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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尔母婢也

    公输府庭院内,木樨繁茂,十里飘香。

    墨语来府上已三月有余,期间他一直与大病初愈的外祖母作陪,弥补之前外祖母卧病,自己失陪的情谊。

    期间,砚扬也时常借着看望祖母之名,来寻墨语。

    经过那天晚上黑土的“无意之举”后,两人的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

    颇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境。

    近些时日,墨语也常同外祖父博弈,但皆是输多胜少。

    用外祖父的话来说就是:

    “输于算计,赢于无畏无惧。”

    言下之意就是墨语输的原因是不会算计,赢的原因则是直来直往。

    墨语也不知道外祖父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贬低自己。

    除了下棋,墨语自然也跟随老师学到一些浅薄医术和用药之法。对一些弱疾还是有些得心应手的。

    当然,现在的墨语,精通的远远不止这些,除了大艺,他的老师否将其教了个遍。

    唯独让墨语感到疑惑的是,除了认字,一边陪同的黑土总是被老师支走,不知去做何事。

    今日对弈结束,墨语胜四输五。

    “好小子,只是稍加提点,便能赢我几局,比昨日又多赢两局,孺子可教也。”

    公输勤面带欣赏,抚摸着胡须,不吝夸奖自家外孙。

    对于公输勤的肯定和夸奖,墨语会心一笑,算是接了下来。

    毕竟这是外祖父对自己最中肯的评价了。

    告别对弈的外祖父,墨语伴着身边的温柔乡出府,他要去拜访故友。

    不巧的是,墨语和砚扬刚行至一半,天上不合时宜的下起了细雨。

    两人执手信步伞下,朝着曲周家的方向赶去。

    过了许久,雨中走来才子佳人,他们身前,便是曲周家的府邸。

    “咦,为何连个人影都没有?”墨语感到疑惑,他记得当年来此作别时,曲周家门客众多,现如今却是门可罗雀,

    “这是生了什么变故?”

    一旁的公输砚扬,美目与墨语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也全是疑惑。

    疑惑之际,墨语上前敲门,并未有人应答。

    他察觉到门上虚掩起来,,也顾不得无礼,推开门走了进去。

    砚扬亦步亦趋跟在其身后。

    两人进入到曲府内,满目狼藉,院内的绿植折的折断,枯的枯萎,哪里还有什么贵族世家的样子?

    “曲周,曲周!”绕是墨语也想不通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只得放声呼道:

    “你在何处?出来一见!”

    过了许久,墨语找遍了整个曲府,府内不见一人,只有雨落鸳鸯瓦的声音与空旷孤寂的的庭院为伴。

    墨语看向公输砚扬,无奈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昔日的小胖子家到底发生何变故,为何落魄于此,杳无音讯。

    而砚扬同样摇了摇头,莫说墨语不知,就是也生活在郢都的她及公输府上,都不知晓曲家发生了何事。

    雨一直下,气氛算不上融洽。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初,谈不上暖和,又加之一日未停的阴雨,砚扬单薄的身子着了寒,整个人发起抖来。

    墨语见状,连忙将外袍褪下给砚扬穿上,想着能让砚扬御寒,熬到雨变小再一起回家。

    可那外袍加身的砚扬却愈发虚弱起来,冷得面无血色,瑟瑟发抖。

    墨语见着砚扬难受,心中顿时自责无比,若不是他带着砚扬冒雨前来,也不会出此事端。

    再看屋外的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墨语思来想去,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还冷么?砚扬?”墨语看了看柔弱的少女,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面色发白的砚扬娇躯明显一僵,接着传来那细弱蚊蝇般的声音:

    “还有些冷。”她也顺势用手搂紧了墨语的挺拔腰脊。

    ………

    雨水最终还是停歇了,天气也不再阴沉沉,大地有了回暖之势。

    曲周身为楚国贵族,他想不到有一日会放弃故土,奔上逃亡之路。

    更想不到,逃亡之路也举步维艰,早有秦军埋伏,若不是半路小解,此时也像父母那般,成了秦国阶下囚。

    他无路可走,只好又回来了,回到这个生活了十余年的故土。

    回到残败不堪的曲府内,他这才稍稍将心定了下来。

    这一路上他也很累,灰尘满面,污泥满身,脚不停蹄。

    好一个亡命天涯的迷途人!

    他也已相通,不再逃了,就算秦军攻入郢都,将他打杀,他也要死在家中。

    忽然间,他远远便看到自己家中进了两个贼人,心里不禁悲从中来。

    他家盛况犹在时,带城内百姓不薄,而今才离开多久,就有贼人外其家中通奸,真把这曲府当做是什么地方了?!

    “叱嗟,尔母婢也!”成长为大胖子的曲周终是忍受不住,痛骂出声。

    他冲进庭院内,势要拿下两人,当街示众。

    可他实在或许肥硕,跑的也慢,还不待他捉拿贼人,便被那贼人率先发难,两脚踢翻在地。

    曲周直至倒地,也想不通这个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少年居然有此怪力,把自己踢翻了。

    而墨语,也打量着从何处进来的乞儿。

    这乞儿一身横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谈得上干净的,尤其是那一张嘴。

    若不是听到那一句“尔母婢也”,墨语向来都是谈得上和善的。

    骂他可以,骂他家人就不行!

    他漠然看着在地上艰难起身的肥胖少年。直至看清全貌,才觉得有些眼熟。

    而被收拾了一通的曲周老实不少,也在打量着墨语。

    公输砚扬这时也走了过来,面露不悦地看着胖子,仿佛心爱之物被他夺取了。

    而胖子看着白净少年一旁的砚扬,瞬间就记起来此人是谁了。

    “你是?”两人异口同声道,他们都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又一同说道:

    “是你?”

    “墨语。”清瘦少年脸上怒气消了一半。

    “曲周!”肥胖少年的声音忽而变得尖细,激动异常。

    一旁的小砚扬满脸不开心,反客为主,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

    而胖子看着砚扬,脏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

    “我们逃难去了,然后遇到了秦军……”

    曲周将之前种种遭遇告于二人,愁眉苦脸。

    而记仇的墨语又问道:

    “你刚才骂谁?”

    胖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泣不成声,哽咽说道:

    “我骂我……自己。”

    见曲周这样,墨语有些不忍,心想是不是自己过于猜忌了,曲周父母此番被秦国擒去,为奴为婢估计是逃不掉的。

    要不要收他为义子,以消他心头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