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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母狐和风雪剑客

    文道大陆也称九州大陆,西北

    大山里风雪正织密,狂风中略过林间,鬼哭狼嚎一般,啸声呼号。纷扬的雪花漫天盖地,广阔无垠的大地上仿佛陷入永恒的沉寂,灭绝一切有形的生机。

    一只通身雪白的狐顶雪前行。

    脚掌踩在地上数尺厚的雪层,艰难的陷进半寸。风雪肆虐,一身皮毛飒飒抖动,它的身躯佝偻,睁不开眼。

    走了太远的路,远到找不回来时的路,但除了继续往前,别无选择。

    狐饥寒的身体瑟瑟发抖,佝偻的身躯便似要永久的陷入这片纯白的世界中了。

    “咿咿~”

    如同婴儿的叫声,凄寒中燃起一抹希冀,前方风雪飘摇的模糊视线中居然闪现出一个山洞。

    初觉虚幻,再近片刻,才知不假。

    山洞壁上闪烁红光,妖异的影子如同鬼影摇晃。求生的本能大过恐惧,白狐走了进去。

    “这雪什么时候才停啊。”

    景真坐在明亮的火堆旁,布衣厚袍,少年的脸上冰白又带些冻伤的红,正用力搓着双手。

    十五六岁的样子,说稚嫩也稚嫩,说大人也大人了。

    一身寒气仿佛凝结手上,用力搓手寒气就会随之消散。不过开口时候,吐出一大口气息仍旧掉着冰渣。

    落难的人愕然看着走进山洞的白狐,白狐也警惕的对视,淡橙色的瞳孔中映出了劈啪作响燃烧的火光,明灭闪烁。

    动物本能畏惧火光,但这时的白狐眼中的火光却仿佛暖暖的融化了,温和得像是生命璀璨的颜色。

    火焰温暖的光泽使得它恢复了一丝冻僵的神智。

    但它独立立的杵在远处,不敢靠近。

    景真对它笑了笑,张开嘴呵出一口的白气,“原来这暴雪中还有受苦的朋友。”挪了挪位置,

    “都是受难的,你也过来坐坐吧。”

    和野兽说话真是何其荒诞,但景真困在这里无话可说,见到是个生命,就口无遮拦了。

    狐听不懂人的语言,对于危机的直觉却强于人,它没从眼前陌生人的身上察觉到发毛倒竖的危机感。

    雪白的大耳扑哧扇动了两下,渐渐靠近火堆。

    它很小心的迈步,走一步便会停上好久一阵,踟蹰一阵,小心的观察后,才迈出下一步。

    一个半小时后,十几米的距离终于因为信任而艰难的跨越。

    它也真是过分谨慎了。

    不过此刻的它趴在火堆旁,四肢柔曲,匍匐在地,红嫩的鼻尖吐出舒适的热气,终于是缓过来了。

    原来它并不是通身雪白,长久行走雪地,覆雪太厚,才看来雪白。皮毛中带有花纹和淡黄,绒毛随着呼吸起伏,微眯的双眸逐渐安详。

    景真用目光打量它的身上。

    褪雪之后,看起来倒普通不少,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

    可它居然会在这样绝灭一切的的暴风雪中出现,又实在不算普通。

    即便以耐寒著称的雪狐,也不过是雪后的动物而已,没有风雪正中出动的道理。

    景真注意到狐的肚皮微鼓,他的肚皮也微鼓,这是吃了雪和冻草胀气的缘故。

    在这里两天以来,他不得不以此维生。

    曾经有英雄同样困在大雪之中,用这样的方法支撑了七天,但景真觉得再这样过两天,他肯定会死了。

    狐不至于吃雪和草,看起来倒像是怀孕了,母狐行走的姿态也有些像是维护腹部似的,景真于是肯定,这是一只狐狸母亲。

    他于是更加疑惑。

    什么原因让怀孕的狐狸母亲在暴风雪中禹禹独行?

