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侠说鬼
景真在雪地里葬下了母狐。
他用双手将母狐的尸体抱起,用山洞里的石片刨出一个两尺深的大坑,将狐放了进去,覆雪盖上。
狐不是被剑客打死,是自杀。
但下手杀它的人的确是剑客。
景真不怨剑客,他也没有理由埋怨剑客,他明白连这埋葬都显得多余。
他是人,必要时候应该吃掉狐狸,比如现在最理智的决定不是埋葬,而是剥狐皮烤狸肉,充饥,但人之所以还能谈论美好,不是因为绝对的理智。
景真叹了一口气。
渐渐整理好心绪,站了起来,沉默的返回山洞。
剑客盘坐火堆之前,手捏奇怪的剑指,双掌相抵,左食指朝天,右小指指地,见景真进来,收指看了他一眼。
“小兄弟,我以为你会很悲伤。”他开口说道,声音颇有一股圆润温厚,使人不觉中信服。
“嗯。”
景真点点头,轻轻的道,“悲伤是有的,但毕竟种族不一,也不用太过悲伤。”
他重新坐在了火堆旁,双眸静静的看着火苗蹿升,体内仿佛也跟着燃起一抹温度,渐渐恢复失去的体温。
剑客听见这样的回答有些诧异。
这少年外表看似山野淳真质朴,倒是意外的通透明悟,收放得体,不似普通。
是了,若是个普通少年,怎会在暴风雪中孤身出现在这鬼地方?
“听你的谈吐似乎读过书的?”
景真眼中印着跳跃的火苗,回道,“本来要去郡城考试,结果遇到这雪,困在了山中。”
剑客忽的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赴城考试的!”好像松出一口大气似的。
景真怪异的看向他,“要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山中野鬼?”
剑客呵呵一笑,摸了摸鼻子,“这样的天气来,实在难见人烟嘛……”
看他一幅剑气凛然的样子,居然怕鬼。
山洞中静了一静。
景真忽的幽幽道,“一晃五十年,若是当初去得郡城,或许现在早已位列高堂了!”
激麻的电流瞬间划过全身,剑客激射而起!
“你果然是个鬼!去郡城考试,居然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
……
景真开个玩笑,心中或许存了些为狐报仇的念头,这下算是念头通达了些。
“剑侠身负剑术,怎么还怕鬼,这世上哪儿来的鬼?”景真赔罪之后淡淡的笑道。
山洞中火光劈啪。
游白衣哼了一哼,重新坐回了大石,端正了衣襟,道,“小兄弟认为这世上没鬼,那我可能要可能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从今以后,这世上恐怕就有鬼了!”
景真有些好奇,道,“难不成我把剑侠吓成鬼了?为什么是从今以后,现在发生了什么大事?”
游白衣撇了他一眼,郑重道,“很大的事!”
说完‘很大的事’四字,却又闭了口,对于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景真一向不予理睬,绝不像个傻子一样主动提问。
他也不觉得偏远雪林随便遇见个活人,就正好是什么知晓天下隐秘的大人物,多半是胡扯。
游白衣似乎也真的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两人沉默片刻,话题自动带过。
游白衣张了张嘴,似乎在酝酿话语,就在这时,山洞外面传来动静。
是踏雪声和敲击石壁声,叮叮当当的敲了两下,随即静止。
什么意思?
敲门?
景真感到怪异,转头往洞口看去,声音过后,外面重新陷入安静,只剩风雪急旋回荡,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错觉?不,不可能是错觉,因为剑侠也转头看向洞口。
这鬼天气,鬼地方,还能接二连三的碰见活人?
景真不信,太不科学了。
除非……除非碰见的不是人。
景真心头兀的升起个奇怪念头,浑身一抖,觉得好笑。
但这时洞外吹进一阵冷风,寒得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景真浑身一紧,突然联想到刚才游白衣所说——现在就有鬼了,又想到他从漫天风雪中翩然而来……
越来越被这奇怪的念头支配,直到全身发怵,难不成……装鬼的撞真鬼了?!
僵硬的转头,撇了游白衣一眼。
他脸色红润,看来也不像鬼,不过正屏气凝神的盯着洞口,好像已看见了什么。
“完了,他看得到我看不到,是他的鬼同伴!”景真心头霎时填满冰雪,寒凉一片。
“这里你都找得来!”
