕业时本来可以拿优秀学员直接保研，硬是被关系户把名额夺走，反正若兮那时只想赶紧毕业上班挣钱，那些年读研没那么热门，也就没去拼命抗议争取本来属于自己的名额。从那以后若兮就从同学们的圈子里消失了，毕业十周年同学会是几个混得风升水起的同学张罗的，若兮正巧出差国外，当然，就算在这里，她也不想参加，大学同学都很势力，聊得来的那几个也没音讯，参加的人都是些当年就聊不到一块儿的三观不合者，过了十年估计也依然不在一个频道，所以，今天四个大学同学聚到一起实属难得。海问若兮是不是还是单身一个人漂，若兮说出差那么多次也没有遇到一个看对眼的，在德国慕尼黑街头十字路口倒是遇到一个穿风衣的帅哥，很稳重的那种类型，四目相对，但是也就擦身而过，很东方的若兮是不会主动上前找机会搭讪的，所以，姻缘也就错过了，其它的再也没有印象深刻的。海突然说“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吧，马上叫来见个面。”若兮说“不用不用，我过几天就离开这座城市了，不要又被留下。”海不听，找了一张手机上的模糊照片给若兮看，说这人配若兮挺适合，若兮瞄了一眼照片，没看上，叫海不要瞎折腾，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转头听阿威讲其他同学的各种经历。“欢迎光临”，门铃自动播报，只见阳光下走进一个瘦高的家伙，扎着个小辫，和海打了个招呼，海没介绍这人，只让他坐到若兮对面，他就对着大家点头笑笑坐了下来，海拿来一饼珍藏的普洱熟饼交给瘦高男，瘦高男很熟练地冲泡，一人一杯，茶汤红亮，香气四溢，海说在这里近水楼台不学着喝点茶对不起这地方，瘦高男听着四个多年未见的同学瞎扯，只管上茶，一泡又一泡，只是有人问起他什么的时候简单应答几句，若兮猜这是海介绍给他的相亲对象，但是并没看上这人，太瘦了，太寡言了，若兮本来就是一个话不多的矜持女生，她喜欢金钢狼那样会逗她说话、逗她开心的类型。一群人就这样吃完晚饭又回到咖啡厅继续胡吹海聊，喝的也升级为红酒，他们四个在大学四年说过的话都没那晚多，十多年都经历了很多，难得有机会在没有任何防备的状态下说说心里话，酒喝了几瓶，有人把头放桌上睡着了，有人还在继续聊，海一喝多就从大学的第一个女朋友聊到现在的女朋友，每一个都让他难以忘怀，离开他的原因都是一个，对方攀了高枝，觉得跟着他没前途，和平分手，他呢，也不生气，继续当对方的男闺蜜，他的爱情故事每个和他醉过的人都知道，若兮第一次和他喝酒，所以第一次听觉得也还挺有意思的，阿威估计听过太多遍，趁着酒兴打趣海，海只有一杯接一杯地感怀那些抓不住的爱情。若兮不爱喝酒，但是酒量很好，醉酒也是第二天的事，后知后觉，她只是有点困，倒在沙发靠背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扫大街的扫帚声在门外有节奏地响，若兮揉揉眼睛，同学们都到里屋挤着睡沙发去了，瘦高男在电脑旁看美剧，也是一脸的憔悴，见若兮醒了，起身问若兮要不要喝杯水，若兮觉得自己在陌生人面前睡着有点失态，心想脸上的妆估计花得看不下去，抓起手包和瘦高男打了个招呼就往门外冲，瘦高男追出来问要不要他送若兮回家？若兮摆摆手，钻进车里，一溜烟走了，倒车镜里瘦高男站在晨曦中目送若兮的车离开。一路上若兮慢慢醒彻底了，想想瘦高男，好像没太看清对方的模样，一晚上大家各种吵各种笑，瘦高男始终默默不语，只是跟着笑，帮大家倒茶倒酒。若兮觉得心里有点甜，这种感觉怪怪的，好像十几岁时看见暗恋对象时的心情，进了家门，倒头补瞌睡，脑海里就是那个黑黑的影，看不清，不想了，好好睡一觉才能彻底清醒，距那年在BJ的厅喝醉，若兮已经戒酒几年了，那年是伤心的带着眼泪的孤独无助的酒，昨晚是开心的放松的还有一点懵懂情愫的酒，睡吧，再大的阳光也挡不住一颗想睡的心，美容觉还是要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