    寻找食物吗,看起来不像,母狐的神情和身体安详的状况,不像挨饿。近几年中,山林中的野兽动物也越来越少挨饿了。

    忽的。

    母狐悲吟起来,眸中流露出如同实质一般的悲伤,望向山洞外面。景真见过这种眸光,村中的张二婶倚在家门口等待出征的丈夫归来时,也是这样痴痴的眼神。

    他反应过来,心下一动,“难不成是出来寻找公狐的?”

    据说狐一旦怀孕,公狐会一直守护在旁,狐狸虽被人类竖起不贞的形象,有狐狸精之类的词语,但其实狐狸的一生中往往只会有一位伴侣。

    景真越加肯定了猜测,都说狐狸深情,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确有这样的事。

    狐曲坐了一阵,精神似乎恢复了不少,随即缓缓起身,围着火堆,踏了两步,终于放弃温暖的火光,往洞外走去。

    “你做什么,现在还敢出去,会死的。”

    景真错愕中带着认真,他可能也觉得对野兽说话有些荒唐,但就是说出口了。

    他也并不介意和狐共享一个空间,何必要走。

    但母狐却并不因这个原因要走。

    它回头看了看景真,眸中似乎流露出了某些人性的色彩,它或许听不懂景真说了什么,但能听出是在劝它留下。

    咿咿呀呀的叫了两声,转过了头去,仍旧往洞外迈步。

    洞外雪光漫天,密密麻麻,从洞口吹进来,寒气凌冽。

    比起寒气侵体,景真却觉得有什么其它的东西一下触中了他的内心。

    张了张最,却无话可说,捏了捏拳,不知怎么奈何……

    “何必,好不容易有个活物,留下来陪陪我也好啊……”

    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母狐出洞而去,消失不见。

    山洞中重新恢复静谧,只有火光燃烧的微声,不时爆出一声刺耳的‘劈啪’。

    景真沉默的思索着,时光好像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但没过一会儿。

    洞口外忽的传来一声尖锐叫声,十分急迫,打破了山洞中的平静。

    景真愕了一下。

    是那只母狐!

    这种叫声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难不成这样的天气下居然还有别的什么猛兽出没?

    景真有些不信,裹了裹身上的厚服,起身往外走去。

    洞口旁,一颗小心翼翼的脑袋探出山洞,眼睛往外张望。

    只见漫天白雪茫茫,雪林纷纷,而就在空旷昏暗的天地间,竟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人影映着雪影而行,风雪中显得身躯单薄,行走的速度却极快,往山洞这边走来。

    转即到了近前。

    “嗯?山洞里居然还有人。”

    来人看见景真,显然也惊吓了一下,染雪的眉角上抬。

    景真看见来人约莫二十八九,也像三十八九,处于一个不算年轻又不老成的模糊年纪,相貌英俊,威风堂堂。

    脖上围着一张雪白的绒毛短皮围巾,青色的长衣上罩着网格的斜布单褂,从右肩到左腰,腰上挂着一柄三尺长剑。

    这是一个剑客,衣着不新不旧,面庞噙笑未笑。

    沉稳的脚步仿佛有种万事处变不惊的气度,他果然随即再不多说,略微沉吟,请景真一起进入山洞,自己先迈步走了进去。

    这明明是景真先来的地盘,应该是景真请他,但来人先进去了,可能是看他年纪轻微。

    景真没说什么,跟着走了进去。

    “剑侠,你手上这是……”

    景真小心翼翼的开口,目光凝在来人手中。

    他看见先前离开的狐已是剑客提在手中的猎物。

    剑客爽朗一笑,一边拍身上的雪,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游白衣,剑侠什么,早已不当。”

    他一身青衣,名字却是白衣。

    剑客提了提手中的白狐,“今天的运气也不错,虽说狐肉又酸又涩,但困在这大雪封山的鬼地方,也只能将就了。”

    景真心头忽的一亮,刚才他怎么完全没想起把这只狐狸杀了,不仅可以得到血肉维生,还能得到皮毛御寒?