剑侠游白衣哼了一声,语气中似是不满,不善,但听上来只是平静的诉说,毫不在意。
脚步声出现在了山洞里,哒哒哒。
见鬼!景真听见声音,却没看见半分身影。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被他们万里追杀?”
幽幽的声音就在旁边了,一步不到,但景真仍旧什么也没看到,转头睁大了眼,只见石壁森森,洞中一览无余,就是没半个人影。
但开口的声音分明还回响耳际。
景真还算是个冷静的人,心脏差点的这时已经跳了起来,飞逃出洞了。
剑客游白衣淡然道,“你别吓这位小兄弟了,吓不跑他的。”
言毕。
身旁的空气忽的一动,一道修长的身影显形,散漫的声音随即传来,“我这是保护他,你的事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不是吗?”
剑客口中呵呵一声,似乎感到很是好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告诉你?我的事,你最好也不要知道。”
来人完全显现,却是眉头凝皱,当面被浇一盆冷水,山洞中短暂的沉默。
景真趁着这时悄悄抬头,只见来人面庞清秀,眼角浓黑的睫毛尖上沾满了清傲和孤高,书生的打扮,年纪约莫三十五六,腰挂三块玄色玉佩,身形朗然。
当是一个文侠了!
却是两手空空,没带兵刃。
武力这样神奇,居然没带兵刃,景真暗想难道是个拳脚大家?可手脚全都细长,倒也看不出怎么的强韧有力。
他通过两人简单的对话,自然很快明白了,不是什么鬼怪作祟,而是来人实力太高,着意不让他看见,他就看不见。
这偏僻山洞接连有人到来,原来是因为剑侠游白衣正在被人追杀。不知追杀他的是些什么人,为何杀他…
来人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孤高的脸上已是微微不喜,头也不转,眼睛只望着眼前的剑客,冷冷道,
“多余的人,还是出去得好。”
这多余的人,自然是在说景真了。
景真踟蹰,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出去了。
剑侠淡淡笑道,“出去做什么,外面多冷。”
来人脸色一变,眉头越发的紧,语气低沉,“那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剑侠看了看洞口,又转头盯着左边的石壁,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眼前来人一眼。
来人冷笑一声,脸色漠然,从怀里掏出封信,“那你看看这个,又如何说。”
剑侠见信,神情一动,不动声色接了过去,说是信但并无信封,只是对折起来一张白纸。
景真从纸上闻到一些淡香的气味,香气不浓不淡,想到该是一位爱香的女子送给这位剑侠的了。
火光印在剑客峻峭的脸上,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些恍惚,眼光流转,似是思忆,随即恢复了平素的宁静。
来人道,“如今你明白了吧,我是友非敌。”
剑侠叹一口气,“写给我的信,你怎么偷看。”
来人一声冷哼,“我何需看,是她当面告诉我。”
剑侠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不见得就是你,眼前不是还有位小兄弟。”
来人剑眉倒竖,被与景真并提让他出离的愤怒!
“告辞!”
一声道别锐利果断得可以断金。
转身离去,身体轻若魅影,景真视之万难的暴风雪,对他似乎并不是什么阻碍,一步跨出洞口,消失不见。
景真还没理解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人突然就走了。
来得快,去得更急,风风火火,一言不合甩身离开。却也不是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洞外暴风雪中远远的传进回荡的声音,“你好生想想!”
剑侠只是平静以对。
景真迟疑了好一阵,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眼前的情况估计不是他能插手,他也不想插手,只是刚才谈到了他,是什么意思。
剑侠说一声眼前还有他,来人就愤怒的走了。
“信中提到你了。”
剑侠突然望着景真,解释一声,目光打量,嘴角噙着莫名的笑。
景真万分诧异。
开玩笑的吧?这个时候还拿他开玩笑!
不知是哪位女客写给剑侠的信,怎么会提到他这个不认识的无名小卒,但景真暗暗盯着信纸一角,想辩清上面的一文半字。
却见剑侠看完后轻飘飘的将信抛入火堆。信纸转瞬化成了飞灰,冷风一吹,散到一边。
景真还是从残屑上看清几个字,“孤”、“清”、“离”……全是单独的字,半分意义也连不成,只能作罢。
洞内静谧,只剩外面的急风乱雪回荡。
游白衣突然对景真说道,“小兄弟,相见即是缘,见你先前葬狐,知你心地纯良,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剑的?”
