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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归

    阳春三月柳叶青,更有归燕衔新泥。

    偌大的公输府,许多家燕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墨语来公输府不知不觉半旬有余,此刻正看着归巢的燕子发呆。

    燕子也同样歪着头,打量着这个面生的年轻人,不时对着巢里伴偶呢喃,用小嘴梳理毛发。

    墨语大概不是一个念旧的人,来公输家还没多久,就又想着归去了。

    比起在外祖父家的光鲜亮丽,他还是喜欢山林河谷更多一些。

    若是像现在这般无聊,他还可以到河中捉鱼,而后烤鱼,享尽自然之美。

    这种生活方式是那些久居城中的贵族子弟们无法体会到的,他们能体会到的只有长幼尊卑,陈旧礼法。

    再不济,也只有些较为高雅的抚琴对弈,酒席宴会供其玩乐,活的像一个提线木偶,与之不同的是,保留着一丝丝自己薄弱的情感。

    显然,他的心绪被黑土看在眼中,这位楚地的奴隶也想回那个无拘无束的清溪谷了。

    “大哥,我们何时归去?”黑土朝着墨语走来,目光闪烁,有些希冀之色藏匿其中。

    墨语闻言,面目有些古怪,他答非所问道:

    “此地不就是你家,你想归何处?”

    墨语看着直挠头的黑土,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而黑土思索良久,终是想起来先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想来是十分应景的。

    他说:“肉食者鄙,不能与谋。”

    语不惊人死不休。

    墨语捂住他的口鼻,不敢放任他胡言乱语下去。

    这话要是传到外祖父耳中,黑土保不齐得一顿家法伺候,在秦地不将他当下人使唤,可回到老地方,他又变成了那个无人问津的奴隶了。

    倒不是说公输府如何如何亏待他,只是少了些在清溪谷中的自得与散漫。

    “再过两日便走,你且忍耐一番。”墨语见四下无人,安抚黑土道。

    黑土得到承诺,便不再言语,与墨语一同看着春燕筑巢。

    “你们在房檐下作何事?”砚扬看着这一黑一白两个人发呆,莲步款款漫步过来。

    见砚扬过来,墨语一把拉住她的小手,食指放在砚扬樱桃小嘴旁,示意其别出声。

    砚扬的薄唇感受着墨语光洁的指腹,以及手中传来的触感,脸上不禁泛起一抹酡红。

    一旁的黑土识趣地挪了一个身为,让与身旁的才子佳人。

    那屋檐下的燕子偏头看向三人,反复打量,最后转过身,朝着黑土放下了污秽之物。

    黑土躲闪不及,燕便不偏不倚,顺着黑土微微张起的口齿滑了进去。

    真是万物有灵,连家燕都嫌弃这面黑之人。

    青白之物入口,黑土面色更黑了,反应过来后,赶忙将其吐出,跑去漱口去了。

    只留下屋檐下少男少女,以及那屋檐上比翼双燕停留。

    岁月静好。

    守城的士卒,那一老一少依旧立在那,像两座苍老的石像。

    春风拂面,老士卒的脸上满面风光,愁云随风飘散。

    “这座城终究是保住了啊。”老卒罕见的开口闲聊,可见他心里是真的开心,

    “新王当立,楚国何愁不一统?”

    一旁的小士卒附和道:

    “此战大胜,确实扬了我楚军威名,搞得我也热血沸腾,想去那战场与敌军碰上一碰!”

    面对小士卒的意气风发,老士卒及时送上一盆凉水:

    “小儿,你不知战场何等残酷,别在这做那白日梦了。”

    老卒目光悠远,顿了顿继续说道,

    “老夫年轻时,也有几个过命的兄弟,可如今,他们早已化作一撮黄土……

    战场上那是时常见血,时常伤亡的,谁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天色不知不觉已渐晚,夕阳挂在墙头,晚风依旧。

    老士卒将自己沙场上的三两事说与赤子听。

    素日里吊儿郎当的年轻士卒,又重新审视了一旁的老卒,他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高大,一如夕阳下越拉越长的影子。

    话语到了最后,老卒声音也被这漫天红云感染,变得沙哑了。

    “你这小辈,不要觉得守城之事无聊,当战事起的时候,这城墙便是我们的依仗了。”

    老卒话锋一转,又语重心长道:

    “你小子可是家中长子,年轻气盛是好事,可也得为家中老妇女考虑一下,该留个后咯。”

    年轻士卒闻言,有些羞赧地抓了抓头,笑道:

    “我有一青梅竹马,她向我许诺,等战事平歇就与我成亲,她父母也是愿意的。”

    “善。”

    这时,远处有一匹快马疾驰,朝郢都而来。

    马蹄溅起一阵烟尘,马上之人高声喊道:

    “奉王之命,守城士卒更换,先前守城士卒可归家半旬!”

    守卒们听到这个消息,无一例外的沸腾了:

    “新王真乃当世明君,大善!”

    “终于可以回家美美地睡一觉了,甚好!”

    “…………”

    城墙上传来士卒们的欢呼声,哭声,众多声音交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这下你可以回去成亲了。”老卒拍了拍小卒肩头,笑道:

    “记得给自己留个后再来,也不要苦了那家女子。”

    小卒听老卒说完,笑道:

    “那是自然,我肯定会对她好的。”小卒想了想,接着说,“你也回家吧,你家儿子估计想你想的打紧。”

    这话一出口,周围气氛好似也变得有所沉闷,老卒叹了叹气,苦笑一声:

    “父母在,尚有归途,父母去,归家之路便就此断绝了。”

    看着感伤的老卒,年轻士卒安慰道:

    “你还有妻儿老小等你归家呢,想那些作甚?!”

    老卒摇了摇头,不语。

    他从军已有二十余载,父母妻小全在一场战争中,魂断九泉之下了,现如今,也算得上是无牵无挂,哪里有什么归途?

    他仍身在行伍,着实是因为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了。

    他沉痛于那举目无亲之感,只得留于行伍之中,只希望有生之年能与那仇军一战,以祭妻儿老小在天之灵。

    “娃子,快些回去吧,我总觉得,这次不简单,可能再回来时,就变天了。”

    ……

    今天真是。。的一天,望山跑死马,望人跑断腿。