    剑客注意到景真的神情不自然,一言不发,只洒然一笑,转身坐在火堆旁的石上。

    “小兄弟这里可真是个好来处,这鬼天气下有火,真是再好不过,也无需再生一次火。”

    他手上提着母狐,意有所指。

    母狐奋力挣扎,咿呀大叫,眼眶通红。

    剑客忽的道,“我刚才似乎看见这狐从这洞里出去?”

    景真点点头,“对。”

    “那你认识这只狐狸?”

    景真想说认识,可不擅长撒谎,于是老实道,“也说不上认识,只是一起避了下风雪。”

    剑客闻言一松,又突然哈哈大笑,好像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

    笑完之后,目光趣味的盯着景真。

    少年单薄的身躯和肌瘦的面孔一览无余。

    啧啧说道,“小兄弟,看样子你也几天没吃东西了,猎物送上门来,你居然和这畜生一起避了风雪,这不是可笑至极吗?”

    景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刚才确实没想起这回事情。

    犹豫了一下,随即抬头道,“这只狐狸应该怀孕了。”

    剑客一愕,另一手摸了摸白狐的肚皮,脸色忽的一重。

    狐的确怀孕了。

    “你是因为它怀孕,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景真模糊不清的回应“嗯”了一声。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位剑侠也可以动一动恻隐之心,不要动杀害之心。

    杀害一个母亲,总是不好的。

    并且这只母狐多半是为寻找公狐而出现在这漫天的风雪中,如果第一次的出行是鲁莽,那么它第二次从这山洞中走出去,景真觉得不管是不是野兽,这份感情总是真挚得难能可贵,世上罕见。

    况且他还不知道是不是第二次。

    “如果野兽也有至真的性情,能不能因此饶它一命?”景真坐在了剑客对面,郑重的请求道。

    剑客看了他一眼,静静问道,“它又有什么至真的性情?”

    景真道,“剑侠可能不懂狐的脾性,一般来说,母狐怀孕,公狐应该守护在旁,但它却孤身独行,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来寻找公狐。

    先前它几乎冻僵,温暖之后,还是选择出洞,这份性情足见真挚罕见。”

    景真只是猜测的话,按理来说剑客应该嗤笑一声,置之不理,但他却沉默了,刀削般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难怪这畜生见了我就红了眼睛扑上来!”

    景真闻言一愕。

    他看着剑客脖上的兽皮绒毛短皮围巾,刚才就有不好的预感,这时脸色微微难看道,“难不成大侠脖子上的兽皮……”

    剑客垂眼道,“昨天杀了一只狐狸,多半就是这只的公狐了,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母狐叫声撕心裂肺,如同婴儿的哭泣,无助怨恨的撞上洞壁。

    它奋力挣扎。

    剑客沉吟了一会儿,道,“既是这样,这只狐狸倒的确有些真性情了。”

    他起身走到洞外,空手走了回来。

    景真叹道,“这样的天气丢在外头,多半也是活不了的。”

    剑客道,“留在山洞,它找我拼命,我禁不住还是要杀了它。”

    母狐回来了。

    即便丢到洞外,它仍旧不能放过剑客,心生死志,呲牙咧嘴,咿呀大叫的扑了回来。

    景真吓得闪躲在了一边,狐狸的獠牙和爪子也是相当有攻击性的。

    剑客手掌一挥,将母狐打在左边的石壁上,母狐落地,眼眶通红,再次扑击。

    剑客皱眉,再次举手扇飞,即便不是常用手,也轻易而举。

    景真不忍,“放弃吧,活下来一个!”

    “人说话,畜生哪里听得懂。”

    剑客皱着眉头,将扑来的狐狸再次打回,这一次母狐摔在壁上,久久没能再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