他用双手将母狐的尸体抱起,用山洞里的石片刨出一个两尺深的大坑,将狐放了进去,覆雪盖上。
狐不是被剑客打死,是自杀。
但下手杀它的人的确是剑客。
景真不怨剑客,他也没有理由埋怨剑客,他明白连这埋葬都显得多余。
他是人,必要时候应该吃掉狐狸,比如现在最理智的决定不是埋葬,而是剥狐皮烤狸肉,充饥,但人之所以还能谈论美好,不是因为绝对的理智。
景真叹了一口气。
渐渐整理好心绪,站了起来,沉默的返回山洞。
剑客盘坐火堆之前,手捏奇怪的剑指,双掌相抵,左食指朝天,右小指指地,见景真进来,收指看了他一眼。
“小兄弟,我以为你会很悲伤。”他开口说道,声音颇有一股圆润温厚,使人不觉中信服。
“嗯。”
景真点点头,轻轻的道,“悲伤是有的,但毕竟种族不一,也不用太过悲伤。”
他重新坐在了火堆旁,双眸静静的看着火苗蹿升,体内仿佛也跟着燃起一抹温度,渐渐恢复失去的体温。
剑客听见这样的回答有些诧异。
这少年外表看似山野淳真质朴,倒是意外的通透明悟,收放得体,不似普通。
是了,若是个普通少年,怎会在暴风雪中孤身出现在这鬼地方?
“听你的谈吐似乎读过书的?”
景真眼中印着跳跃的火苗,回道,“本来要去郡城考试,结果遇到这雪,困在了山中。”
剑客忽的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赴城考试的!”好像松出一口大气似的。
景真怪异的看向他,“要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山中野鬼?”
剑客呵呵一笑,摸了摸鼻子,“这样的天气来,实在难见人烟嘛……”
看他一幅剑气凛然的样子,居然怕鬼。
山洞中静了一静。
景真忽的幽幽道,“一晃五十年,若是当初去得郡城,或许现在早已位列高堂了!”
激麻的电流瞬间划过全身,剑客激射而起!
“你果然是个鬼!去郡城考试,居然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
……
景真开个玩笑,心中或许存了些为狐报仇的念头,这下算是念头通达了些。
“剑侠身负剑术,怎么还怕鬼,这世上哪儿来的鬼?”景真赔罪之后淡淡的笑道。
山洞中火光劈啪。
游白衣哼了一哼,重新坐回了大石,端正了衣襟,道,“小兄弟认为这世上没鬼,那我可能要可能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从今以后,这世上恐怕就有鬼了!”
景真有些好奇,道,“难不成我把剑侠吓成鬼了?为什么是从今以后,现在发生了什么大事?”
游白衣撇了他一眼,郑重道,“很大的事!”
说完‘很大的事’四字,却又闭了口,对于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景真一向不予理睬,绝不像个傻子一样主动提问。
他也不觉得偏远雪林随便遇见个活人,就正好是什么知晓天下隐秘的大人物,多半是胡扯。
游白衣似乎也真的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两人沉默片刻,话题自动带过。
游白衣张了张嘴,似乎在酝酿话语,就在这时,山洞外面传来动静。
是踏雪声和敲击石壁声,叮叮当当的敲了两下,随即静止。
什么意思?
敲门?
景真感到怪异,转头往洞口看去,声音过后,外面重新陷入安静,只剩风雪急旋回荡,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错觉?不,不可能是错觉,因为剑侠也转头看向洞口。
这鬼天气,鬼地方,还能接二连三的碰见活人?
景真不信,太不科学了。
除非……除非碰见的不是人。
景真心头兀的升起个奇怪念头,浑身一抖,觉得好笑。
但这时洞外吹进一阵冷风,寒得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景真浑身一紧,突然联想到刚才游白衣所说——现在就有鬼了,又想到他从漫天风雪中翩然而来……
越来越被这奇怪的念头支配,直到全身发怵,难不成……装鬼的撞真鬼了?!
僵硬的转头,撇了游白衣一眼。
他脸色红润,看来也不像鬼,不过正屏气凝神的盯着洞口,好像已看见了什么。
“完了,他看得到我看不到,是他的鬼同伴!”景真心头霎时填满冰雪,寒凉一片。
“这里你都找得来!”
剑侠游白衣哼了一声,语气中似是不满,不善,但听上来只是平静的诉说,毫不在意。
脚步声出现在了山洞里,哒哒哒。
见鬼!景真听见声音,却没看见半分身影。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被他们万里追杀?”
幽幽的声音就在旁边了,一步不到,但景真仍旧什么也没看到,转头睁大了眼,只见石壁森森,洞中一览无余,就是没半个人影。
但开口的声音分明还回响耳际。
景真还算是个冷静的人,心脏差点的这时已经跳了起来,飞逃出洞了。
剑客游白衣淡然道,“你别吓这位小兄弟了,吓不跑他的。”
言毕。
身旁的空气忽的一动,一道修长的身影显形,散漫的声音随即传来,“我这是保护他,你的事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不是吗?”
剑客口中呵呵一声,似乎感到很是好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告诉你?我的事,你最好也不要知道。”
来人完全显现,却是眉头凝皱,当面被浇一盆冷水,山洞中短暂的沉默。
景真趁着这时悄悄抬头,只见来人面庞清秀,眼角浓黑的睫毛尖上沾满了清傲和孤高,书生的打扮,年纪约莫三十五六,腰挂三块玄色玉佩,身形朗然。
当是一个文侠了!
却是两手空空,没带兵刃。
武力这样神奇,居然没带兵刃,景真暗想难道是个拳脚大家?可手脚全都细长,倒也看不出怎么的强韧有力。
他通过两人简单的对话,自然很快明白了,不是什么鬼怪作祟,而是来人实力太高,着意不让他看见,他就看不见。
这偏僻山洞接连有人到来,原来是因为剑侠游白衣正在被人追杀。不知追杀他的是些什么人,为何杀他…
来人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孤高的脸上已是微微不喜,头也不转,眼睛只望着眼前的剑客,冷冷道,
“多余的人,还是出去得好。”
这多余的人,自然是在说景真了。
景真踟蹰,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出去了。
剑侠淡淡笑道,“出去做什么,外面多冷。”
来人脸色一变,眉头越发的紧,语气低沉,“那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剑侠看了看洞口,又转头盯着左边的石壁,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眼前来人一眼。
来人冷笑一声,脸色漠然,从怀里掏出封信,“那你看看这个,又如何说。”
剑侠见信,神情一动,不动声色接了过去,说是信但并无信封,只是对折起来一张白纸。
景真从纸上闻到一些淡香的气味,香气不浓不淡,想到该是一位爱香的女子送给这位剑侠的了。
火光印在剑客峻峭的脸上,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些恍惚,眼光流转,似是思忆,随即恢复了平素的宁静。
来人道,“如今你明白了吧,我是友非敌。”
剑侠叹一口气,“写给我的信,你怎么偷看。”
来人一声冷哼,“我何需看,是她当面告诉我。”
剑侠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不见得就是你,眼前不是还有位小兄弟。”
来人剑眉倒竖,被与景真并提让他出离的愤怒!
“告辞!”
一声道别锐利果断得可以断金。
转身离去,身体轻若魅影,景真视之万难的暴风雪,对他似乎并不是什么阻碍,一步跨出洞口,消失不见。
景真还没理解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人突然就走了。
来得快,去得更急,风风火火,一言不合甩身离开。却也不是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洞外暴风雪中远远的传进回荡的声音,“你好生想想!”
剑侠只是平静以对。
景真迟疑了好一阵,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眼前的情况估计不是他能插手,他也不想插手,只是刚才谈到了他,是什么意思。
剑侠说一声眼前还有他,来人就愤怒的走了。
“信中提到你了。”
剑侠突然望着景真,解释一声,目光打量,嘴角噙着莫名的笑。
景真万分诧异。
开玩笑的吧?这个时候还拿他开玩笑!
不知是哪位女客写给剑侠的信,怎么会提到他这个不认识的无名小卒,但景真暗暗盯着信纸一角,想辩清上面的一文半字。
却见剑侠看完后轻飘飘的将信抛入火堆。信纸转瞬化成了飞灰,冷风一吹,散到一边。
景真还是从残屑上看清几个字,“孤”、“清”、“离”……全是单独的字,半分意义也连不成,只能作罢。
洞内静谧,只剩外面的急风乱雪回荡。
游白衣突然对景真说道,“小兄弟,相见即是缘,见你先前葬狐,知你心地纯良,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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